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痴梨的桃花账》靖靖紫

18、第18笔 人固有一死何必在乎社死

　　那一晚我失眠了。
　　虽然每次翻身都堪比一次瑜伽却丝毫不妨碍我彻夜地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褚现对我说的话。
　　“袁医生在专业方面自然是没话说，但这感情方面就不好说了。你不觉得他长了双桃花眼吗，这样的长相通常都会花心。而且，万一，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你再陷进去可就万劫不复了。”
　　“呦，这小词还一套一套的？什么叫我再陷进去了？我和袁医生就是普通医患关系，最多再加个老同学，瞎编排什么？我看你还不如胖辉呢。胖辉最多就是好奇心重点，嘴碎点，可你，搬弄是非，心思不纯！”
　　袁野对我什么心思我是不清楚，可眼下这褚现的反应确实有点不太正常。他好像很介意我和袁野走得近，尤其看到袁野对我的照顾，那眼神竟和那些不友好的白衣天使们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
　　难道说，褚现对我生了不单纯的心思？可我们这也才第三次见面，前两次连话都没说上两句，这第三次的交集也是平淡如水，他是在哪个环节擦出的火花呢？
　　不对，我为什么一直在想褚现对我的态度，这个时候不应该更关注袁野才对吗？
　　难道真的像他们议论的，袁野对我的照顾有些出乎一般？他该不会还惦记着小时候作文上写的事吧？
　　天哪，我晃了晃头。可是，如果袁野真的对我有意思，我不该高兴吗？我不是第一眼就觉得他帅的吗？
　　仔细想想，那种感觉更像是隔着屏幕看到某个帅气的明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甚至为此追完整部剧。但比起女友粉，我好像更愿意嗑CP，就是传说中看别人谈恋爱比自己谈更爽的那种。
　　所以，赶紧出院吧！
　　接近黎明的时候我终于睡了过去，还做了个梦。
　　梦里，我正冲袁野张牙舞爪，跟金刚狼似的，一爪子挠下去他的手背上就留下了三道血印子。
　　但是，袁野依旧高举着作文本不肯给我。一道强光射下，他手中的作文本突然变成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就见袁野，方才还圆润稚嫩的脸颊顷刻间口罩遮面，双目如刀犀利地盯着我。
　　“黎黎，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说着，他举着手术刀的胳膊猛然用力，寒光凛凛的手术刀冲着我扎了下来。
　　“不要啊！”我急得泪花飞溅。
　　我猛然睁开眼，大口地喘着气。隐约间听到隔壁有哭声。我把耳朵贴在墙上，像是胖辉在哭。
　　来不及多想，我披上衣服就跑了过去。
　　果然，胖辉正抱着腿坐在床上呜咽。褚现站在床边半是无措半是无奈。
　　“这是怎么了？”我试探着问道，同时朝病床走去。
　　胖辉看到我，“哇”地更大声了，“姐，我是癌！”
　　我诧异地看向褚现。
　　褚现这才解释道：“刚才活检结果出来了，显示是恶性。”
　　“医生怎么说？”我也慌了。
　　话音刚落，袁野风风火火走进病房，“怎么了？一来护士就跟我说你一直在哭？”
　　看到袁野，胖辉的哭声直接升级为嚎，“袁医生，我是不是得癌症了？”
　　袁野一愣，“听谁说的？”
　　“医院的小程序上查到的活检报告。”褚现说着举起手机屏幕给袁野看。
　　“嗨。现在这信息技术发达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邢志辉，你听我的，不碍事，是原位癌!”
　　“果然是癌！妈呀！”
　　“那个，你先别哭。听我说，你这个真不严重，具体的我马上查房，结束了找你谈。真的没事！”
　　后来，袁医生找胖辉聊病情，我和褚现就一直扒在门口。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袁野看了我一眼，说道：
　　“你俩一会儿拆绷带，听护士的安排就可以出院了。”
　　“我俩一起出院？”
　　“对啊。他，化疗放疗都不需要，术后预后良好，定期复查。还有，邢志辉，出院后，多油多糖的食物少吃，另外你得锻炼身体了，年纪轻轻好多项指标都贴着及格线，还有几项不合格的。记住，谨遵医嘱才能好利索。好了，有问题再来找我。”
　　袁野走后，我和褚现把胖辉围了起来。
　　“现在，心里松快了吧？”
　　胖辉满脸委屈，“虽然是死不了了，可是，以后我的病历上就会注明，曾患乳腺癌！我一个男的，我还没谈过女朋友呢，多丢人啊！”
　　说着眼睛眨巴眨巴，眼看着又要挤下来几滴泪珠子。
　　我当真受不了一个大小伙子当着我的面儿哭，于是赶紧安慰道：
　　“没事的，你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好像不是这么安慰的？
　　“那啥，人固有一死，何况只是社死！”不是，这哪儿跟哪儿啊，一定是没吃早饭的缘故。
　　眼看旁边的褚现就要憋不住笑，我慌忙整理思绪，重新说道：
　　“我的意思是，长这么大，谁还没几件糗事？比如我，远的不说，就昨天，我上了手术台，主刀医生举着手术刀对我说：‘如果你知道有一天我要用这只手给你开刀，当年你挠伤他的时候会不会下手轻点？’”
　　此话一出，胖辉已经飙到眼角的泪珠瞬间吸了回去，他瞪着那双不太大却很黑的眼睛问道：
　　“你是说你曾经挠伤过袁医生的手？”
　　我撇撇嘴，点点头。
　　胖辉立刻飙高音：“你不是说你和袁医生不熟的吗？”
　　我下意识看了眼褚现，故意转移话题道：“我的糗事讲完了，该他了。”
　　“我？”褚现摇摇头，“我没什么好讲的。”
　　合着就我一人实在，为了逗病友开心赔上自己的形象？我一时有些气，脱口道：“你怎么没什么好讲的？他明明——”
　　那一刹，褚现也正看着我，眼神交汇处我的脑海中竟出现了前两次见面的尴尬场景。素材是真的好素材，可是——
　　“他明明——就是没什么可讲的！”
　　“谁说他没有？”胖辉突然颧骨一提，露出一个坏笑，“你等等，我手机里有——咦，上次拍的视频呢？对，群里有，还做了表情包呢，我翻翻啊！”
　　胖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翻着手机，“找到了，上次啤酒屋吹瓶比赛的视频！”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褚现，就他那酒量还跟人吹瓶？还比赛？
　　这时，胖辉晃着手机递向我，我还没看清个所以，就被褚现一把夺过去，三下五除二毁尸灭迹了。
　　胖辉看着空空荡荡的聊天记录，“褚现，至于吗？诶，褚现，你什么时候改的昵称？这啥玩意儿？”
　　话刚出口，就被褚现打断道：“你想吃什么？”
　　“煎饼果子！”胖辉斩钉截铁道。
　　“有吗？”褚现皱了皱眉头。
　　“有的！”我突然想起上次和胖辉去的时候就因为排队最后才买了小笼包，“楼下食堂有的，这个时候去还能赶上。”
　　说着，我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你别说，那玩意儿去晚了真排不到。
　　褚现紧跟着我出来，却见我正定在前方。
　　就见护士站摆了一束玫瑰花，几个护士和护工正围着议论：
　　“袁医生订的，刚送过来的。”
　　“不会是送给36床的吧？”
　　“有可能哦，她今天出院。”
　　天，我现在折返还来得及吗？还是不听不看，硬着头皮冲过去？毕竟，楼下还有一张煎饼果子等着我呢。
　　就在这时，袁野那翩翩身影如风般显现。他很自然地拿起那束花。
　　“袁医生，这花是送谁的啊？”小护士拿捏着夹子音问道。
　　袁野笑笑，“是给——哦，她来了！”
　　不是吧，他真的捧着花朝我走来了。我，左边、右边还是后边，我要往哪里走？
　　然而，突然间，一束光挡在了我的面前。
　　护士长？
　　只见她迎着袁野走去，很自然地接过袁野手中的花。
　　就见袁野满眼笑意地看着她：“一百天纪念！”说着，就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掌声从护士台方向传来。
　　同时，大家也看到了我的存在。方才还信誓旦旦说这花是送给我的那几位，此时，眼神里都不约而同地充斥着同情。
　　那一刻，万恶的好胜心作祟，我竟鬼使神差地抓住了一旁的褚现。
　　我的手抓住他的手，然后低声说了句：“江湖救急！”
　　我没好意思看他，想必他的眼神里一定充满了惊诧。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张开手，将他的手指穿过的指缝，十指相扣！
　　然后，我们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经过护士站的时候，他竟刻意停了下，冲着袁医生他们说了句：
　　“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