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青梅和我在一起了》孤山碾玉

4、第 4 章

　　其实，吴微之知道，她们说的都是大实话，只是这些“实话”听起来让人好难过啊。

　　吴微之转头看了看路边最靠近角落的的一棵大槐树，走了过去，坐在了那颗槐树下的马路边上。

　　坐下时她才发现，那个位置刚好对着不远处的一个胡同，她的处境，好似会被进来进出的人瞧见。她挪了挪腿，转了方向，背离着人群，躲在了大槐树极粗的树干后，掩耳盗铃地希望这可槐树可以遮住她，不让任何人看见。

　　陈愿的电话正在此时打了过来，吴微之看见手机屏幕上陈愿的名字，莫名觉得鼻酸，在接了电话的瞬间，忽然就哭了出来，“陈愿……”

　　“哭了？”陈愿问。

　　明明哭了的吴微之却回答：“没有。”

　　“吴微之，别哭。”陈愿言辞肯定，“你要是再哭，我就立刻去宁波找你！”

　　“不要！”吴微之用袖子擦着眼泪，努力控制着抽泣的声音，好似对陈愿说，又好似自言自语着：“吴微之，不哭。哭有什么用！你要很坚强，很坚强，很坚强……才可以。”

　　“要和我聊聊么？”陈愿在电话那头问。

　　吴微之好想和陈愿聊聊天，说说自己心底那种莫名其妙的低落。现实生活中的变化也好，困难也罢，都是摆在她面前很久且再不会更改的事实，她该接受了才对，但是在心底，却很难去完全面对这样的变化。

　　若是将这样的难过说出来，该用什么样的事实去形容呢？是和陈愿说，自己被校园霸凌了？还是和陈愿说，这里的家人们其实都不喜欢她？

　　这些琐事要如何开口呢？

　　难道告诉她说，不知哪里来的表姨，要潜移默化引导她去嫁人么？这样的话，说出口都会让吴微之觉得丢人。

　　半晌，吴微之偷偷叹了一口气，故作正常的语调说道：“我……我只是想我妈妈了而已。”

　　“吴微之！只要你需要我，我立马就订机票过去找你！我说的话，你听懂了么？”陈愿听出来了，吴微之根本不是想妈妈，她一定是受了委屈，很大的委屈。

　　“我没事，你别闹！你……你不是说你们要考试了么？好好考哦，千万别让我超过你。”吴微之转移了话题，陈愿这个人，是那种认死理后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性格。她不能让陈愿有了想过来看她的心思，于是寻了个借口，匆匆挂了电话。

　　过了一分钟，吴微之还是不放心，又给陈愿发了一条微信，再三强调不许她任性，不许她过来找自己。

　　陈愿的性格执拗，是那种决定了要来，就会不管不顾一切，立刻订机票的那种。吴微之知道，陈愿这样是因为担心自己、关心自己。

　　她不想陈愿来的原因很简单，她不想自己成为好朋友的累赘。也不想让好朋友知晓自己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羞于启齿的破事。

　　况且陈愿的心理情况，也未见得比自己好多少……她们应该成为彼此心灵上的倚靠，而不是负能量的垃圾接收站。

　　吴微之将手机揣进口袋里，又哭了一会儿，总归眼下靠着大树，背对着人群，自己不哭出声来，也没人会发现。她一边哭，一边小声重复着自己对陈愿说过的话，“吴微之别哭，别哭啊，哭有什么用呢？你应该坚强，你必须坚强起来……”

　　等自己哭够了，吴微之用袖子擦干了泪痕，站了起来。

　　转身时，发现弟弟梁嘉羽站在路口看着自己。

　　梁嘉羽来不及躲，就被姐姐发现，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吴微之，半晌才说：“姐，我……姐，你没事吧？”

　　吴微之已经从方才那种压抑的情绪里走出来了，她揉了揉眼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意志消沉，还弯起了唇角，笑了笑，淡淡地说着：“没事啊。”

　　不管受了多少伤，她都要让自己尽快痊愈，或者说，让自己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像是痊愈了。

　　梁嘉羽记得姐姐从小就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他想保护姐姐的自尊。对于发现吴微之偷偷哭泣的事情，梁嘉羽只字未提，只将出来时，双手捧着的的一个盒子递给吴微之，说：“临回国的时候，我问我同学，我要给我姐姐买礼物，买什么好。我英国当地的同学说，这个巧克力最好吃了，是女孩子都爱吃的，我特地买回来给你的。”

　　吴微之看着满眼真诚和天真的弟弟，故作惊喜地笑了。她接过巧克力的盒子，将包装拆开，取出一颗，递给梁嘉羽，又取了一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哇！真的很好吃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醇香的巧克力。”

　　梁嘉羽将吴微之递给自己的那颗巧克力放回姐姐掌心的盒子里，看着姐姐吃，意味深长地说：“她们都没有的，这个巧克力，就你有。姐……你别伤心，以后有好吃的，我都留给你。”

　　看着一个一米八大个子的男孩子，说出这么一句幼稚的话，没来由觉得好笑，吴微之伸手拍了拍梁嘉羽的脑袋，“等姐以后赚钱了，也给你买好吃的。”

　　“切！咱两就差一岁，你赚钱的时候，我也能赚钱了！”

　　两姐弟打打闹闹说了几句，梁嘉羽才慢吞吞说了自己的想法，“姐，我早早被我妈送出国去，其实这两年她可后悔了，总觉得对我不好。我一年回来一次，他们因为愧疚定是会对我好些的，你不要多想，不要觉得被冷落。奶奶就是耳背，表姑说的的很多话，其实奶奶根本听不清楚，并不是奶奶待你不好。从前好几次，我看见奶奶看着你和小姑姑的照片偷偷抹眼泪呢。”

　　“我的弟弟长大了呀，说话都成熟了。”吴微之笑着打趣道。又说：“没有被冷落呀，舅舅、舅妈待我都很好。外婆也是。只是从前我很少跟大家在一起生活而已。感情的相处，是需要有个过程的。如今我能在这里读书，还有他们照顾，我很满足。”

　　梁嘉羽看见吴微之偷偷哭了，他以为是因为姐姐受了冷落。

　　有这样的想法很简单，因为他发现家里冰箱是满的，很多吃的东西都没拆过封，也就是说，那些吃的都是妈妈郭媛特地卖给自己的，从未曾打开给姐姐吃过。

　　起初他不能理解，家里又不是吃不起，何以至于此呢？

　　他偷偷问了母亲，母亲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还说自己并没有表现出来偏心。他才察觉，也许母亲单纯是想着儿子回来了，要对儿子更好些、再好些，根本就没考虑过吴微之的感受。

　　若是姐姐在学校遇到了委屈，是不是父母也根本看不出来呢？

　　有了这样的发现，梁嘉羽更加觉得姐姐可怜。他们姐弟年龄相仿，他更能站在姐姐的角度想问题，于是劝说道：“我妈这人就是神经大条，做很多事、说很多话都没经过大脑。我爸呢，更是一门心思想着赚钱的事，顾不上许多，奶奶又耳背。姐，这里是你家，你回家来就放宽心。过个十年，这个家我说了算，我会照顾奶奶、我爸妈，我也会照顾你的。旁人说什么，你都不要理，做你觉得对的事。”

　　“表姨说的话，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梁嘉羽话外之音，吴微之尽数听懂了，她宽慰着弟弟，“如今我只有一个目标，为高考努力。”

　　“你们两个小崽子，偷吃什么呢？”梁淑华的声音传了过来。

　　吴微之转头，看见舅舅，将巧克力推过去，“舅舅，弟弟送给我的巧克力，你吃么？”

　　“我可怕血糖高，不吃！”梁淑华见两人陆续出了门，就跟了过来，目睹了这棵槐树下发生的一切，也听到了两个孩子之间对话。他很宽慰，这两个孩子好似忽然都长大了不少。

　　他想着有些话，再三考虑之后，还是要同吴微之说一说。他看了看家门口不远处的咖啡店，就提议：“走！我请你两喝咖啡去！”

　　咖啡店里。

　　三人靠窗坐下，各自守着一杯咖啡，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

　　梁淑华指了指窗外，说：“我们这里天气正好，天气预报说北京今天下大雪了。”

　　吴微之点点头，猜到舅舅是要和自己聊些什么。

　　“微之要考回北京，上北京的大学，是么？”

　　“是。我要回去，跟我妈在一起。”

　　“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梁淑华发现吴微之比一般的孩子都懂事，一定是因为妹夫过世这一段，微之和她妈尝尽了各种苦难。他拍了拍吴微之的肩膀，似是安慰，说道：“你表姨这个人啊，没读过什么书，她就是嘴碎，觉得自己看到的世界就是好的。这就是坐井观天，你总不会跟一只青蛙计较。”

　　梁嘉羽故意开玩笑说：“哦，爸！你说我表姑是青蛙！”

　　“你可别乱说去！”梁淑华拿着手里的咖啡搅拌棒敲打了一下儿子的脑袋。又继续对吴微之说：“以后你表姨来，你就不要理她。千万要记住一点——不论她说了什么，都别往心里去。”

　　吴微之记住了舅舅的话，他们三人在外面喝了一顿下午茶，让她心里好受不少。不过，舅舅、舅妈因为做生意的事，经常不在家，吴微之隔三差五总能看见表姨，表姨每次都不收敛，反而愈加夸张。回舅舅家的日子，并没有好过。吴微之每次回去，总是担心再遇到表姨，这竟然成了一种恐惧。

　　每每这时，吴微之都会站在舅舅家的大门外，给妈妈打电话。当妈妈问她怎么了时，她会说：“没事，很好。我只是想妈妈了。”而后再给陈愿发一条微信，说：“乐观、面对。阿愿，我一定可以的，对么？”

　　陈愿总会秒回，“你是最棒的小可爱，当然可以！”

　　就这样，妈妈和陈愿的支持的鼓励，成了吴微之在这个陌生地方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给母亲打过去的电话，给陈愿发过去的微信，都是自欺欺人的一种手段。这种手段，虽然带着逃避的色彩，但是十分奏效。

　　其实在吴微之心底，她清楚地知道，舅舅的关心、舅妈的关照，都不是她能在表姨话语中逃生的武器。母亲的声音，陈愿的微信，也不是让自己能逃离内心脆弱的法宝。

　　若是不想被那些自己不喜欢听、听不惯、听了难受的话所伤害，只有一个法子，不寄希望于任何人，让自己的心变成刀枪不入的门，屏蔽住所有不该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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