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生》浮生若欢

2、儿提时代 【一】

　　苏漫生被舅舅带着从车站下车的时候，她的外婆就站在了村口，周围还有一大帮村里的邻居。
　　她的外婆手里拿了根棍子，看见苏漫生就往她身上狠狠得打：“小赤佬，就是你们，你和你爸。要不是你爸，静娴怎么会死。”越打越凶，奇怪的是周围都没有来劝架的，只有苏漫生的舅舅皱了皱眉：“妈——做错的是苏强那个王八蛋，你打孩子有什么用。”
　　苏漫生疼得往舅舅身后躲了躲，用恐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外婆。
　　她的外婆看到苏漫生的那双眼睛就气一下子又上来了：“你让开！你看看这小赤佬的眼睛，和苏强那个混蛋一模一样，谁知道她以后会怎么对我们！”又狠狠地往苏漫生的身上打。苏漫生的舅舅何原超一下握住了那个棍子：“好了好了，那也是姐的孩子啊。”
　　这时她的外婆一把扔了那棍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静娴啊……静娴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啊……”
　　何原超对着周围围观的人说：“好了好了，散了吧。”人群才熙熙攘攘地散开了。
　　何原超把苏漫生领到了老何家，村口进去第三家。他撩开苏漫生的袖子，看见一条条红色的於痕，心里叹了口气，让自己的媳妇进房间给这个孩子上点药。自己坐在大厅里点了根烟，看娘刚才的反应估计这孩子今后的日子不好过，从见到这孩子起就没见她哭过，看来也是倔脾气。想至此，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走到自己家门口，看着自己年老的母亲说：“妈，你看要不把漫生的姓改成我们姓何的吧。”
　　老太太听了后反映极大，气愤地说：“我不承认我们老何家有姓苏的血脉！”
　　何原超看着自己的母亲一脸的坚决，想了想还是作罢了，让漫生的户口迁过来估计已经是老太太最大的让步了吧。
　　苏漫生的房间是在屋外面搭出来的一个棚，几块木板组在一起外面在套上塑料，镶个木门落上把锁，总的说来还是挺安全坚固的，除了有一点点漏风。还好现在是夏天。
　　苏漫生晚上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自己手上的被打出来的条纹时，还是哭了，毕竟是个孩子，最近一系列事情的打击，怎么会不哭呢。想起今天晚饭的时候，不论自己夹起什么菜都能听到老太太轻声冷哼，那个声音太刺耳，所以一顿饭自己基本上只吃了几口白饭，最后还是舅舅看不下去给她夹了块红烧肉。
　　就在这种委屈和悲伤的心境下，七岁的苏漫生度过了她来到艾村的第一天。
　　第二天，苏漫生很早就起床了，洗漱完毕、吃了早餐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实在是不知道也不想去面对那个恶脸的外婆。
　　刚想进自己的屋子的时候，就看见三两个男孩子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檀添，这不好吧。我妈叫我不要和她玩。”
　　“是啊是啊，我妈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那个叫做檀添的俊秀男孩一脸不耐烦地对身边的两个男孩子说：“好了好了，你们走吧。真没义气。”然后，那两个男孩子开始有点不知所措，在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檀添倒是满脸不在乎的表情跳到苏漫生面前，清了清嗓子说：“你好，我叫檀添。你叫苏漫生对不对？我昨天下午看到你了呢，你的表情真酷啊。”
　　苏漫生不理檀添，绕过他，开门，然后“碰”得关上了门，把檀添隔在了门外。
　　苏漫生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檀添，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如果苏漫生的反应是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一番他反而会觉得苏漫生和村尾的那个经常粘着它小辫子没什么区别。这种性格放到多年后，到是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贱格。
　　之后的几天，檀添天天来苏漫生这里报到。苏漫生依旧对他不理不睬。
　　周围的孩子们看见檀添踢到了铁板，也有性子野的不听爸妈的话前来看苏漫生，但苏漫生的冷漠态度摆在了那里，那些孩子也只好悻悻走掉。苏漫生不是不想和这些孩子一起玩，她毕竟也只有七岁，玩性正足的年龄，可她每当想与他们交流时那句“杀人犯的女儿”总会阴森森地从心里冒出来，玩性也瞬间熄灭了。
　　她每天中午的时候都会到河边走走坐坐，因为那个时候，她的外婆正在午睡，外婆对她的厌恶似乎并没有开始的时候那么强烈了，但那种冷漠地好似她不存在的态度让苏漫生心里更加地难过。
　　檀添偶尔有一次看见苏漫生在河边后，每天也陪着苏漫生来到河边。说他没有灰心过是假的，但他每天都会在失败的时候告诉自己兴许苏漫生明天就理自己了呢？可惜这一天，他还从没等到过。
　　苏漫生坐在了河边上，脱掉鞋子，把脚深入冰凉的水中，檀添觉得周围安静的可怕，就嬉笑着说：“苏漫生，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啊。”漫生只是看着河水中的自己，一脸的面无表情，一脸的少年老成。但檀添却没有因为她的沉默而感到沮丧，而是用爬满了泥土的手挠了挠脑袋：“没关系啊，那就我说好了。我会一直说下去。”这时的苏漫生的眼睛凝视着河面的眼神有了微微的闪烁，但瞬间又被熄灭。檀添看到了后及其兴奋，他也说不清他到底看见了什么。他只是觉得那一瞬间的苏漫生似乎有了另一种表情、和平时不同的表情。
　　他又给苏漫生讲了许多事情，包括他尿裤子啊什么的丢人的事情全说出来了，苏漫生的表情还是没变过，他开始怀疑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个苏漫生只是自己的错觉。
　　第二天檀添来河边找苏漫生的时候，苏漫生并没有出现，他马上跑到老何家，看到苏漫生那个很凶的外婆，怯怯地问了句，只见老太太满脸怒气地说：“那小赤佬作死，发高烧了。怎么还没烧死。”
　　檀添听到老太太的话蹙了蹙眉，想到昨天苏漫生把脚浸泡到冷水里，心里想这丫头身体真虚啊，自己在水里泡着游一天的泳都没事。
　　但内心还是有点担心，坐在老何家苏漫生的房间的门口。
　　太阳下山了，苏漫生还是没有回来，想到自己的妈可能正急着找自己呢，就回家象征性地扒了几口饭，不理会自己妈的叫唤，又跑到了老何家等着。
　　等了不知道多久，何原超才背着苏漫生回来了。
　　苏漫生虚弱地趴在何原超的背上，还是有点在冒热汗的样子，何原超看到檀添的时候到是惊讶了一下，打趣地说：“檀家小子，你是看上了我家漫生不成？”
　　檀添的脸一下子红起来，羞涩地抬头看着苏漫生的脸，没想到她的脸也是红红的（人家是发高烧的病症啊……）心跳加快了几秒，何原超把苏漫生送进房间里，喂她吃了几粒药就走了，吩咐檀添好好照顾苏漫生，檀添轻快地答应了。
　　檀添看着苏漫生熟睡的脸，没想到这丫头睡觉都是面无表情的。但因为发烧而红红的脸蛋却把她衬得很可爱。
　　过了很久，许是感到了别人的注视，苏漫生缓缓地醒过来，檀添立马瞥开眼，假装起身去倒了杯水，递给了漫生。
　　漫生抿了抿水，然后把杯子放到床头，自己的身体又缩进被子里，在被子里发出一声轻轻地闷闷地“谢谢。”
　　檀添恍了恍神，随后笑容列到嘴边，那个一得意，那个一欣喜。她居然说跟自己说话，而且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檀添实在是太高兴了。太高兴的结局就是在外面溜达了好久，差点拿个喇叭大声说“苏漫生终于和我说话了”，结果回家因为太晚而被自己的妈妈修理了好久。但是，正处在欢喜的状态下的檀添同学丝毫不在意，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还是——今天苏漫生终于和我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