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翳》梵萱

6、谁是谁的谁

　　宫菀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清滟宫的，哦对了，自己不是走出来的，是被陆二少那厮背出来的。宫菀自嘲地笑笑，原来一直耀武扬威的菀公主也有这么失魂落魄的时候。
　　停下的时候又落在了上回和商暮寒“躲猫猫”的那片树林，宫菀依旧面色惨白。
　　“小菀菀，你知道吗，你表哥暮雨就是在这里偷看你和你的暮哥哥兄妹情深的戏份的哟。”陆尚张开大嘴笑，白白的牙看起来异常欠扁，瞬间让宫菀有种想咬死他的冲动。这是他的荣幸吧，有幸能被血族公主咬死的可都是灵兽。
　　“刚刚，你把双手捂住我眼睛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宫菀喃喃地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刚刚在商暮寒拥着宫艳清沉默了许久以后，陆尚忽然捂住了宫菀的眼睛，当她重见光明的时候，整个厅内已空无一人。
　　“小菀菀觉得他们在干什么啊？”陆尚的俊脸在宮菀面前无限扩大，宮菀伤脑筋地想，面前的这个张牙舞爪的痞子怎么会是学校里那个人模狗样的学长。
　　其实陆尚之所以变成这样全都归功于暮雨小王爷多年来以身作则的熏陶和不厌其烦的谆谆教导，陆尚虽对暮雨的做法不齿，但仍不幸遭受的“白沙在涅，与之俱黑”的变革，成为暮雨一般的痞子型人才。好在知道陆尚这不为人知的一面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的“良师益友”暮雨，一个就是这个他刚认识两天菀大公主。陆尚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可以跟菀公主可以熟成像和暮雨那样穿开裆裤的交情，也许只是想逗逗这个漂亮的小丫头吧。陆尚邪恶地想，笑容也越发欠扁。
　　宮菀的面色已经不像刚刚那样苍白，微微带了些红润，非常疑似是被陆尚气出来的。“算了我不想知道了，再说你也不会说实话。”宮菀气呼呼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面前这个由文质彬彬的帅哥迅速转型成无赖的陆二少。
　　“其实啦，他们也没有怎样啦，只是宮艳清忽然觉得商暮寒很可恶，就一口咬上了商暮寒脸上对称轴的黄金分割点而已啊，然后你想想暗主什么人啊，是任人欺压的人吗，所以他又咬回去的啊，啧啧，你们血族太血腥了，太暴力了。然后嘞，暗主觉得宮艳清太欠收拾了，就把她扛走了，可能宮艳清要经历一顿胖揍呢，哈哈哈哈……”刚开始陆尚还一本正经地叙述，到后来已乐不可支，根本不理会旁边已经面色转黑的超级菀公主。
　　宮菀想：信你才有鬼，冲动是魔鬼。
　　但是佛曰：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忍无可忍的菀公主一脚踹上陆尚所在的树枝，同时借力跳起，血族本就擅长跳跃，何况宮菀作为羽族公主的女儿，身体更是轻盈。陆尚的笑声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了空气，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木偶，直线下落，张狂的笑声转为哇哇大叫，“呀小菀菀你太不像话了，把我摔坏了你可是要为我负一辈子责任的啊啊啊”澜央林是菀月殿正对的一大片树林，里面都是千年古木，就算是一般羽族，如果来不及展羽，掉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宮菀坐在一枝视野极好的树枝上，冷眼看着陆尚这个非一般羽族的坠落。陆尚恶作剧般地不展羽，一眨不眨地看着宮菀，那无辜眼神像是在说：“我就看看你救不救我”，宮菀面色不改。十米，五米，两米，陆尚离地越来越近，陆尚面色不忍地捂上自己的眼睛，似乎不愿开到自己落地开花、血肉淋漓的模样，宮菀有些鄙视地想，你就装吧你，我就是看看你的极限到底在哪里。赤裸裸的试探啊。
　　在落地前的一瞬，陆尚忽然转身，一双纯白的大羽瞬间展出，还泛着青幽幽的光芒。“青羽！”宮菀难耐心中的激动，轻轻叫了出来。
　　羽族的羽色很有讲究。一般羽族很难出现纯白的羽，宮菀小时候不懂事，在族宴上看到彩羽的舞女，吵着也要“五颜六色的漂亮翅膀”，暮微凉只是笑，后来被吵得没办法，带着宮菀出席，跑到澜央林给宮菀展羽跳舞看，那是混乱的一晚，宮菀看到了母亲纯白的羽泛着漂亮的青光，在夜幕中翩翩起舞的暮微凉，美得让人屏息，然后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尾随表妹着溜出来的陆仟被怒气冲天的宫邑捉了个正着，然后又不免一场恶斗。宮菀只记得当时打架的父王和陆伯伯身边都不断绽放着五颜六色的火花，好看得不得了。这场让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的族斗在宮菀欢笑着的拍手叫好中结束，最后不了了之。
　　后来宮菀渐渐知道了羽族的羽色的讲究。羽色是天生的，其实也暗示了命运。纯白的羽只有在血统高贵的王室或者世家贵族中才有，而“金羽”“青羽”是指羽上泛着的光芒，一般只有纯白羽才有光芒。“金羽”是王室的特权，几乎所有羽族的王都是金羽，陆尚的太子大哥也是金羽。但“青羽”表示最高的灵力，是上天的眷顾，比金羽更为难得，因为王室一代一定能出现金羽的孩子，却不一定能出现青羽的孩子，传说青羽的人可以修炼成仙。但对一个王室的孩子来说，金羽能帮助他登上大宝，而青羽只能让他给家族带来荣耀，孰好孰坏，其实说不清楚；但对陆尚来说，无心权势的他拥有青羽无疑是最好的命运。而羽族中最强大的不是青羽，而是黑羽。黑羽是个有点禁忌的话题，因为黑羽通常暗示着不祥，也暗示着希望，主要是看对谁来说。几千年前陆家先祖陆桀结束乱世，创下羽族千年基业，各族俯首朝圣。后来才出现各族鼎立的局面。人族因为其相对其余各族能力最弱，数量却最多，一千二百年前跟各族签下条约，与其余各族互不侵犯，其余各族可以进入人族生活，但不可用灵力干扰人类生活。也就是说，人类只知道世界上有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头顶上方也许正生活着另一个种族。其余各族也纷纷布下结界等屏障，避免被发现，更避免被其他种族干扰，比如血族王宫位置之谜就是众多谜团之一。安静了千年的世间不再传出黑羽再现的消息，甚至很多羽族的人都不知道黑羽的说法，也可能是极其难得的出现在民间的黑羽在其势力尚弱的时候就被铲除了，或者是黑羽的主人无意睥睨天下，用羽族高深的法术隐藏或修饰了羽色。羽色是可以被改变的，但只有拥有青羽和黑羽的羽人有能力改变。
　　暮微凉当年的青羽已经震惊了整个羽族，陆尚这种低调的人更不会没事展着青羽炫耀，今天他敢把青羽展给宮菀看，可是付出了十足的诚意。
　　扑扇着青羽牛光闪闪地冲向宮菀，脸上还挂着小人得志的笑容，宮菀眼见着那个清幽幽的翅膀扇向自己，转眼间，刚刚看热闹的人直线下落，而叫嚣着救命的人成了看热闹的角色。
　　宮菀懒得等掉下去再升上来，在空中一个漂亮的旋转后，宮菀已经优雅地甩着一条泛着银光的鞭子轻轻抽了一下树干，由此借力升腾起来，而古木已剧烈颤动，树顶上落的灰扑扇扇地落下来，转眼间落了陆尚一身一脸，而陆尚甚至还没来得及展开结界。这个睚眦必报的女人！
　　陆尚顾不得脸上的灰，眼见着宮菀离自己越来越近。一鞭子甩过来，陆尚不避，反而欺身接近鞭子，“这个疯子！”宮菀怒吼，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一鞭子下去是什么后果，匆忙收手间，心神一个恍惚，鞭子已经被陆尚趁机抢去了。‘好快的速度，好恰当的时机’宮菀心下一凉，暗赞中，身体已不可避免地坠落下去。
　　还要试探吗?宮菀一个苦笑，四条白练展出，两条直击地面，宮菀借力升起，另两条直冲着陆尚而去，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翻转着把他裹成了木乃伊。
　　陆二少，你以为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