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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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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那个宋词,对未来一无所知的宋词,没有人能够改造好他,即使是惠惠那样一个他深爱的女孩也还是无力改变他。
卧底跟在他的后面喋喋不休说个不停,这让他感到恼火,这个世界的人或许都有些疯疯癫癫的,她干吗跟着我不放。他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把眼下的事情考虑清楚,如果真能弄清楚那就好了。
“求求你别在跟着我了。从我身边走开并不难,转身向任何一个方向都可以,只要你别再跟着我了。你这样跟着我,我真想死了算了。我跟你没仇,你干吗老是跟着我,我已经发过誓我不是那个该死的无间道同性恋。”
他停在一家旅馆门口,这一家旅馆不是他和惠惠曾经住过的旅馆。从现在开始他告诫自己,离开那些倒霉的跟惠惠所有关的一切。
其实他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永远离开学校的宿舍。
“离开你,我就没地方去。”
“回家去,你干吗不回家去?”
“我讨厌回家。”
“难道你爸要□□你?你干吗跟着我,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我会想尽办法跟你上床的,如果你再跟着我。我现在就要进到这个旅馆里面了,如果你再跟着我,我会□□你。”
他转身走进旅馆要了房间上楼去了,那个女孩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的街道。
旅馆里这样安静让他无所适从。他打开电视又关掉,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来想读读,可是读书从来就不是他喜欢干的事情。没翻几页,他就把书丢开,脱了衣服在床上平躺下来,望着天花板开始发呆,就像他从来都没有做过的那样开始发呆。
真是奇怪极了,他在心里问到,自己怎么躺在这个鬼地方发着呆?
他从床上跳起来似乎想要上洗手间去尿尿,却停在电视机前打开电视,然后开始使劲地换台,仿佛电视能给带来他此刻最为需要的安宁。
可惜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
显然在这个时间来陨石城,戴着冠冕堂皇地来寻找惠惠的高礼帽,这个决定一开始就是荒唐的。
开始的时候他们没想到要谈婚论嫁,好象这个宇宙的私生子就是为了他们两个的相遇才有了那么长久的历史。问题是他对什么历史更是一点儿都不通晓,更别说静下心来想想自己此刻的时空位置,或者连起码的经验都没有参考。
他总是由着性子胡来。
开始的时候是这样的———他关掉电视往窗户走去心里说到,好象在那个深山幽谷般的心灵之河里正有一个人在听他说话,沿岸是茂盛翠绿的原始森林,而他坐在船头就像一只鱼鹰开始期期艾艾地讲述自己的神奇遭遇-------其实没有开始,开始也就是意味着结束,况且现在他还没像苏一那样发疯,整天把自杀挂在嘴边-----也许他还想跟惠惠上床,这个想法好象是真的,像他这样自私透顶的人惟有享乐一天是一天的活下去才是符合他的性情?
是不是呢?
就让它没有开始,这样也就没有结束,反正他是不准备承认自己跟惠惠有过一腿的,其实惠惠不是应该感到庆幸吗?
她该感到庆幸自己跟这个魔鬼一点儿联系都没有,现在他都不准备承认这个世界上有过惠惠存在。
他不知道地是,此刻惠惠正待在陨石城的莱奥迪斯酒店里。
这种否认几乎是所有在这种情况下都会产生的极端想法,可笑的是他又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情景。
在一条小巷里,他问一个女孩怎样去海边,可那个女孩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仿佛认识他,看得他不得不去摸自己的下巴。这是他一贯的行为方式,他总以为一个女人无缘无故的盯着自己看时,一定是因为他的下巴不干净。
妈妈数落过一个男人不刮胡子的糟糕行为,因为爸爸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她又在怨谁呢?也许一个女人做了妈妈就会成为一种权威,至少对自己的孩子是这样的,宋词想自己能相信她------就连惠惠那样一个第一次见面就盯住他的女人,最后还是决定把目光挪开。
惠惠给予他的信任感只持续了三年,那三年就像是一场不间隙的性疲劳战。当然还有李黎。
也许她更糟糕,他压根就不应该去看望她的父母。这是所有错误中他最不能原谅自己的。
第一次惠惠可没有那么快就决定把目光挪开,她歪了脑袋带着一点小聪明似的讥讽望着宋词的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如果他坐在一张桌子旁也许那样的姿势会更像莎士比亚,现在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伪装起来的酋长,文静得像个少女。
也许惠惠第一眼看到他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姐妹。
也许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学生,他想。因为那些好学生似乎都骑单车回家,那天她没有骑单车,而是一个人慢悠悠地散步走过来。
当时他站在一家台球桌的旁边,那些滚动的彩色弹子球令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在小镇上度过的美好时光。突然间他还想到自己是要去上大学的,出门的时候他还一再向爸爸保证这次不出乱子,现在他却滞留在了陨石城。
有一回他在电台广播里听说过这个小城,这里靠海,但并不是什么旅游胜地,因为那里的海边单调的只剩下石头和腥臭的海风,时不时一些白肚皮朝上的死鱼荡漾在浪花涌起的泡沫里。但他还是固执地认为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就应该就看看大海。
他这样决定好的时候正从火车上下来,后来决定晚上在海边度过,于是整个儿白天他都在陨石城里漫步,仿佛在寻宝一般。
只是等他上前去问惠惠怎样去海边,那个时候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经失语了,因为他已经六七个小时穿走在热闹的陨石城却没有说一句话。
大约是在他们说起海的时候,惠惠突然告诉他自己的家就在附近,而去海边要走很远的路,至少现在去已经赶不上了,马上就天黑了,她劝宋词明天再去海边。如果他真的很想去海边。
他曾经想去,现在也不是很急着要去,那么明天去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往巷子的深处走,他就感觉有些不舒服,深怕那里面有歹徒埋伏。
不过惠惠说前面就可以到她的家,他可以在那里住一个晚上。
他已经告诉惠惠自己是从红帽镇来,但她显然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的。
这不重要。
他去月亮城上学,上学对他来说已经变得非常讨厌,他不得不记住自己还要去上学,仿佛那是去监狱里服刑。
人们因为自己不得不走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而胡思乱想。他走到一半,就感到害怕,害怕这是一个陷阱,他总是对别人充满了糟糕的想法,认为那些他不认识的人不是骗子就是试图东山再起的越狱犯。
他就遇到过一个越狱犯,那是在跟随爸爸去昆明旅游的火车上,他们都戴着黄色的太阳帽,手里举着印有旅行社标志的小红旗。
他在火车车厢相接的地方抽烟,一个男人来问他时间,他告诉了他。那个男人就告诉他自己是个越狱犯,走私毒品。宋词盯住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便迅速走开了,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这个人长得又高又瘦,本身就像个吸毒的。
惠惠告诉他,她也正准备去月亮城上学,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他那所三流大学的名字。
不过我们开学的时间晚了一些,宋词回答说,自己是下错了车,至少他要在后天赶到学校去报到。
惠惠觉得他太夸张了,竟然还没有到学校去注册。宋词说,小的时候他就想去看看大海,陨石城正好靠近大海,所以他想看了海再去学校。
并不是所有无家可归的人都可以像他这样幸运,被好心人领回家去过夜的。
“那你住在什么地方啊?”惠惠问。
“我还没有地方过夜,在火车站或者在银行那个可以自动取款的小房间里过夜都行。”
“你真的是去月亮城上学吗?”
“当然是真的,你等等。”
他从包里掏出一张泛绿的录取通知书递给惠惠。他们走在两旁尽是楼房的巷子里,偶尔两个人的肩膀碰到一起便又分开。惠惠展开看了看那页纸便又交还给他,然后突然跳到他的面前大声说到,“你怎么会有一个女孩的名字?”
“不好吗?”
“只是只是像个女孩的名字。”
说完她在前面跑了几步,然后停下来等他,说,“前面就是了,但你得答应说你是我的同学。我爸妈肯定要追问的。”
“啊,要是你爸问我家住什么地方?那怎么办?”
“我爸才不会问这样无聊的问题。我爸爸可能让你陪他喝酒。”
“这个我拿手。”
“可你不能把他喝倒啊,他可不能喝太多,却又想喝。”
他发现窗帘后面有一扇门是通向外面的阳台。
太阳由楼房的背面照射过来,他走进阳台的阴影里,向楼下的人行道上望去,发现卧底已经离开了。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天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骗子。他想到自己已经很难再去相信什么人,这确实很可悲。
对面的那些楼房时隐时现在热腾腾的白色气体里,就像他此刻脑海里的景象飘渺而诡谲。
他怀疑那些巷子那些台球桌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他正在爬向精神崩溃的边缘,在那里最终一切都将失控,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他想想自己呆在这个倒霉的地方,身上的汗臭狂奔着向四周跑开。
他真该去洗个澡。
事情也许不该是这个样子,妈妈告诉他,他当初有一个哥哥,可是他并没有见过。
妈妈说,他是掉进了院子里的一口水井里淹死了。现在家里的院子里看不到水井,原来是水井的那个地方现在是一棵生长茁壮的槲青树。那棵树是爸爸从小镇上的花木公司带回来的。如果他的哥哥没有死,现在的他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也许哥哥会是一个摩托车修理工,精通各种机械。这个想法很奇怪。
他向卫生间里走去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这样的胡思乱想,想着各种假设。假设哥哥没有死,他就会承担起一个长子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他在想自己显然是不适合这样的角色的。
我已经多久没有回家了?他问自己。
不知道。
上一次在家里的时候,和爸妈根本就没有话说。
在舅舅家吃饭的时候,他的那些大肚子表哥们差点就把他给灌醉。这些酒鬼!这些官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