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只想躺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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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此刻正是“东边日出西边雨”，明月顺利出嫁，让全家又喜又气又烦。
喜得是陛下一纸诏令全了顾家的脸面，虽是为妾，但到底也得了赐婚，一个县尉之女攀上了淮王之子，面子圆了回来，顾霄到也乐见其成；气得是，明月身为顾家族谱上第一个嫡出为妾的，即便是远房旁支，老太师夫妇心里别扭得难受；烦得却只有晁氏一人，明月这般高嫁的嫁妆她要添得不止一星半点，想想都肉疼。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晞月倒是日日面不改色得到慕慈斋请安侍奉，还是时不时去陪映月聊天，这两日还帮着骆若梅做了好几件小娃娃的冬衣，连家里采置冬衣也做得十分妥帖，半点错处也没有。
老夫人都以为她可能要郁郁寡欢多日，谁知她没有半点分心，神色无恙，事事周全，到让人看了十分诧异。本想同她谈谈，谁知她淡淡得一句：“本也无心，何故烦忧。”到让老夫人也无话可说了。
天气转凉，府上也开始准备入冬了，映月贪凉前几日喝了些冷酒，这些天稍稍有些咳嗽，秦家开的药她也不愿意喝，晞月就熬了枇杷膏给她送去。
“你去看过明月没？”映月敲了块茶砖下来，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是老家送来的茶，放在库房都快长毛儿了，前几天给明月筹备嫁妆的时候，才翻了出来。就这一块还凑合能喝，你等下也拿走一点。”
晞月拿过她手边的那块被敲得像狗啃过一样的茶砖，“什么快长毛了，看这茶团盈透、质地紧密，可是上品。”
“我问你，见过她了吗？”，映月好似十分在意，很得不到她能去明月那里大闹一通，最好能撕了她的脸，明里暗里来撺掇几次了，虽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由于看过去明月小人得志罢了。
“谁？”晞月心想怎么还打哑谜糊弄过去。
“还能有谁！”映月一脸贼兮兮的。
晞月静静得看着她没有说话，映月叫她看得发毛，只道：“我现在不方便同她撕开脸，不过你去闹，也是名正言顺，左右都是在咱家里，不会走漏风声。她如今嫁入京中，还要靠着咱家才能在王府站稳脚跟，不会如何的。”
“呵！”晞月轻笑了一声，算盘打得忒响了，“你倒是会看戏，可别扯着我。此事已经揭过去了，你可别再闹什么了。明月如今是钦定给淮王府小王爷做贵妾的。瞧着往后世子承继王爵，大约也要给他一个爵位，你现在同她交恶，她要是成了侧妃还不是要为难我们家。再说，三叔同淮王交好，你可别找不快。”
映月瘪了瘪嘴，“之前我还挺喜欢她的，虽说落水并非她本意，可……可，谁救不好，偏偏是李二，这可好！我现在……”
“十三娘……”晞月打断了她，话语间多了几分试探，“……你为什么那么厌烦她？”
对于老夫人来说，明月嫁到淮王府为妾，是丢了自家的脸面，而且因皇命还得上赶着卖面子将明月那个妾的位置安排好。
对于老太师来说，本就不喜淮王，但李愉对晞月是有真情的，他也可以为此放弃原则，可其他人他可没这份宽心。
对于晁氏来说，她要从家里出一份嫁妆，何况还须得是能配得上淮王府的嫁妆，自然烦厌烦。
其实家里只有顾霄却对眼前的情况乐见其成，毕竟明月只是他堂侄女，不痛不痒。
可映月不晓得很多内情，之前对于明月态度冷淡，只不过是受了晁氏的影响，以她平时的心性，明月压根都没入过她眼，大约烦个一两日就抛之脑后了。
映月挥挥手示意女使婆子都下去，还让人关了门窗，神神秘秘得对她说，“我听闻，明月的女使私下对外头透露过一些消息给书商，外面那传的风风雨雨的消息都是她自己放出去的，为了给王府，给咱家施压。”
一时间竟然有些佩服明月，她竟然真的能凭一己之力闯出一条路来。
“你说我们家对她百般照拂，她就这样回报，是不是狼心狗肺！我已经定亲，二郎也是开明之人，不会计较，但你怎么办！外面的人可不知道她和咱家亲疏远近，只会知道咱家小娘子上赶着给人做妾去了！咱家的名声彻底完蛋了！十六娘和五叔家的几个妹妹还有侄女年纪还小，过几年大家都忘却了也不打紧，但你怎么办？你正值花期啊！”映月不知何时竟然会替他人思虑了，“你要是嫁得不好，我岂非要愧疚一辈子！”
“你说这个做什么？前时不都已经说开了吗？”听到这个话她到有些感动，不过感动之余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劲儿，“书商的事、落水的事，你从哪里听来的？知道这事的还有谁？”
“嗯？你知道？”，映月见她并没有惊讶，又道：“我原先以为她只是意外，但现在看着可不一定，或许落水之事也是她有心。你说她是不是心思深沉，踩着顾家女眷的声誉往上爬。若是没有官家的旨意，我已经定了亲还好说，成平伯府瞧着祖父的面子也不会退婚，眼下要紧的是你怎么办！况且她是备采之女，刚刚落选就嫁进淮王府，要是有心人嚼舌根，咱们一辈子都……现在回想起来我当真觉着恶心。”
“我不知道此事……”
现在最要命不是自己嫁不嫁得出去，而是这些流言蜚语，晞月十分严肃道：“到底是谁说的！这事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咱家女儿为了攀附王府，不惜自毁名声，这是多么要命的话！你既然都从下人那里知道了怎么不管管！都知道这里头的利害了，怎么还光顾撺掇我去和她撕骂一场！是不是傻了！”
“！！！”映月才想到这一层，吓了一跳，“我只顾瞧热闹，忘了还有这一层！”
“你呀……快快同婶婶说，让她严查，外头有人传言可以说污蔑，但自家里出了漏子，你我皆受牵连。”，晞月真是有些急了，这傻子一天天都想什么呢！
映月一刻没停，连晞月都来不及送出去就忙出去找晁氏，慌里慌张间打碎桌边罩青小碟子。劳累晞月帮她收拾了才离开。
真是不省心！
晁氏很快就查清了搬弄口舌的人，多半是在明月院子附近侍候的，还有一些门房里的喜欢说嘴的妈妈，她手段凌厉，没过几日都发卖了出去，晞月也借着机会将院子里不安分得顺手送了过去。托了人牙子，买去的都是边地，没个十年八年也难以翻身，回京应该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清理了院子，也能安安稳稳得过这个年了。便积极得投入到协助晁氏准备年节的活动中去。过了年开春，映月也要出嫁了，随后是顾景娶妻，前后相差不过一月，很多细节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晁氏自然是要盯着儿子女儿的婚事，至于家中年节之事大部分都交给了晞月打理，还让映月跟着学习。只是映月本就懒散，不喜欢俗务，虽有心学习可总觉得枯燥，虽跟着看账，半日也不见得翻上一页，起初晞月还时时叮嘱，可后来事情繁多她也没空盯着映月，便由着她去了。映月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兴致了就来看帮上一帮，没兴致甚至连来都不来。
前些日子，顾府同几家交好的府邸一起从岭南定了几船鲜果，今日到了码头。晞月本打算指了管家去接回来就成了，谁知道，映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消息，软磨硬泡非要她二人一起去。晞月推脱不掉，只好回了祖母，老夫人被映月折腾了一番，觉得年下京中也布置起来，出去透透气瞧瞧新鲜的也无不可，便应允了。
从码头点好了果鲜，分了一些让人直接送去宋家和五叔府上。
“小心些，这两车是给五姐姐送去的，晓夏你跟着去。”
晞月站着马车旁边，一身藕荷色绣仙鹤的大氅将她整个裹了起来，站着车边却不显娇小，举止依旧端庄有威信，众人不敢懈怠听着吩咐手脚也加快了。
“等下将车后面小筐里的钱分与他们，过节了，也讨个吉利。嬷嬷费心了，马上你这手里的事情也要了了，这些日子有劳嬷嬷帮忙，我会禀明三婶婶。”晞月温言对身边晁氏派来帮忙的嬷嬷道。
嬷嬷满脸堆笑得奉承了两句，又嘱咐道：“外面风烈，您坐车里就是，这里自有咱们。”
映月也将帘子掀了个缝，只漏了半张脸出来，“是啊，你快进来，外面那么冷。”她本来十分有兴致，但走到码头风越来越刺骨，听着外头的风声都快将劳作的号子给盖过去，便连车都没下。
晞月踩着小几子上了马车，车里烧了一个小炭盆，暖烘烘得，热气冲得昏昏欲睡。晞月递给映月半篮子蜜橘，“刚刚卸船的，你尝尝。”
映月的手缩在一个大红色如意团的兔毛手拢里不肯出来，只让身边的落英接了过去，落英拿出小荷包里装着的银刀，细细得将蜜橘剥开，把橘络挑干净才递到映月的手上。
“你吃吗？”映月咬了一个，多汁酸甜，味道极好，“今年的橘子定得不错。”
晞月拿着一个梅花铜质的手炉拢着摇了摇头，“方才卸船的时候已经吃了一个，还喝了一口凉风，不想吃了。”
映月也没客气，三两下一个橘子已经吃完了，随手将橘皮丢到炭盆边煨着，被炭火一薰整个车里都是橘皮的芳香，反倒没有那么闷了。
“等下去哪里？”映月又吃了一个。
“咱家有几处铺子年底租金有些拖拉，去瞧一眼。哦对了，说是下午各处庄子的年货也到了，你可不能躲懒，陪着清点好。”
映月缩缩脖子，喃喃道：“早知道就不来了，实在是太冷了，还不如在家打算盘。让他们去就行了，非要亲自来，这么多事……”
晞月正欲说什么，就听见外面有人问：“是顾家的车吗？”
马夫回了一句‘是’。
一个清亮的声音问道，“是十一娘吗？”
晞月掀开帘子一看，身边正是一座金兽头的马车，车窗被打开一半，一位头戴金钗的贵妇人正冲这里看过来，来者正是孟家霍夫人的媳妇程氏。
“元容！”晞月见到熟人也是颇为高兴。
“晞月！”程氏冲她招招手。
晞月立刻要掀开帘子下车，映月拉了她一下，嚼着橘子囫囵的问：“谁啊？”
“老敏国公的长孙媳妇，程氏。”
映月点点头，不咸不淡得‘哦’了一声。
“程姐姐人很好，你不下来见见？之前她还给你送了花样子。”晞月寻问。
她一听要出去，顿时不起劲了，摇了摇头。
晞月也没有相逼，掀开车帘，推开车门下了马车，对程氏微微福了福身，“新年好！”
“新年好，你也是来接果鲜？”她亲和得拉起晞月的手。
“已经在卸了，估摸着也快要完事了。”
“最近怎么都不同我玩了，上回送过一次花样子你连回礼都没有，这年节下给你备的礼物我可要苛刻一些。”
晞月说起那花样子就觉得发毛，尴尬得磕巴了一下，“元容，这不是打趣我吗？”看看四周又低声道，“我家前一阵闹得书馆都开书了，哪还敢出门啊……”
程氏也笑了笑，她私下里还偷偷去听过好几场的书会，至于明月是怎么得了桩赐婚的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大庭广众的不好细说，只安慰道：“左右也都过去了，孰对孰错明眼人谁不清楚，那些无耻无德之辈才好嚼女眷舌根，我不是在乎这种事的人，你尽管找我玩吧！年下咱们得多走动才是！”
晞月自然是很感谢她，点头应下一定给她准备上好的年礼，“到了年下，我家婶婶又要操办哥哥妹妹的婚事，这不我整日都忙得脚不着地，今日这么冷我还得来接果鲜，实在是抽不开身。但可一心记挂你，节礼可早就备好了，保准满意。”
“你在家里便如此贤惠，也不知要配个何等出色的人啊！”程氏打趣道。
“你再拿我开心，不然，这给灵均准备的礼物我可就要自己昧下了。”晞月拍了拍她的手。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由于外头实在是冷，就各回各车了。
重华宫中
霍夫人今日入宫看女儿，经过丹阳殿门口时瞧见‘丹阳’二字，和里面蛮族风格的装饰，不由得瞥了瞥眉。
皇后欢欢喜喜得将母亲迎了进来，茶厅里金丝炭熏得暖洋洋，“晨起下了些雪，娘着人来传个话就是，何必赶来。”
霍夫人见到女儿自然十分高兴，招手身边的嬷嬷把她准备的几样东西给圣人，“这是给你做得夹袄，冬日祭典的时候穿在朝服里头，省的冻着。”
皇后看了那细密针脚的夹袄有些哭笑不得，知道母亲本不是擅长针线的，看着这个贴心的小夹袄定是连夜赶工，却十分感动，让身边的女官好好收拾起来：“您真是！再说了，朝服那般厚重，冻不着的！”
“你忙着冬日的祭典要紧，但也要当心身子，别硬撑着，你这是头胎，平素饮食用药，还有身边的这些人也都要小心。等开春了，娘就入宫相陪。”霍夫人絮絮叨叨得又嘱咐了这些那些，等到女官将燕窝端上来才停下。
正吃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女官，对着霍夫人一拜，才道：“殿下，太后娘娘遣人来说冬日祭典的事情，交由你做主就好，她尚在病中不愿烦忧。”
“传话的人呢？”皇后放下了手里的青瓷盏敛起方才对母亲时的乖巧柔顺，端起了上位者的仪态。
“听闻您与夫人叙话，便说不打搅已经走了。”
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霍夫人听到这一段，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这也是这些年舒得第一口气：“总算是到今日了……”
皇后却没有半分喘息之一，面色紧绷低声道：“是啊，到现在了，片刻松懈都是粉身碎骨。”
“阿绮，委屈你了……”霍夫人十分不忍，眼中已经闪了泪光。
皇后似乎习惯了一样微微摇头：“左右今年光景好了很多，阎家在京中失势，淮王忙着家事，北边也定下了。往后路还长，这第一步也算是迈出去了。对了，李愉的婚事是不是近了？”
霍夫人点点头，算了算日子，“应还有五六天吧。”
皇后把玩着手上一只红宝石的戒指，“祝家女儿为妻，顾家女儿为妾，陛下成全堂兄弟的心意，让他心意孝义两全。顾家女儿只是慢了一步，就可怜成了妾室，我同陛下也十分不忍，往后多多抬举顾家女儿，也好成全了他的一片痴情。”
有时候两全未必其美，宫中有意抬举明月，为的就是要让她同正妻争一争闹一闹，最好能将淮王府闹得家宅不宁。
淮王之子娶了顾家女儿为妾，顾霄自然无所谓，虽有同僚指点但终究明月只是他侄女，又得官家赐婚，于官声无碍。
皇后觉得顾老太师决计不会同淮王和解了！文官那边，淮王应该也难再进一步了。至于祝家，本来想强强联手，结果半路上被撂了挑子，联姻的效果定是达不到了，日后两个小娘子闹起来，那场面皇帝更乐见其成。
“你前些日子挑的人，我已经给顾家老夫人送去了，她也回了话，说家里明年也有两场婚事要办，这一事有些匆忙，丫鬟婆子难免疏忽，多谢我相帮，还命她孙女给我送了两坛亲手酿的果子酒。”霍夫人说起这事也面露轻松。
皇后从手边的一叠册子里翻出了一张纸，递给母亲，“陛下赐婚，这是新婚当日给两家新娘子添的嫁妆。”
霍夫人接过来一看，“只有一份儿？”
皇后高深莫测地笑起来，“不是一份儿，是按这个备两份，二人一模一样。”
霍夫人抿着嘴笑了，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样一来意图不就很明显了吗？先是赐婚，而后又弄这一出，祝家会不会觉得是被刻意打压。”
“武将被打压本就是常事，这当口陛下一味顺了淮王的心思也不好，况且李愉心仪顾家女子满京都知道，他在家里绝食的时候，宫中就已经对外放出消息——李愉曾对陛下言明自己心仪顾家女，想请官家赐婚。过两日，不但是皇城司，横行五司都会归到李愉手上，届时祝家就会发现，陛下还是十分‘重视’淮王的。”
霍夫人这才放心，“祝家本就心窄，他们不会觉得是陛下的意思，反而觉得陛下看着李愉并顺着淮王的想法，这些应是得从新婚就开始争了吧！”她端起手里的小盏吹了吹，讥诮一句：“这可不是妻妾之争。”
“……”霍夫人欲言又止，看着外头雪地里的仙鹤，方才路过丹阳殿门口也瞧见了一只，心中打鼓：“听说，年节之下陛下恩赏了数位女子，可有……”
皇后拉起母亲的手，轻轻柔柔地问：“娘在想什么？”，可眼睛已经看向了别处
霍夫人苦笑了一下，“好孩子，宫中不比其他地方，人心难测。我着实不放心你。”
顺着她的眼神看到了琉璃窗后头在雪地中间翩翩展翅的两只仙鹤。
“丹阳殿中的仙鹤是我命人送去的，并非陛下赏赐。新近恩赏的几位女子是我着意挑的，没什么本事，只是样貌不错，可这宫中不缺的就是好皮囊，一张脸蛋，三五年就凋零了，譬如没有依仗就是水中浮萍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只想躺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