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啊？》眠凰

8、偷看

　　云和鸣穿梭在御膳房的人群里，这里有人洗菜，有人切墩，有人颠勺，男女老少都有，热闹得很。

　　人人各司其职，但没一个愿意搭理他一下的。不像在东宫，大家手上再忙碌也知道和云和鸣打个招呼。

　　也是，御膳房不比尚膳房，这里可没人认识他。

　　云和鸣在伙房里转了一圈备受冷落，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自己的定位。颠勺肯定是用不上他了，他环顾四周，看见门口蹲着一个洗菜的宫女。

　　他感觉仿佛找到了目标。

　　正好还是熟脸。

　　有了熟人干起活来就轻松多了，云和鸣撸起袖子绕到人身后，一嗓子差点没把人送走。

　　“英若姐！我来帮你吧！”

　　“哎哟喂！”英若身前放着几个大白菜，她负责把这些白菜洗干净，并去除掉白菜最外面的一层老了的叶子。她专心致志，被云和鸣这突然的一句给吓了个够呛。

　　不过看到是云和鸣之后，她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笑脸。

　　“是你啊。真巧，你也来帮工？”

　　云和鸣点了点头，伸手要去帮英若洗菜，英若拦了他一下，笑道。

　　“洗个菜而已，我自己来就好。其实这儿也不忙，你要是实在不知道干什么，就在这儿坐坐，陪我聊聊天。”

　　英若是个话挺多的姑娘，上次和云和鸣浅聊几句之后一直意犹未尽似的，时不时就在尚膳房和云和鸣闲聊。

　　按理说，照云和鸣的性子合该在东宫混成个万人迷，但因为被前人夺走了气运，云和鸣比非酋还非酋，间接导致大家对他十分客气。只有英若性子好，愿意接近他。

　　于是英若成了云和鸣第一个认识的好朋友，加上英若温柔善良，令云和鸣十分的心向往之。

　　云和鸣找来一个小板凳，坐在英若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英若姐，你每年这时候都来帮工吗？”

　　“对呀。”英若低头洗菜，手上搓洗白菜帮的动作顿了一下，“皇上仁厚，每年八月都会宴请群臣。皇上很看重此次宴会，届时皇亲国戚和朝中大员的亲眷都会来，尤其是开国功臣那三家，更是皇上的座上宾。你们云家也是其中之一啊。”

　　“啊……对。”云和鸣尴尬地应了一声，他一个假冒伪劣产品，刚来这个世界没几天，哪里知道这么多事。也是，怪不得云霁寒在太子面前还敢那样放肆，敢情是借着祖宗的光。

　　英若干活麻利，转眼间已经洗好了白菜，她端起木盆，腾出手点了点云和鸣的脑门，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

　　“瞧你无聊的样，晚点我带你去个地方。”

　　英若提起此事一脸高深莫测，隐隐还透出几分兴奋。云和鸣本来无意，可看见她的热情又不忍拒绝，只好点了个头。

　　英若这人不错，想来也不会害他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

　　说到皇上，应该就是虞承其的父亲，也就是现如今的虞明帝。云和鸣并未见过此人，但听虞承其和英若的描述，应该是个稳健派的明君。

　　御膳房里忙忙碌碌，很快天色已然擦黑。群臣携家眷陆陆续续进了宫门登入宴厅，正殿之上传出丝竹礼乐之声，尤其悦耳。

　　云和鸣一早跟上了英若，原来她神神秘秘地是带云和鸣摸去了宴厅偏殿。

　　两人在宴厅偏殿的门柱后偷偷蹲守，通天的枣红大柱刚好可以遮挡住他们两个的身形。在这里虽然视角不好，但却能看见宴厅全貌。

　　宴厅里来人多是云和鸣不认识的。不过也有几个熟脸。

　　就是云家那一家四口。

　　云霁寒今日堪称花枝招展，他非朝中官员故而只穿自己常服即可。他今日穿了一身雪青色白鹤图样的长衣，端的是一副清风傲骨之姿。

　　云和鸣拧眉揶揄，平时没见云霁寒如何两袖清风，今日怎么附庸风雅起来了。

　　不过他手上带了一个极其夸张的金镯子，倒是符合他的性子。那镯子上镶嵌着各色宝石，造型十分别致。

　　即使云和鸣离他们有些距离，都被那镯子折射的光闪瞎了眼。

　　云家权倾朝野，进场之后便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上落了座。与之相对的，应该是朝中另一家权贵。

　　这一家就显得人丁稀薄了许多，只有一对父子前来赴宴。

　　云和鸣趴在柱子上，躲在阴影里百无聊赖，看似翘首以待，实际上只是在数赴宴的人头。

　　没多大一会，虞承其和虞承灿一起出现，身后还跟着两位锦衣华服的公主。

　　那两位公主，年长者和虞承其表情如出一辙，不苟言笑十分严肃。另一位身姿轻盈，如弱柳扶风，微微蹙眉瞧着像林妹妹。

　　云和鸣数来数去，也没瞧见那开国元勋的第三家。他扭头看了眼英若，琢磨着这家人是多大的排面，都快开席了还没现身。

　　“是不是还有一家没来啊？难道是皇帝的老丈人，这么摆谱？”

　　英若瞧着他的天真模样，忍俊不禁。

　　“没来的是宁国公沈家。沈老太爷回老家奔丧去了，他的长子沈大将军前阵子在前线战死，皇帝特地允许他送儿子荣归故里。沈老太爷也是命苦，本有二子一女，女儿进宫做了贵妃不能时时相见，小儿子二十年前也意外离世，只剩一个长子还在身边。结果长子如今也……”

　　这家世听着简直是一个惨字当头。所谓鳏寡孤独，实乃人生四苦。沈老爷子年纪一把，接连失去两个儿子，实在是诛心。

　　英若看着云和鸣若有所思，又补了一句。

　　“不过宁国公还有一个孙子，名叫沈秋杉。小沈公子虽是中庸，但人长得芝兰玉树，还是太子殿下的青梅竹马呢。”

　　云和鸣听到英若提起虞承其，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就他那样的性格还有青梅竹马呢？

　　英若看着他灵动的小表情，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继续道，“你家对面坐着的是左丞相林家父子。朝中两位丞相家中都崇文，林公子不知何故却尚武。对了，林公子与太子殿下和沈少爷都是旧时，他们三人年纪相仿，自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云和鸣听得一知半解，他对虞承其的人际交往不感兴趣。但不怎的，他这副无所谓的表情在英若眼里演变成了一种落寞。英若仿佛过来人一般拍了拍云和鸣的肩膀，道，“你也不必过于妄自菲薄。这种心情我懂的。”

　　云和鸣缓慢扭头，飞快的眨了眨眼，完全不知道英若懂了什么，但看她了然于胸的样子也不好说穿。

　　他忙着瞧虞承其，只见他今日穿的人模狗样，一身板板正正的束腰宫装，显得他身形高大，宽肩窄腰。

　　虞承其站在一身明黄的虞明帝身侧，嘴角含笑正和各位大臣寒暄。

　　这会的表情倒是如沐春风了，怎么对着他的时候就一副死人脸？

　　云和鸣内心愤愤，再看一会，已然觉得有些无聊。他回眸看向英若，却发现她望着大殿正中的方向，目露痴迷。

　　她的目光尽头，正是大殿主位上，虞承其身边的虞明帝——虞澹。

　　虞澹今年四十有五，是虞国开国以来的第二位皇帝。传闻他还是太子之时便励精图治，虚心纳谏，十年前更亲自平定了边城内乱，击退了靖渊国的敌军。

　　他长相与虞承其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因为年纪渐长更显得柔和。

　　英若这般的年轻女子，对如此英武风姿的帝王心生爱慕，也是合情合理。

　　英若看着虞明帝，半晌之后便收回了目光。只是她眸中仍然带着那股似水一般的柔情，叫人看了心头微动。

　　她歪过头，徐徐道，“其实，我是被皇上从边城带回来的。”

　　云和鸣瞪大了双眼，突然理解了英若方才的话。英若对虞明帝心生爱慕，且误会云和鸣对太子有着同样的情愫。但这样身份悬殊的爱情必然没有结果，所以英若才说了那句话，宽慰了云和鸣一番。

　　云和鸣一时半会不知道先震惊哪件事比较好，又听英若自顾自继续道，“我与弟弟本是边城人，十年前靖渊国意图占领边城，挑起战乱，我们的父母在战乱中被靖渊国的军队杀死，我和弟弟便开始流离失所。那年皇上亲自南下平乱，而后机缘巧合带回了我和弟弟。我入宫当差，弟弟也成了侍卫。”

　　英若提起自己的弟弟还笑了笑，道，“我的弟弟你见过的，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惊风。他本名叫英苍。”

　　云和鸣断断没有想到，原来英若的弟弟就是那个沉默寡言但送他被子的惊风！所以他穿的衣裳，也是英若做给惊风的。

　　想起惊风那个身量，再对比了一下自己。怪不得说惊风穿不上。

　　英若并未过多解释，或许是觉得前尘旧事太过于沉重，不足以对外人多言。她只是一带而过，仿佛诉说着别人的生平。

　　殿上虞澹身边簇拥着三位贤妻美妾，以及四个子女，一家人和和美美。许是这画面叫英若这样的孤女看了伤感，她只停留片刻便起身准备原路返回。

　　云和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忽而更加理解了她看向虞澹时的眼神。

　　那是对虞澹雪中送炭的感激。

　　或许对虞澹而言不过是拯救了两个失祜的难民，可这份恩情对英若姐弟而言却如同再造之恩。

　　可以说，英若与惊风的命，都是虞澹给的。

　　云和鸣眨了眨眼，又看了看大殿正中举杯端盏的虞澹。这位帝王站起身，与群臣描述着对四海襄平的渴望。

　　云和鸣对这位帝王由衷地产生了一股敬佩，这样有文韬武略之人，或许不输唐宗宋祖。

　　他又看了一会，忽而感觉到似乎有一束奇异的目光发现了他。他没干过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一步。

　　他原本并未被发现，这下可好，若有人看向他的方向，必然能发现柱子后面的他。

　　果然。云和鸣猛地一抬头，就看见殿上的虞承其，正端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二人目光短暂相接，把云和鸣看的慌乱了一瞬。

　　他被吓着了，心跳快得要命，落荒而逃一般退出了宴厅的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