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少年夫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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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宫中，皇帝接过女官樊玉顗递上来的书信，扫了一眼，“敏国公夫妇着实恩爱，只可惜社燕秋鸿，只能以书信传情，朕颇感内疚。”
“敏国公是重情之人。”，樊玉顗低头应了一句。
“是啊，起初梁夫人过世，众人都以为他不会续弦了呢，不过如今这个也是温婉贤淑的，敏国公好眼光。”皇帝将书信揉成一团，随意丢在一边的兽金香炉里，“人抓住了吗？”
“……跑了一个。”
“……你可知此事有多严重？”，皇帝虽有些漫不经心，但却颇有威严。整个书房里都弥漫着那香炉里烧焦的纸屑味，有些呛人，皇帝的脸隐于青烟之后显得更加骇人。
樊玉顗立刻跪下，俯首道：“臣已命皇城司严守九门，他逃脱不掉，承影司新立，人手紧促，此番事情繁琐，臣考虑不周，请陛下许臣将功补过，三日内定当捉拿。”
“告诉谢庆彧，两日。”
樊玉顗顿了一下，还是咬牙应下，“……是。”
“那一些空有虚名之人，还是别用了。”
“是。”
“陛下，皇后请见。”
“请。”
皇帝摆摆手示意樊玉顗退下，招手让人将冒着青烟的香炉抬出去。
皇后和樊玉顗打了一个照面，见礼后就默默错身进了书房。皇后一进书房就闻到了什么焦糊的味道，装作不知，微笑着朝皇帝行礼。
“没有外人，别多礼了。”皇帝起身扶她，牵着她的手坐到窗边的软榻上。
“新出炉的芸豆方糕，特意调的桂花红豆馅儿，陛下尝尝。” ，皇后亲自上手试了点心，确认无误后才端了过去，见皇帝接过糕点挑了一块，才说起今日来的目的，“陛下吩咐的差事已经办妥了，那几位不省心的也不会再惹您烦忧了。”
“嗯。”皇帝只点点头。
“前时柔荑馆挪出来几个人，如今只有常才人住着，臣妾觉得她一人住着也是空，不如将淑云馆的两位挪去吧。这两位妹妹一向恭顺，位份也该进一进的。”，孟绮打量着他的脸色，趁机道出自己的心思。
皇帝专心吃点心并未在意，随意道：“你定吧。”
事实上，他对后宫那些女人的事情一向都不太在意，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皇后以外，唯独对贵妃多了几分关怀，其他人不过是应景。
“是。”
皇后微笑应下。
“这个桂花馅儿甚好，御膳做得有些甜腻了。”，皇帝说着又拿起了第二块。
立刻接过内侍递来的茶盏放到他面前，“说起桂花丹阳殿前头的是两棵丹桂，如今开得正好。听御医说……贵妃的胎相不好，大约是离家久了，心绪一直不佳，流水的补品送去也没养好，陛下得空多去陪伴吧，疏导疏导。”
提及贵妃，皇帝的表情有了些许的变化，听闻贵妃心绪不佳，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关切。
“让御医等下来回话。”，他没去喝那热茶，而是舀了一勺冰酥酪送到嘴里，果然这个时节吃些冰得就是凉爽畅快，“贵妃那里用不得冰，整个夏日都过得不易，等到来年春日，你命人将丹阳殿修缮一下，多植一些竹子花木，或者修个水池纳凉。”
皇后微微颔首，“眼看着都入秋了，还这样热，孕中也不好用冰，自然是折磨。这事等到明年开春，我会好好安排的。”
“……不如让她挪到临近镜湖的棠梨院去，那里僻静又清凉。”，棠梨院也不是个住处，只是一处小两层的临湖小阁楼而已，若是是搬去大约还要一番修缮，应该要花费不少日子，那时天也该不热了。皇后正犹豫如何回答，只听皇帝又改口道：“还是别搬了，怪劳累的。她身子也不方便，去问问太医有什么祛暑的法子好了。”
皇后刚想说，‘其实挪去几日也不费事。’
谁知皇帝突然勾起她的下巴柔声问，“阿绮，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吃醋？明明前时我到其他人处，你总是闷闷的，这回你怎么这般大度？”
皇后一时失神，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她的闺名了，抬眼看去他墨色的瞳仁，早已没了少年的纯澈，可那声‘阿绮’却让她仿佛回到了皇帝初登基那几年，皇帝是那般依赖她一日都不愿意分离，夫妇二人携手共度的日子是那么让人怀念，思绪至此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陛下……妾自然是醋的，贵妃如今怀着皇嗣，陛下膝下唯有一子，难免空寂，皇嗣为大，我再小气，此时也不该跟您闹别扭啊……”，皇后只觉得心里发苦，面上还维持这笑意，“衍嗣绵延是大事，妾身照料贵妃也是妾身的本分。”
“当真？”
皇帝指尖还沾着酥饼的碎渣，摸在下巴上酥酥麻麻。皇后轻拍了他一下，嗔道：“贵妃又不是那些心思不正的，虽然脾气怪了些，但心思善良，为人直率，您亲近一些也无妨。”
“阿绮，你醋了，对吧？”
二人相处多年，默契十足，只怕霍夫人也未必有皇帝懂得她。
皇后见他语气笃定，知道这种场面话是糊弄不过的，眼角低垂，仿佛有些无措，喃喃道：“妾……是在尽皇后的本分，却做得不好……”
她语气柔弱可怜，加上眼角那一丝将落未落的泪珠显得更加楚楚动人，俨然是一个在责任和情感下两难不知所措的娇柔姑娘，此刻需要夫君的安慰陪伴。皇帝早已动容，坐近一些将她揽到怀里，柔声安慰道：“是我不好，这些日子公务繁忙，没有顾及到你。我同她不过是逢场作戏，你别多心。为了安定北方蛮族，不得已为之。在我心里，从来没有人比你更要紧。”
“嗯，臣妾懂得。”皇后轻轻吸了吸鼻子，嗓音哑哑得更显出几分委屈。
皇帝沉醉与同妻子的情意绵绵，好生自我感动了一番，“你这样好，我怎么舍得啊……”
皇后很清楚，皇帝也很清楚，两个明明白白的人，靠着一丝温情也可以度过一生。他们之间有情谊，而且很深厚，但在他们心中比对方重要的东西有很多。他们不是寻常夫妻，是帝后，世上最尊贵的人，尊贵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个像枷锁一样的称号。如果问他们，来生还会在一起吗？他们大约会选择在一起，但应该希望不在生于王族贵戚之家，生与普通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然后结发白首共度一生。
皇帝写下婚书的那日就清楚，自己对她的情谊里，包含着对孟家的拉拢依赖。皇后接道旨意的那天她就明白，自己对他的思慕中，包含着对皇权的仰慕向往。也许就是这样，他们成为了一对夫妻，过得明明白白，却糊里糊涂的夫妻。
这两个清醒的人，只有在醉得时候才会相拥。
作者有话说
第126章 少年夫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