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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送亲 ...

  •   “她是我们的小孃孃,当然要送了!我们就要去送!”

      江雨天被拉住,气得大喊。他的声音把老表何跃——江云芙家的二小子,也引过来了。

      “我也要去送!”说着就追了出去。

      “我也要去送!”江雨天的三弟江雨祐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边喊边追表哥何跃。

      江雨天和麦麦被人逮住,挣脱不得,闹起来。这小小的骚动让送亲队伍停了下来,有人问出了什么事。答:“几个臭毛孩子要送新娘子。”

      何跃和江雨祐也被人逮住了,薅着手脚乱舞。

      “哈哈哈……”

      人们大笑,唢呐锣鼓又响起来,送亲队伍继续前行,走到大路上去了。

      平时那么喜欢和孩子们玩的江云草,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从今天开始要改叫“小姑爷”的男人,此刻只顾着满心欢喜地递烟给挑抬嫁妆的兄弟叔伯们,完全不理他们!长辈们的举止,让孩子们有些急,有些窘,有些恼。

      “可是三叔和七叔也去了!”眼尖地江雨天指着送亲队伍里面的两位同宗长辈争辩道。

      “就是!我们也要去!”何跃为达目的,开始帮腔。

      这事要是只有江雨天两兄弟和麦麦闹,决不能成的。但是加上江云芙的二小子何跃一起闹,那就不一样了。——江云芙嫁到重庆城里,在国家单位工作,这对于农村人来说,是何等荣耀的事情!加之辈分在族里也高,以至于不管是家里人还是村里人,都对她们一家都十分地尊重与恭敬。

      除了过年,也就是妹妹出嫁这样的事情会使她一家人远从重庆坐船回来,着实稀恨(稀罕)得很。何跃是江云芙的心肝,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所有人的心肝。他的参与,使事情轻易地有了转机,大人们很快同意了他和江雨天前往加入送亲的队伍,而恪守已久的传统也因此不值一提,皆是笑着宽慰:“娃娃儿嘛,有什么关系!”

      麦麦和江雨祐则被大人们果断地不允许参与,这让两姐弟争取无果之下,虽然懊恼却又不得不顺从。他们和喝喜酒的亲朋站在院子边,看着江雨天和何跃欢天喜地飞奔向送亲队伍,无比羡慕。

      待他们跑拢时帽插红花的新郎官抖了抖长衫下摆正要向弟兄们招呼了一声起程,这时麦麦站在院边大喊了一声:“等一下!”

      所有人都看向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要如何争取送新娘权利。

      江云草闻声没有回头,倒是笑着低声对新郎说:“就等她一会儿,看她要干啥子。”

      新郎周明伦听了话,对着队伍又开始递着烟道:“再息一下。”

      喜庆的日子,逗小孩儿也是一种乐趣。

      “江雨天,你回来!”

      麦麦连名带姓地冲着堂兄喊。

      “干啥子?”

      江雨天警惕地隔着田坎望着她,怕她搞怪阻止他送小孃孃。

      都听说江家的小孙女麦麦是个古灵精怪,今天当着亲朋乡里们,看来又要精怪一回了。

      众人乐呵呵地看她,倒是香秀怕她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惹事,赶在男人发怒之前跑出来阻止:“麦麦,今天是小孃孃的喜事,你可不能捣乱!走,跟妈妈进屋,我给你留了好吃的。”

      一边说,一边要拉麦麦进屋去,避免她惹出不吉利的事来。否则,她将会迎来自家男人和长辈们一顿教女无方地训斥。

      “妈妈!”麦麦挣开母亲的手,辩解道:“我不捣乱!既然我们不能去送小孃孃,那我给她拉一首曲子来送她,总是可以的嘛?!!”

      麦麦道出心中的想法,也解开了人们的疑惑。

      此言一出,有人笑:“这小孩人小鬼大,还蛮有想法的嘛。”

      人群中也有人反对:“这么大点儿能拉什么像样的曲子?怕是要闹~~等下怕是要遭收拾!”

      江雨天一听她不是要阻止他,觉得麦麦这主意不错,于是对着在大路上的小孃孃喊:“小孃孃,等一下!麦麦说要拉曲子送你!”

      江云草坐在挑嫁妆的箩筐上望着草坝应着:“!我等嘛,搞快点!”

      有人说江家惯孩子惯得凶,这都不挨打,居然还纵着。

      江雨天得了应允,跑回院子,其他人全都原地等着。倒是屋里干活的人都出了屋子,来瞧这几个小孩子的热闹。

      “听说麦麦跟他二伯伯学了二胡。”有人对产生怀疑的人作了解释。

      “胡学了几天,能拉成什么调子!”仍有人不信。

      香秀看江云草并不生气,江家人也没有怪罪,便不再多话。

      江云海穿着蓝色中山装站在屋檐下,挑着浓浓的粗眉毛看着麦麦:“要拉就给老子好生拉,挑喜庆的。拉不好,等会儿吃条子!”

      这话麦麦听了有点怕怕,但又不甘心,壮着胆子应道:“晓得了!”

      阿婆白了一眼手足无措的香秀,对她道:“麦麦,小心你的皮!看你老汉儿等哈咋个收拾你!”

      江玉蛟站旁边,不置可否。江云河在院边收拾蒸笼,停下来对着檐下的家人笑:“娃娃儿耍哈关啥子事嘛!你们硬是!”

      说完,他转头对麦麦道:“麦麦不怕,好好儿拉!就拉前几天教你的《抬花轿》!”

      阿婆有点冒火:“那还不搞快点!等下耽误吉时你们哪个负责?!”

      “拿来了!”“拿来了!”淑慧和香秀分别拿了一个雕刻着兰花纹的埙和一把有些旧的蟒皮二胡出来,递给儿子和女儿。

      江云河早就搬了一个小板凳给麦麦坐好。江雨天接过埙站在麦麦身边,兴奋地对着路上的江云草喊:“小孃孃!我们要开始了哦!”

      麦麦得了二胡,在小板凳上摆好架势,掩饰不住兴奋地也望着江云草等她回应。

      “开始嘛!等起的!”江云草远远地应了。

      二人凑头低语了两句,便由麦麦先起了头拉起来,江雨天小心地跟着和上去,一曲《抬花轿》飘泄而出,人群立即安静下来看这小孩的稀奇。

      这时,坐在核桃树下吃花生的水轻尘对抽烟的爷爷道:“爷爷,想不到她还能拉二胡!”

      “恩~有点儿意思!”

      水老爷子就着桌边敲着烟嘴儿笑。

      语罢慢慢悠悠从蓝色长衫袖子里掏出了一支竹笛丢到水轻尘面前道:“等她拉一岗(一会儿),你也跟上去!吹好点,别给我丢人!”

      “噫!这两个小胆胆儿,还有点东西欸!像模像样的,哈哈哈!”

      有男子笑起来,大家跟着笑了。

      麦麦被笑得有点慌,音色开始有点不稳,江雨天赶紧吹大了声儿,想要稳住麦麦。然而,埙的声音还是弱了些,越是心急,曲子越是有点儿乱起来。

      孩子阿婆立即皱着眉瞪了香秀一眼,又给了麦麦一个警告的眼神。

      麦麦被这么一瞪,吓到了。越是想稳住越是有点稳不住。正在焦急时,一串儿笛音从核桃树下传来,流利悠扬。像春天百花盛开,又像是山上流下来的清澈泉水,不急不徐流入微微燥动的人群。

      大伙儿纷纷望向声音的来源。

      核桃树下,水轻尘正站在高板凳上靠着核桃树专注地吹笛子。

      麦麦和江雨天闻声,惊异地望过去,手里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下。他们相互配合着,音调重新稳了,曲子越来越欢畅活泼。

      水轻尘悉数收到赞赏的眼神,吹得很是自信得意。又见麦麦兄妹二人向他看来,更是扬着眉向着他们抛来挑战的神色。

      麦麦和江雨天被他这么一激,相视一眼立即卯足了力气吹拉起来,欲与之一争高下。大人们一看这阵仗,立时兴味大增,连还在干活儿的都停下手来看他们斗。

      三人正斗在如火如荼,谁曾想一声尖锐的锁呐划破长空从大路上传来,立即成了这个小小演奏团的领导者!

      突如其来的加入者,不但吸引了大人们的视线,也吸引了演奏中三个孩子的视线。

      江雨天、麦麦、水轻尘他们三个忽然心有灵灵犀,抱团奋起,并没有因为别人的加入而停下。开始他们都以为是迎亲队的乐队里吹锁呐的他们吹的不够熟练才加入进来,可当他们看清吹唢呐的人时,院子里的三人迅速形成了同盟向大路上的锁呐挑战。

      麦麦看到了。那个穿军绿色中山装和解放鞋的男孩子,戴着红军帽站在路上向着他们吹。他的年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却吹得中气十足,把三人的音都压下去了。他猝不及防地出现,像一个王者降临,成为主导者。

      得意之情溢满了红鼓鼓的小脸,比起刚才的水轻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院子里的三人也不示弱,竭尽所能奋力反击,曲子变得更加有力,更加欢快而急速,一声高昂过一声。谁曾想,一曲《抬花轿》,尽然在几个孩子手里演绎得如此酣畅淋漓!

      最终,锁呐以绝对优势干净利落地收了尾。

      奏完这曲,他们竟累得满头大汗!

      “哦哟!这几个崽崽儿不得了!”

      曲子一结束,田坎上一个包着白帕子裹头的老汉感叹。

      他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响应他的是大人给的掌声。四个孩子听了,既开心又有点腼腆,收了乐器等大人吩咐。

      媒婆的声音响起:“哈哈哈!好了好了!这下安逸了撒~不要再耽搁了,走起!走起!”

      她的招呼一落,休息的队伍开始动起来。挑箩篼的挑起盖了红纸箩篼,抬家具的抬起了漆了红漆的柜子、箱子、桌椅板凳。远远看去,红红火火一溜儿,往着新郎家的方向行去。

      锁呐交还给了大人,请来的乐队再次吹打起来,响彻月亮湾。

      一队人马渐行渐远。

      送亲队伍走后,院子里的酒席也接近尾声。各桌的饭碗菜碗也陆续收走了,核桃树下,留下两桌给意犹未尽还在划拳喝酒和打牌的人。

      树荫下的微风,让人流连,不舍离去。

      主人家开始送客,对普通宾客道着“二天来耍”的客气话;对难得来一次的远亲,则在门口拉过来扯过去,一方说:“不走不走,多耍哈。”一方又说:“要走要走,屋头丢不脱,麻烦你们了。”

      最终还是要走的都走了,剩下自家人和左右邻居一起收拾院落。留下来吃中午饭的客人并不多,自己家的桌凳碗筷足够应付,于是将从各家借来的清洁整理好给各家还回去。

      江家宅院渐渐沉静下来。

      “爷爷,吹唢呐的是哪个?”横渡船上,水轻尘问水光。

      水光拿着烟杆摆弄:“晓得呢(不知道),应该是吹鼓手(乐队)里头哪个人的娃儿。别个看起来比你还小一点,穿着上看家头应该不算富裕。但是人家那个气势,那本事,一点不差你。尘娃子,你还要加油哦!”

      “晓得了。”水轻尘拿着笛子低头答应。

      临睡前,麦麦问江云海:“爸爸,吹唢呐的那个男娃儿是哪个?你晓得啵?”

      江云海坐在床边洗脚:“秦道士的大娃儿,好像叫……”话到嘴边,一时又想不起来,他扭头问哄小女儿睡觉的香秀,“叫个啥子名字呢?”

      香秀给萍萍盖好被子:“听肖家湾的人好像叫他‘秦司’?”

      “秦司?”麦麦把这名字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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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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