《一一一》小虎还乡

1、第 1 章

　　第一章欢迎光临

　　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方向，只是光着身子漫无目的地在滚烫沙漠里前行。全身皮肤被晒得爆裂，脚底血肉模糊的伤口塞满尘沙，胸口干燥得快要窒息。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口呼吸，闭上眼前，却看见了一片绿洲。那里是天堂吗？那里，有没有神，可以让满身污垢的我得到救赎，我愿意，献上我的一切。

　　再次睁开眼，是处建立在沙漠中心的庞大建筑，半透明穹顶直通云霄，其下奇花异草暗香涌动，音乐喷泉清澈悦耳，各色主题乐园美不胜收。李梓橘不敢置信，“我真的到了天堂？”建筑投射的虚拟屏幕占据半个天空，其上滚动着血红的大字，“尸体已经腐烂，并无研究价值，送入一百六十四号坑掩埋。”

　　她吓得抱头，碰到冰冷金属，这才发现戴着头盔。拿下游戏装备，眼前是熟悉卧室，床头日历显示：公元2045年5月29日-18:12，将恐怖画面忘却，打开电视。

　　艳阳高照，知了疯了似地聒噪鸣叫，却掩盖不住嘶喊哭嚎。

　　尸体，遍地都是尸体。

　　本该迎着风碧波荡漾的湖水堆满尸体，浑浊着红黑色的泡沫击打河岸，涌上来一片片腐烂的人肉、死鱼。草木旺盛花开灼灼的荒野，随处可见干涸血液凝结成块，蝇虫嗡嗡，恶臭腥腥。医院太平间爆满，走廊□□成叠。街道商铺破碎，□□人数增多。

　　李梓橘虚弱地窝在沙发上浏览世界各地新闻，看到触目心惊的图片，将出门的念头压下心底。

　　哈欠冒上来，她困得揉揉眼睛，拉开窗帘。日暮西沉，浅淡余晖被天边黑色席卷。夜晚，即将来临。

　　到了该睡觉的时间，肚子却咕咕叫。李梓橘昏昏沉沉转移方向，往记忆中的厨房走去。

　　“什么味道？”

　　餐厅传来一股难闻的臭味，厚重粘腻的湿气直往鼻子里钻。

　　“啪——”

　　刺眼灯光打开，淡木地板上，赫然躺着两具面目狰狞的尸体。

　　血水如小溪般从嘴巴僵硬张开的尸体头顶冉冉流出，犹如两条风干后的红色长蛇，吐出猩红信子想缠住李梓橘的脚腕！

　　她尖叫后退，不敢相信地拼命拍打大门，“救命，救命！我爸妈死了，他们死了！”

　　“有没有人啊，救命！救救我！”

　　走廊空荡荡，任由她嚎啕。

　　也不知过了多久。

　　李梓橘只觉得双手红肿，哭得头皮发麻，上气不接下气时，隔壁楼突然有人打开窗户，声音尖锐，“哭够了没有，谁家没死过人，就你家死人了？天天哭，天天哭，小区里还有喘气的人呢！那么孝顺想去地府找你爸妈，赶紧去死！”

　　一连串骂声回荡在空旷楼房间，消散在夜幕里。

　　李梓橘听得头晕脑胀，走去阳台探出上半身往外看，对面楼房点缀的几盏昏暗灯光，也都熄灭。带着腐臭腥气的风将她衣袖呼呼卷起，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地要吐。

　　隔壁蓦地传来动静，声音低沉暗哑，麻木机械，不带丝毫情绪，“李梓橘，你爸妈都被你害死一个月了，今天又忘了？”

　　门外传来清脆悦耳的泉水叮咚响，李梓橘抬眼去看，一张放大的艳丽女人面庞出现。

　　“鬼！”

　　她吓得闭眼缩头，却被上官玹华轻巧扶住肩膀，“我长得那么好看，你觉得像鬼？”

　　“原来是你！”李梓橘回过神，闻到上官玹华长发佛过的洗发水清爽香气，胃里终于消停。她怀疑地掐自己手心，现在是梦还是现实？

　　“身体感觉怎么样？”上官玹华温和地望进她眼底，笑着问道。她褪去严肃后，身上的压迫感很容易收敛住。待李梓橘脸色慢慢正常，便在附近沙发坐下，随和又不至于过于亲密，让李梓橘心头的不舒服逐渐退却。

　　“白睿那小子一直泡在实验室，整天和器材打交道。我脾气暴躁，惹出不少事，在他面前，都算交际能手。”话必，见门口露出截半旧白大褂，补充道，“实验就算做成，没有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岂不是成了别人的利刃？”

　　李梓橘见女子面上瞬间闪过的锐利，放佛她今早终于有勇气白天出门，见到的刺眼日头。不由恍惚，看到病床旁的电子日历：公元2046年3月12日-21:12，暗叹，是今天起床看到的最新日期，不是活在过去的回忆幻境里。

　　今天早上，李梓橘站在小区枯败花园里看向小区大门。

　　她发现，就算成功出小区门也不行。在病毒没有完全消失的环境里，不知道碰到什么就可能会被感染，不知道去哪里就可能会被强制隔离。

　　如果能屏蔽所有人、物，还能自在游荡就好了！

　　“滴——九天玄女服务器已开，是否选择加入？”

　　“什么服务器？”

　　“口令正确，您已调整频率进入九天玄女服务器，如有疑问，可拨打服务电话洞拐洞拐洞拐拐。”

　　“？？？”

　　李梓橘满脸莫名其妙，以为出现幻听。

　　面前保安对她大声重复，“你好，没有做一百四十五次的体检健康报告，不可随意出门。出门后如果感染丧尸病毒，后果很严重，我们也是为你好。”

　　“我做第一百三十二次胃镜检查时，呕吐晕厥，这是证明报告。现在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去浮游岛屿。”

　　李梓橘回过神，将一沓证明递过去，却发现，保安的手直接穿透纸张。

　　“诶？”

　　两人都揉揉眼，以为出现幻觉，一个递，一个接，像两个时空的人，互相摸不着实体，只能抓空气。

　　“这……不好，难道丧尸病毒出现新的感染症状？居民请稍等，我去报告上级。”

　　保安急忙跑向警卫室，李梓橘吃惊地去摸紧闭铁门，整个人竟如果冻般，吧唧一声站到厚重大门外。

　　“怎么回事？”

　　李梓橘讶异地睁大眼睛，站在空荡大街上，凉风习习，将她手里纸张吹得哗哗响动。

　　原来外面的世界变了模样！

　　已经二百五十六天没出小区门的李梓橘，完全忽略身上发生的异常，沉浸在铁门外的世界中，不由自主往浮游岛方向走去。

　　宽阔街道两旁绿树异常茂密凌乱，由于无人行驶，马路低洼堆积的泥土里冒出许多杂草。紧闭的商店门牌被风吹雨打，都掉了颜色，变得灰蒙蒙。

　　偶尔有因为特殊事情出门的人，浑身上下包裹着密不透风的铠甲。见到身穿橘白色卫衣，深灰色牛仔裤，脚蹬白色球鞋的李梓橘，以为见了鬼，纷纷回头又不敢靠近。

　　“嗡——嗡——嗡——”

　　振动从天空传来，是巡游飞船的声音！

　　李梓橘猛然抬头，阴沉天空下飞来一圆形鸡蛋状飞船，恰巧可容纳一人。

　　里面坐着身穿黑色制服的巡游警，“李梓橘居民，你已被巡游飞船锁定，我的船号是96517，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扩音器的声音传来，随即，巡游飞船鸡蛋形状的下层表面，缓缓降落附着在船下，周围有无数细线上下伸缩的薄薄鸡蛋壳，可够一人包裹乘坐其中。

　　“可是，我要去浮游岛见曼曼最后一面，为了这次出门，我已申请三十七次了！”

　　李梓橘一边说，一边连连后退，躲避灵敏驶来的飞船。

　　可机器听不懂人话，无数细线伸缩，鸡蛋壳像锅盖要罩饺子般将她盖住。

　　“别——”李梓橘吓得一缩，只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缓缓流过，好似被水涤荡了下灵魂。好奇抬头，巡游飞船从她身上经过，却并未碰到她分毫。

　　“李梓橘居民，你可能感染新型丧尸病毒，请原地等待。”

　　巡游飞船也意识到不对劲，迅速消失在天际。

　　“我，我是不是……刚刚那个奇怪的声音……”

　　李梓橘终于反应过来，从兜里掏出手机，查询九天玄女的名号。

　　“上古神话中，拥有神力兵法的神……用神术创造兵器……”李梓橘越读越觉得不可置信，喃喃，“难道神仙创造的兵器听到我说的心愿，真的可以让我不碰到任何人，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哈哈哈哈哈，太好了，曼曼，我来了！”

　　“发生了什么……”

　　为了躲避追捕，穿过无数建筑物，紧赶慢赶终于来到浮游岛屿前的李梓橘，被眼前景象震撼得呆住。

　　浮游岛属于全球旅游胜地，地处海城的东南角，是一处面积仅二十平方公里风景如画的圆形小岛。岛屿和海市的链接通道只有一条三百米长的玻璃桥，海水偶尔击打在大块玻璃桥栏杆两边，水花四溅，如同碎玉，漂亮极了。

　　一年前，丧尸病毒在地球全面开花，各地为了生存，做出种种防护措施。浮游岛也被封锁住唯一的入口，像地球其它城市一样，不见天日，渐渐灰败。

　　可是如今的岛屿上灯火通明，周围散发点点萤光，将满岛的奇花异草都照亮，绿得透明。海水波浪轻轻击打玻璃栈桥，迸溅出点滴耀眼蓝色星辰。远远看去，仿佛一处漂浮于海面上布满生机的仙境。

　　她正要穿过栏杆，踏上桥面时，身后天空传来许多蜜蜂振动翅膀的嗡嗡声。

　　“不好，它们又要来抓我——”李梓橘正想逃跑，又停住脚步，站在原地镇静转身，调皮哂笑，“反正它们也抓不到我。”

　　不曾想，一块薄薄鸡蛋壳咣叽掉到她头顶，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只慢慢露出头。

　　“啊？为什么又被抓住了！”

　　李梓橘被砸得头晕眼花，挣扎着回头看浮游岛。

　　黑色海面被大风席卷，玻璃桥疯狂摇晃像是要碎掉一般，根本看不见沉浸在夜幕中的孤岛。

　　她刚刚，出现了幻觉？

　　“……李梓橘居民，李梓橘居民？”

　　李梓橘被飞船松开鸡蛋壳的捆绑后，迷迷糊糊，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再回过神来，面前是一位身穿白色实验服，眼里带笑的青年男子。

　　“这是哪？”

　　她环顾四周，装修线条流畅，整洁优美，点缀暖黄灯光和翠色绿植，像是在家装网上看到的样板图。

　　动动屁股，发现沙发柔软舒适，海绵完美包裹住她的每一寸屁股瓣。

　　“李梓橘居民，你好，我是海市已退役巡游飞船队队长上官玹华，这是科技部的研究员白睿。”

　　白睿准备的自我介绍，在李梓橘晃动屁股转动身下沙发时，咽了下去。上官玹华忍笑出来打圆场。

　　“哦，哦哦，不好意思，”李梓橘尴尬地站起来，看到面前身穿米色大衣，面色温和，却有一股淡淡威严气势的美丽女子，赶紧伸出手和她握了握，“请问，这是哪里啊？”

　　“请坐，”上官玹华也随意坐下，让李梓橘不要紧张，“这里是科技部的会客室。请你来，是因为我们科技部和巡游队发生的一个失误，对你造成了一定影响，想向你道歉。”

　　“是我，主要是我的失误，”旁边矗立的英挺青年，见已辞职不问世事的表姐还要替他擦屁股，脸上一热，站起身子对李梓橘鞠了一躬，“李梓橘居民，我做实验时，未做好措施，研发内容对你造成影响，很抱歉。接下来，我会对你造成的损失进行弥补。”

　　李梓橘就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大三学生，被困在家里线上网课一年，都快成社恐，哪里见过这个场面。

　　她顿时满面通红，连连摆手，想去扶白睿，又怕它们再道歉，手足无措地原地踏步，“不不不——”

　　“卟——”

　　她忽然放了一个响亮悠长的屁，室内终于安静。

　　回忆到这里，李梓橘尴尬眨眼，见美丽女子仍坐在沙发上，似乎是等她的回应。下意识低头想答案。可是，刚刚她问的是什么来着，似乎是实验。

　　实验？李梓橘眨眨眼睛，调动全身精力搜索记忆里关于实验的片段，眼前浮现出她傍晚在客房的场景。

　　今天晚上，李梓橘被送到海市科研所内部客房。

　　“砰！砰！砰！”

　　李梓橘将脸狠狠闷在枕头里，右手握拳重重捶打床垫。

　　“为什么早不放屁晚不放屁，偏偏那个时候放屁！”

　　没曾想，科研所的卧室连床垫都是最新型的弹软。她抱怨还没说完，捶打几下的反作用力将自己咣咣咣弹跳飞上半空，像在棉花上飞舞一般。

　　睡习惯床板腰杆冷硬的触觉，忽地被软床弹上半空，李梓橘吓得手脚并用，抓住天花板上垂坠下来的一片星星灯，“啊——”

　　它们居然只是角落灯孔投射的繁星三维幻影，并不是实体！

　　只听一声惨叫，用来招待重要客人的贵宾房地板上，传来重重落地声。

　　她醒来后，就被送到这间雪白病房里。

　　李梓橘回想到这里，见面前女子还在，皱着眉憋红脸继续用力往下想关于实验的事情，可是满脑子混乱碎片，她真不知道该查看哪个好！

　　白睿身穿研究服站在监护室玻璃外许久。衣领前晕开几滴蓝色试剂没洗，也不显邋遢，反将他□□干净的面容柔和了些别样色彩。他本想继续进来劝说李梓橘，走到门口时，察觉到表姐故意说给他听的提醒，只得暂停。

　　频率实验从丧尸病毒爆发开始，就备受世界关注，得到许多投资后，结果一直不尽人意。在2046年初，导师接到上面领导暗示，团队只得停止研究。可他和师姐、师弟并不甘心，借科研所设备偷偷进行。今天，3月12号2点15分，信号仪器出现波动，10点20分，阴天，频率服务器忽然对五十一公里外的活物产生反应。

　　李梓橘被实验选中。

　　白睿忍不住对病房里枯黄干瘦呆滞的活物看了一眼，冷静外表下是压抑不住的悸动。他终于明白，屠呦呦发现青蒿素、袁隆平梦见大树高的水稻、爱因斯坦探索宇宙奥秘时是什么感觉了。

　　可他上午给表姐打电话时，表姐却第一时间禁止他向任何人透露结果。

　　白睿叹了口气。

　　上官玹华见李梓橘没反应，余光瞥见白睿的动作，不由跟着叹口气。

　　她站起来给自己倒杯水，心如乱麻。

　　昨晚她遇到个酸甜可人的小樱桃。

　　白睿打来电话时，小樱桃正靠在她怀里睡得香甜，被电话声吵醒后，嘟着红唇表示不满，却只翻了个身，□□半露。

　　上官玹华最近失眠严重，心情焦灼，好容易遇见这般可口懂事的，本想大干一场。哪知裤子都脱了，发现自己月经来了，只得搂着小樱桃谈天说地，早上才睡着。被白睿吵醒，正想骂人，却得到他频率实验成功的消息，打了个激灵，顿时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急急交代，“别告诉任何人，等我回去。不行，我现在是退役状态，还得再找个有身份能信得过的人……”脑海里出现一张老男人严厉的面容，她顿了一下，白睿接了下去，“表姐，我已告诉过舅舅，放心。你也大半年没回家了吧？这次正好见见舅舅。”

　　“啪嗒”一声，手机被摔到桌子上，上官玹华烦躁地抓住把头发。床上传来一声嘤咛，看着小樱桃和那人相似的一张素净小脸，她对害死那人的亲生父亲又多了几分恨意。临走前，从高耸入云的酒店走廊看到外围区的乱象，远处枪火不断的震感使防弹玻璃不断颤动，交代前台，“将901客人安全送到家。”

　　“好的。”

　　前台AI仿真机器人扬起标准笑容，将命令机械地输入到系统里。

　　提前安排好的飞天电车已悬浮在这座建立在半空中的建筑物旁许久，上官玹华揉着眉头坐上后座，看向窗外沉默不语。目的地是海市科研所。不过，在去之前，要把那女孩找回来才行。

　　丧尸病毒出现后，科研所和军事基地成为世界各处最重要的两个分支。

　　海市科研所表面仅为山脚下三栋居民楼，周围灰墙绿树掩映，内里却豪华无比。充满科技感的装修细节搭配顶尖人才的审美融合，处处都如度假岛屿般美妙。

　　医务室大厅中央悬挂一串琉璃球般璀璨的太阳虚幻投影。其下有一直径十米封闭玻璃柱。柱内假山真草如小型绿地，溪水潺潺，虫叫鸟鸣，偶有模拟自然风的空气吹过，夹杂绿植清香，为洁白单调大厅增加几分自然意境。

　　如今，它也成了躲摄像头的最好遮蔽物。

　　“那女孩什么来头？”于清雅身穿白大褂，将短发捋向耳后，又悄悄摸下鼻尖，将整个人隐在玻璃柱荆棘丛旁。

　　“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复杂背景。”上官玹华对她了然一笑。

　　于清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可她见识过那些血腥场面后，着实是打心底里发怵。

　　抬眼看上官玹华，她被岁月打磨多了几分成熟，可眼底不失锐气。站在琉璃灯下，宛若将其细腻皮肤镀了一层碎光，还是漂亮得不像话。

　　她连曾经最好的室友都防，是不是太冷漠无情？

　　“这女孩的体质刚好被实验选中，所以才将她留下，就是小姑娘不太配合，”上官玹华打断于清雅内心纠结，直接拉她坐到旁边沙发上，“我白天以为她装傻，现在看来，她和你大学时的傻气有的一拼，睡觉都能把头摔破？”

　　于清雅轻叹口气，暗道自己如今可真是惊弓之鸟，都被记忆中的大片诡异尸体弄出心理创伤。

　　想罢，对眼前卷发女子无奈一笑，于清雅凑近些，将李梓橘的情况娓娓道来，“她身体状况非常差，近一年应该没有健康食物补给，贫血、缺钙。精神状态也很差，失眠、焦虑、多梦。而且，还有抑郁症状。”

　　上官玹华和于清雅对视一眼，都心知肚明。

　　在丧尸病毒蔓延的一年来，有太多太多的人出现李梓橘的病症，它们能活着已经不易，许多数据只能回避隐藏。

　　上官玹华想起于清雅的话，将水杯里的水喝完，见李梓橘还满脸呆滞，对门外的白睿点点头，叫他在外面等着，待会有话要说。临走前，对李梓橘又交代句，“实验不想做就不做，等伤养好，我送你回家。”

　　“我没有家了……”也许是床头带着水珠的新鲜花瓣，让她想起家人爱种花的习惯。也许是半年被关在房间里没接触人，眼前女子温和的目光让她想起亲人的关怀。也许是，一连串的幻象让她分不清当下短暂的美好际遇是虚幻还是现实。

　　李梓橘大颗大颗的眼泪忽然砸出来，对着上官玹华喃喃道，“我没有家了，我爸妈死了。”

　　公元2012年，地球人类种族在父系制度发展科技的饲养下，人口极度大爆炸，数量和可利用资源失衡。2019年，大规模瘟疫在全球人类种族内散开，天灾人祸不断，生育潮迅速褪减。面对各种灾害，从初始的人人自危，到出现大规模破罐子破摔报复性消费行为。

　　能活一天就快活一天的想法成为主流。

　　劳动力短缺，经济暴跌，看不到生的希望和明天。

　　2023年，为了促进人口生育，相关部门软硬皆施。一方面严厉处罚堕胎行为，一方面促进鼓励卵子移植代孕技术。

　　某些人钻空子，大量繁殖无父无母的婴儿，进而对婴儿控制洗脑利用，赚取劳动力和人体器官费用，获得暴利。

　　2044年，伦理道德沦丧，新型基因病毒迅速成长，2045年，爆发丧尸病毒，全世界人类受到剧烈反噬。

　　李梓橘就是她的父母通过卵子移植技术买来的孩子。

　　她本来就没有家，父母把她买来后，给了她一个家，拯救了她。

　　父母死后，这个家也没有了。

　　公元2045年6月29日-18:12，她最后一次出门，跟着管理人员将父母尸体搬下楼，只听到一句，“尸体已经腐烂，并无研究价值，送入一百六十四号坑掩埋。”

　　在之后的二百五十六天里，她日日夜夜重复着祈祷。谁可以帮帮她，谁能来救救她？！

　　如果真的有神，伟大仁慈的神，为什么不出现来救救我？我找不到活下去的路，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我已经绝望。

　　如果真的有神，我诅咒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