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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秋后蚂蚱 ...

  •   第二天一早,雪花一样的奏折弹劾铺天盖地得往中书砸了过去。
      好好的中秋宫宴也办不成了!
      几家损失惨重的直接跪到了重华宫门口向皇帝讨要说法,几个年过半百的老大人老夫人在宫门口哭做一团。反正只有一个目的要阎家给个说法,可这么多人一个阎十二郎明显不够分,只能拉上整个阎家作陪。阎老相公的马车才到宫门口,就被镇国公家的那个将门世家的女悍匪一脚踹翻了,镇国公愣是没拉住自己夫人,反倒被夫人掀翻在地。
      究其原因,镇国公家的小女儿随了父亲长相,有些粗犷,性子又随母亲是个火药桶,都快二十四五了才敲定好人家准备节后商量婚事,结果昨晚火星崩落到脸上,算是完蛋。
      镇国公夫人在家里气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提着狼牙棒就要去找阎家说理,被几个儿子再三劝说才决定先到宫中告状。谁知刚到宫门口就碰到了阎老相公在下车。
      据知情人透露,镇国公夫人几乎是踩着自己家的马头跳到阎家的车顶上,然后一脚将他踹在地上,又一掌将马车掀翻在地。镇国公去拉她的时候,被她顺手一推,飞出去四五米远。守门卫加上她几个儿子才勉强拉的住她,据说阎老相公一把年纪了,胡子还被揪掉一半,那叫一个惨。不过刚跪到宫里,又被其他人上来‘推搡’了一翻,还好皇帝来得及时,否则阎老相公和几个儿子性命堪忧。
      据说英国公一家最后到的时候,大殿上已经乱作一团,太后娘娘一个劲得哭,阎老相公被打得鼻青脸肿,他的儿子阎十二的亲爹甚至被敲断了腿,在地上直打滚,最后只好被医官先抬了下去。
      等到轮到他们家说话的时候,英国公同弟弟才缓缓站起来,道:“陛下同十二郎年纪相仿,便为国夙兴夜寐,肩头扛着重担一刻不敢停歇,大约是我年纪大了,不知道年纪小不懂事就能草菅人命、胡作非为、藐视天恩是个什么说法。”
      这三个词差点没把阎家姐弟当场压死。
      英国公冷冷得看了他一眼,又端端正正得坐了回去。他今日本是不打算来的,但是早起二弟才到枢密院就得知了消息,着急忙慌得回了家将他拽来做定海神针。英国公虽因多年征战的伤病已然不理朝务了,但作为开国元勋之后,从前震慑滇黔的名将、先帝发妻的亲弟弟、当今皇后的伯父、以及当朝参知政事和镇边将军的兄长,他的话掷地有声。不少人也恶狠狠得朝阎家那边瞪过去!
      他们孟家的第一炮打得很响亮,然后等着弟弟,那位极会说话的参知政事动手下软刀子。
      孟参政不紧不慢得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阎老相公,对他拱拱手,又对皇帝道:“回禀陛下,我们家昨晚遭难,幸天恩眷顾,得镇国公相帮,没受什么伤,只是几个孩子让火给烫着了,不碍事。倒是今日一早中书就被折子填满了,臣看了一些,大都是阎家的……便来问问,没想到赶上了……”,说起阎十二郎已经激起众怒,他已经瞧见几家面上有了喜色,“今日恰逢中秋佳节,众同僚多少都受昨夜的牵连,且本是恩赏一家团聚的日子,这些折子要等到开朝再处理还是如何?此外,臣来的时候还有不少商贾百姓排队等着击鼓鸣冤,便差人询问一二,皆因昨日之祸。臣以为佳节之际,民怨沸腾,应尽早制止,臣恳请陛下要尽早拿出决议,先止民怨。”
      参知政事孟阔乃探花郎出身,稳坐朝廷这些年,口舌之功极其纯熟,先是说自家也遭了不幸,还特意点出镇国公家援手脱困,这不禁让人遐想,该是多大的难英国公自家应付不了还要镇国公家想帮,但早起大家也都见到了镇国公夫人青面獠牙的样子,也觉得他们家有帮别人的能力;然后又说虽然孩子们受了伤,但不碍事,意思就是自家恩怨可以放一放,不计较,算是全了自己同阎老相公上下级这层关系的脸面。即‘你是我上司,我可以为了这层关系不计较家里孩子的一点损伤,但是别人家的我管不了’。接着将中书的情况言明:大家放着假看着灯,本来是和和美美的好事,结果突遭大难,还有些官员受伤了无法复职处理政务,才让中书被折子填满了,不是大家想造反,陛下您不要生气。但是填满中书的折子都是参阎家的,所以源头在阎家,咬住阎家就行了。最后又说了民怨沸腾,并且给出自己的立场,以民众为先,以全陛下爱护百姓之心。
      这一番话虽然弱化了自家所受损伤,却不否认自己曾经被无端牵连,又说中秋佳节本是和和气气的日子,让一锅老鼠屎搅和的,官员百姓、贵戚皇帝都不得安生,点明厉害关系,最后又把决策权交会皇帝手上。
      闹腾了半天其实都是各家矛盾,太后若是强行弹压也尚且能平息,可他的一番话彻底将阎家推到了民怨的风口浪尖上。
      太后这会儿算是哭不出来了,跌坐在御座上头,颓唐得看着自家弟弟外甥,实在是难以开口,只能掩面垂泣至于拿眼刀狠狠得扎几下圆滑的孟阔。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大家都还在揣摩着皇帝脸色的时候,庞太傅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脚把自己的大孙子踹了出去,有杵着先帝亲赐的紫檀拐杖颤颤巍巍得走到前面,咣当一下跪了下来。由于跪的声音着实太响,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庞家大孙子在地上还没爬起来就听见爷爷和老爹叔伯们已经唔唔噎噎得哭上了。
      庞太傅作为淮安庞家一脉,在家族底蕴的熏染之下,可谓是当朝最有做派的大臣,眼泪说来就来,大段大段的说辞带着哭腔,比唱曲儿得都热闹,与孟阔那种柔中带刚的讲话方式不一样,他的方法就是一个字——哭,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最后给人磨得都没脾气了。
      庞太傅在孟阔说完后就立刻敏感领会了他的宗旨,也发现了皇帝态度的转变——皇帝未必想搭理那些姑娘破了相,小伙子摔断腿,老妈妈吓得晕过去的破事,所以方才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时候,皇帝的脸色可谓是难看的得很;但是孟阔提到民情的时候,皇帝脸上虽然还是铁青但总算露出了一丝欣慰,同时对阎家也多了一份厌弃,对孟家两兄弟多了一份赞许。
      庞太傅一边哭一边絮叨,先是说都是他家大孙子不懂事跟阎十二郎动了手,又说是什么为了保护家人情有可原,让陛下看在他一辈子鞠躬尽瘁的份儿上宽宥他家大孙子,不求多大恩赐,只求能保住一条命能为陛下守城门,就算是让他家大孙子阉了进宫当內监给陛下洗脚他们也认了。
      吓得大孙子真的以为爷爷要把他送到宫里去,动也不敢动,乖乖跪在地上听候发落。这样一比,虽然是两家小伙子打架惹出来的麻烦,但庞家终究是被迫动手情有可原,况且庞家认错态度极好,哪像阎家忙不迭的去请太后压制皇帝,一点也没有歉意。加上庞太傅着实哭得很动人,还说自家老婆子也叫吓病了,半天哭哭啼啼都是说他同夫人感情多好,要是老婆子去了他也活不了了之类的。
      几个眼窝子浅的夫人也叫他的一番说辞感动得痛哭流涕,一个劲儿得瞪自家薄情寡义的丈夫。
      庞老太师全程没提他孙女如何,只是末了提一句孙女叫吓病了,病的不轻,要是官家发落他孙子就请在贱内和孙女病愈后再发落,省的小姑娘病中以为是自己拖累了哥哥一个撑不住过去了。
      那说话真是闻着伤心见着落泪。皇帝只好许诺不提此事,并发话以后她家孙女嫁人给个赐婚的名头,再由宫中出一部分嫁妆以示安抚。镇国公夫人听了恨恨的咬了咬牙,虽然庞家的孙女比她姑娘好看不止一星半点,但左右都是不太容易嫁出去的姑娘,如此恩典这下上庞家提亲的估计都能从宫门口排到庞府,而她家姑娘算是没戏了,又瞪了阎家人一眼。
      皇帝本以为恩赐也赏了,安抚的话也说了,他可以不哭了,结果庞太傅哭得更加厉害,胡子都哭成了一绺一绺,也不知道是口水还是眼泪。
      然后他又开始自己的下半场,说什么陛下体恤是臣子之福,陛下不易啊,大过节还要给阎家擦屁股啊。
      皇帝听了又想踹他,又想踹阎老相公,可惜离得太远,只能暗戳戳得扣龙椅上的宝石解气。
      然后他终于哭到正经的地方了,大概意思就是:昨晚皇帝的禁军出了不少力,但淮王手下节制的以皇城司为首的城中防卫太废物,一堆人连匹马都拉不住,最后还是禁军出手才整治了场面。但也没有意味说淮王坏话,又说淮王妃昨日吓得不轻,好像也病了,惠琳公主好像也伤着了,但是他家二郎确实不错,带着府兵四处帮忙,早起来的时候还看见他在指挥着帮忙善后。
      他这话虽然有和稀泥的嫌疑,但阎家听了却不是这么回事,阎家和淮王虽不算一个鼻孔出气,但这种情况本来也是能互帮互助的,阎老相公本想着若是太后不成,就将淮王也请来说话。谁知道淮王府也被牵连了,私下看了一圈,淮王一家虽然没有来哭诉,但有好几位是同淮王关系极好的大臣都来状告他家,心头一紧这下可是凉透了。
      其实淮王那栋楼着火还真不是阎十二郎的错,而是宫中恩赏的那条火龙队,舞着舞着被躲疯马的人群一冲,全数倒在了淮王的那栋楼底下,还带倒了一个花灯架子,火着得叫一个快。
      皇帝还没摆手说‘您先歇着,让别人说一会儿’。庞太傅就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最后发言,拿出了当初跪求先帝过继宗嗣的架势,阐明了此番火灾动乱所带来的损失,以及皇帝威严受到的损失,又指出了京中几处官员的失职,不但未能控制火势,安抚动乱,还任由事情不断严重,善后工作也做得很不精细,大半条街都烧完了潜火队才到,骚乱当时还得依靠有良知有能力的人家出来帮忙才能勉强有个样子。总之洋洋洒洒一大段,没有一句是废话,几乎将京中各处弊病都说了个遍。现在三公只余下两位,顾太师虽然是门生故吏遍布朝堂,但因前时诸般原因早不理政在家恩养天年,而庞太傅在年轻时就是言官中是中流砥柱,他在御史台的时候连皇帝都觉得头疼,而且他还是正正经经的帝师,不但教过皇帝,还教过皇帝的父亲荣王,还有前头去了的三大王,当初三大王薨逝,也是他一力主张立淳懿太子独子荣王为储君,对皇帝而言,他同其他的老大人是不同的。
      皇帝对自己的老师也极其了解,前头那些铺垫就如同他上课时候的絮叨,不过是起个调子罢了,皇帝没怎么听进去,到后后面这一翻痛击弊病,才是该一个字都不落记下来的要领。
      孟家兄弟见火烧得旺了,便不再添油加醋,只安安静静退到一旁,跟着百官唱唱阎家的衰。
      末了皇帝还让庞太傅将所说的内容精简一下写张折子,直接递到宫中来,不必过中书省。
      众人听完庞太傅一番陈述不由得惊呼,原来京城这么不安全吗?原来各司真的叫蛀虫蛀空了吗?不由得看向了上坐的太后娘娘,和捂着心口的阎老相公。皇城里头的疮病因是啥,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不过就是个别宗亲,外戚之流,仗着身份没把皇权天威放在眼里肆无忌惮,阎十二郎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如果孟阔是在告诉皇帝,国家有烂疮的话,庞太傅就是直接把烂疮掀开给所有人看。任谁都觉得心惊。
      镇国公在夫人的大力金刚指的威势之下,跟着大喊了一句:“陛下仁政爱民,我等谨遵圣命,不负皇恩,请陛下主持公道。”
      这些人也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一听有人领头,也赶快跪下应和,算是给阎家的坟头上添上最后一抷土。
      等大家喊完了,阎家同太后的心也凉透了,而阎十二郎也是必死无疑了。

      于是映月在家里的最后一个中秋节,在某十二郎的帮助下,全家都没有出去看花灯陪着她在家里玩,反着她本来也看不了花灯,这下心里平衡很多。
      不过阎家这回真是回天乏术,阎十二郎酒都没醒就被禁军拿下扣入天牢,连阎家人也不得探视。太后娘娘本想至少能保住性命,可还没起调子开始哭,官家就直接将那几个闹得比较出色的夫人接进宫里对着她哭,当然镇国公夫人最是激愤,自己哭不出来就揣了一把辛葱往眼周戳,在太后娘娘宫门口一闹就是一上午连口水都不用喝!
      太后娘娘也只好以避嫌为由,不再过问。
      处理阎十二郎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针对庞太傅提出的那些弊病,以及对策方略倒是不容易。

      晞月以为,阎老相公应当会有一番应对,可很快就传来了他乞骸骨的消息,阎家似乎束手就擒了,政事堂再次空了出来。
      晞月一日同祖父下棋时,听闻祖父借棋局隐喻当今朝局,“壮士断腕,许是……”
      “许是什么?”晞月想继续听下去,谁知老太师故意遮掩,指着面前的黑白子问道:“小丫头以为此刻白子要如何?黑子要如何?”
      晞月低头看向局势,自己执白,祖父执黑,现在是祖父占据上风,自己虽然弃了一部分的布局,但仍有转换余地,晞月捻子挡了一步,老太师紧接着冲了过来,晞月不紧不慢的扑了一子。
      老太师慢慢回手将黑子放回篓子,“今日这两步下得冲了些,面上得了势,若是后手难以为继,怕是得不偿失。你看这两处空缺,我一挺一打,是不是输得更多。”
      晞月看着局势,明白老太师的意思,朝中表面上阎家是稍稍有衰落之势,可余下的这一堆事情落到了孟阔等推波助澜之人的身上,孟家表面上占据了上风,但是事情并没有完,且不说庞太傅说的那些沉疴要如何治理,就阎十二郎祸事的善后工作极其复杂,这拉拉扯扯怕是牵连甚广,稍有不慎可能要动摇根基。况且朝中大约还要空出一些位置,毕竟阎家没倒,依附者众多,淮王、汝王那边肯定蠢蠢欲动要往那要职上塞人,其他的世家也不会落了下风,这争斗起来,什么手段都有,京中怕是不会冷清了。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谁来主理此案,才能压得住,可皇帝拿了个急事缓办的意思,迟迟未下明指,全压在了刑部和大理寺。总所周知,刑部尚书同淮王同气连枝,但大理寺这位新寺丞乃是庞太傅得意门生,算算还是陛下师兄。果然如晞月猜想那般,中秋佳节之际,淮王府与太傅府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顾老太师对此事的评价只有一句:“百姓何其无辜!”
      其实老太师这话说得也不是很准确,长安街上被连累的还真不是平头百姓,都是些来看花灯钟鼎之家,富庶商户,平民都在少数。
      可见皇家的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动辄引火烧身。

      中秋后开朝的第二日,皇帝看着朝上一小半吊着胳膊瘸着腿来上朝的,还有些因伤重没法来的官员空位,心下就一股邪火。阎十二郎在狠狠打了皇家脸面之后,果不其然成了阎家的弃子,被一众‘受害者’推出了先祭了旗。大理寺丞上任以来最快定罪就是这一回,谁让他心肝小妾叫那马踢断了腿,再也跳不了舞,在家哭得水漫金山,风风火火得和被火燎了半边胡子的刑部尚书在朝上吵了个昏天黑地。每日都能听到不少话佐料,不过随着案子越拖越久,民怨也逐渐被激了起来,这位大理寺丞不亏是庞太傅的得意门生,深得真传,安排了不少能说会唱的,整日走街串巷,唱词都不带重样,阎家门口更是日日都在唱莲花落,好不热闹!

      “今日外头是什么唱词?”映月新得了个趣事,每日让人去收罗大街上的莲花落。
      老夫人戳戳她的脸颊笑骂:“你个小孽障哦!整日都喜欢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不嫌污了耳朵!”
      映月放下茶盏乐道:“那有您这样的,孙女好心给婆婆解闷,婆婆还怪我!您明明每次都……都跟着乐呢!翁翁,您说是不是!”
      “那倒是!”老太师在一边应和,“这词啊,一听就是润色过的,指桑骂槐功底不浅!”
      “是啊!阎家也算家学渊源,虽然阎十二郎那个草包听不懂,但阎老相公应当听得明明白白!”映月拿着今日抄写来的唱词,津津有味得看了起来,“……西市藕花楼在唱‘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呦!今日这词都懒得改了,直接拿来用么!昨日还是‘心有飞腾意,骏马跨火光,不愧少年郎,家中有高堂。’,阴阳怪气得很!”
      晞月进来的时候,正听映月说起昨日的几句,就知道她又在说外面骂阎十二郎的唱词,便问道:“今日是什么?”
      映月一脸得意得看向老夫人,“您看!晞月也等着呢!”顺手把那抄来的唱词递过去,“瞧着是要下旨了,今日连想都没想,直接指着鼻子骂‘胡不遄死’了!”
      “那么,这是要严办阎十二郎了?”晞月看向窗边摆弄盆景的老太师。他正端着一盆牛毛藓,闻之稍稍有些走神,片刻才回道:“这雨啊,下个没完了。这两天看着有转晴的意思,可若是来几日大太阳,这些苔藓怕是受不住,若是还这么淅淅沥沥得下,今年的桂花怕是要少开很多呦!”

      拉拉扯扯地吵了小半月,终于定了个斩刑,一月后执行。
      阎十二郎自己在狱中还十分猖獗,动手打骂狱卒反倒被揍了一顿,被按倒在干草堆里的时候,还想着明日祖父老爹将他领出去一定要这些人好看。谁知祖父不曾等来,宣令官带着旨意过来了。
      据说,这位不可一世的阎家心肝肉得知消息后当场吓得失禁。
      随后被开刀的就是皇城司,他们在长安街事件中虽然也发挥了疏散群众的作用,但和还没有其他家仆管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于是皇城司主事的一干人革职下狱,官家还给了个特别有趣的批示:“细审过错,绝不姑息”。
      倒是禁军这回行动即时,得到了嘉奖。
      顾旭属于特别幸运的那一类,长安街出事当晚他还特意和别人换了岗,在家陪着媳妇,没出一分力气,天大的好事就落在了头上,只要顾霄走动走动,今年年底考评大抵是没什么问题了。
      孟参政也没打算把一次案子办成轰轰烈烈的革新,先挑了几件紧要的办了,稳了人心,定了朝局,至于我朝自开国以来就留下的沉疴烂症,他目前只是有心无力。
      “不过是修补,看来再出一个入武帝朝那般的乔阎王可是难。”顾老太师见这逐渐弱下去的雷声,丧气了好几日。
      “可乔公为用兵平天下所设的军督府,如今却成了军镇拥兵自重的隐患,翁翁不也说西南……” 晞月说了一半,见老太师悲痛之感越来越盛,只好劝慰了几句:“可见一朝有一朝的困境,也许年轻学子中也会出一位如同乔公那般的擎天玉柱!”
      “……开国以来,对军府便是任意举措,名目模糊,虽有了个名义上的军督府统领军务,但只摄四境之兵,近年也是为了挟制屡屡削减军费,只是勉强□□罢了。至于重镇之地多归于世家所控,统帅之位更是氏族更迭,朝廷能过问的也不多。兵部更是因涉及要案多年名存实亡,三司军务分散杂乱,禁军更是山头林立如今已经是空架子了。其他弊病不可枚举……若不能及早治理,恐国力终究是要消磨在这内耗之中。”老太师多次对着晞月痛心疾首,只可惜他这番担忧终只能化成一番牢骚,消散在深深内院,不见天日。
      “可不去除病灶,只汤药维持,又有几日花红?以……”晞月想到了些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啊!连我们小晞月都知道……”老太师扶着窗棂向外远眺,只能看见满园残落的夏景,盛年不再了,若有似无得叹了口气。对着晞月他一向是少有隐瞒,也常常将自己对朝中的一些见解说给她听,聊以慰藉,可有些事他始终没办法说出口。
      “当局者迷吗?”晞月小声揣测。
      老太师却猛然大笑起来,像个孩子一般拍着大腿肆无忌惮得狂笑,“好一个!当!局!者!迷!怕呀!怕跑快了,所以就不敢跑!”
      “翁翁……”晞月吓了一跳,想上去扶他,却见老太师横身躺到在坐席上,愤然捶胸长叹:“晞月啊,翁翁年少时也是满口华章名动京师,不曾,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少年不重来,若有少年日,吾定要横刀立马杀个七进七出!”
      这是老太师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失态,她似乎见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祖父,和那个慈爱的,童心的,智慧的祖父不一样,是个已经衰老无力起身的‘少年’,心还狂热,可身体已经不能奔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秋后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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