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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这一拜 ...

  •   麦麦拉完《红梅赞》,老道士的烟也抽完了。

      他拿着烟杆在凳沿敲了几下,把烟锅巴敲到了熏蚊子的稻壳盆里头,然后站起来问水轻尘:“是你们先来?还是我先来?”

      他之所以问水轻尘,是因为昨日他跪得最少,跳得最高,喊得最响,气焰最嚣张。其次,战书也是他下下来的。

      水轻尘却一派不慌不忙的样,拿着笛子站起来道:“不慌。两军交战,刀下不留无名之辈。今天我们虽不是刀枪之拼,但也是一场比试。你难道不打算给我们介绍介绍你的老伙伴儿?”

      “……”老道士没想到他还要闹这一出,道:“比琴就比琴,哪儿还那么多讲究!”

      水轻尘伸出食指向他面前摇晃两下:“欸,老人家,这就不对了。我们既是比乐器,那便算文斗。难道我们文斗的还不如武斗的讲规矩?这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这样吧,既然我们年纪小,今天又新来了四位爷爷,那么就我们先作自我介绍。”

      说着就向几个老头介绍道:“我,水轻尘,17岁,吹笛子的;这位我大哥,叫江雨天,18岁,啥都会点儿;这位我三弟,叫秦司,15了,吹唢呐的,也是位小道士;还有我们四妹,江雨琴,也是15,拉二胡的,另外还会唱点儿歌。兄妹几个不才,六月初才到省城比赛回来,成绩不好,只捧了个第二名回来。之所以来拜师呢,一来听闻您老人家的大名,算是慕名而来;二呢,是我们想如果明年有机会再去省城比赛的话,能捧个第一名的奖杯回来。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江雨天从来不知道水轻尘还这么能吹牛P,心中不免觉得好笑。秦司和麦麦单纯些,听着水轻尘说这些,觉得他有些浮夸了,仰头看他的眼神里皆有一点儿劝停的意思。

      “好了,我介绍完了,轮到你老人家了。”水轻尘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拿着笛子作了个请的姿势,把场面留给了老道士。

      老道士笑了,没想到今日跟几个小毛孩儿比拼,竟还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昨日夜里一想,便知着了水轻尘的激将之法。可再一想,不过是拉琴吹曲儿,他们若能千里迢迢从山外面来,那他陪他们玩玩也未尝不可。

      他们想比赢他?不可能的。

      他拉断的弓比他们几个加起来的岁数都多。怕他们?不可能的。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自称水轻尘的臭小子还挺能折腾,文绉绉扯七扯八,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既然人家先介绍了,若自己不亮个名,倒显得小气了?索性要点人介绍。

      可他年纪最长,其他几个哪好意思让哥哥来为他们介绍?自是起身自我介绍。

      “老头子冯欩,敲锣打鼓的。”白帕子老头说。

      “本人张绍林,吹小喇叭儿的。”蓝帽子老头说。

      “你们叫我刘麻子就成了,我是吹大喇叭儿的,偶尔也吹吹笙。”黑帕子老头说。

      “我叫周掰子,击钹和摇铃儿的。笛子和萧嘛,也会一点儿。”啥也没戴的那老头儿说。

      江雨天他们听了,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从他们到院儿里起,他一直坐着,倒不知是个瘸子。老道士回过头来:“这样,总可以了?”

      水轻尘还是摇手:“即是比拼,便有输赢。可何为输?何为赢?输了要怎样?赢了又如何?为了公平起见,咱们还是要先订个规则才行。你老人家可同意?”

      老道士只是个老道士,只是个二胡痴。拉二胡行,做道士也不错。可要让他整这些弯弯绕绕的,他就没有那耐心。因此道:“你这个P娃儿,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反正你们年纪小,规则由你们说了算!免得说我们几个老家伙欺负你们几个小娃儿!”

      正中下怀。

      水轻尘右手里的笛子往左手心里一敲:“好!那我们这样。真比技艺我们肯定比不过你们几位老人家,不然我们也不会进山来拜师了。但是,乐器是演奏给大家听的,听众爱听才是真厉害。我也相信,你若是曲高和寡的人那名头也没那么响。所以,我们今天拼人气!”

      “拼人气?”几个老头有些不懂了:“你们还请了观众来?”

      “非矣非矣!”水轻尘又摇笛子:“我们就在这竹林里吹奏,就看谁引来的人多谁算赢!”

      “引人来听?”老道士觉得有意思了:“如果真有人来的话,那肯定是陆陆续续来,这样的话怎么分辨出哪些人是你们引来的?哪些人是我们引来的?”。

      水轻尘道:“很简单啊!表演完毕,大家站队。”

      老道士点头:“可以。那你再说,输了怎样?赢了如何?”

      “你要是赢了,实至名归。除此以外,以后你还可以出去吹:你是当面打败了去省城比赛得了第二名的。既赢了第二,那不就是第一?这可是比跟人家吹,比电视里的人更牛P更有说服力?”

      麦麦听了,掩嘴偷笑。秦司和江雨天的嘴角也扯了扯。

      老道士点头:“听起来好像不错。”

      “不过……,老人家,我们也不一定输哟!我们既然是因我妹妹拜师而来,若是赢了当然是希望你老人家抛开你那些陈腐的偏见,开开恩,扶她一把,收她为徒。”

      你们不可能会赢的。老道士心里这么自信地想着,笑着背手点头:“就依你。说了这么半天废话,可以开始了?”

      “欸~,这怎么能是废话呢?这可是君子协定,不能耍赖哦!”水轻尘握着笛子对老道士笑,其他人都觉得自己不会输,一个个皆等着玩儿一把,乐一乐。

      “你们小,你们先来?”老道士又问。

      “不不不,”水轻尘又摇头。

      “咋个?”老道士不解。

      “这一次,你们先来!”水轻尘说:“毕竟你们是老人家嘛,经验丰富,给我们做个表率!再说,刚才我妹妹已经先拉过一曲了。现在,难道不得你们露一手?”

      “无所谓,露一手就露一手。”老道士想想,说:“周掰掰,你先跟他们整一个。让这个P娃儿尝点厉害收敛点,不要再P话多!”

      果然是有备而来。周掰子从桌子底下摸出一对钹来,“梆梆梆梆”就敲了一段开场。孩儿们听了心想:“我去,他这是要做一个道场?等下别人还以为这里死人了呢!”

      正这么想着,周掰子放下钹,又抽了一根包扎很久的笛子来,放到嘴边就吹。水轻尘一见,马上把自己的笛子横到嘴边,没吹,手指却跟着在动。

      周掰子也不知道吹的什么曲儿,还是说随便吹的调子。一会儿悠悠的,一会儿急促,一会儿低沉如咽语,一会儿欢快如流水。听着有点像《姑苏行》和《喜相逢》的混合版。

      “会一点儿”果然是他的谦虚之辞。

      其他人在安安静静听,水轻尘在专专心心学。老道士见了,笑。

      一曲吹罢,四个孩子鼓了掌。老道士道:“该你们了。”

      水轻尘说:“不忙,你们先吹。”

      刚水轻尘跟着学,大家都看到了。此时他这么说,已是明晃晃把这比试当成了上课。老头几个相视一笑,没说什么。老道士朝黑帕子老头使了个眼色,老头意会,笑着慢悠悠从桌底下抽出一只笙来。果然,几个小孩儿脸上显出失望之色。

      老头们的笑容更盛了,那刘麻子也不理他们,将笙放到嘴里就吹。

      仍是他们没听过的曲子。水轻尘有理由相信,他们就是随手吹的曲调。全凭心情和感觉,自成规矩,自成篇章。等他吹完,孩子们照例鼓掌。

      这回不用水轻尘再推,叫冯欩的白帕子老头拿出一只小鼓,黑帕子老头抽出一只锣,周掰子拿起桌上的钹,鼓槌敲了三下,三人跟着节奏一起开敲。于是,“咚咚锵!咚咚锵!咚咚咚咚锵!”的声音立马响了起来。

      这时,一个背牛草过的男人在坡上面一瞧,噫了一声道:“李老头儿,你们几个在这湾头还整得闹热呐!刚远远听到,我还以为你死球了哟!”

      老道士闻声仰望,笑:“你死球了哇我也没死哇!”

      麦麦见第一个听众来了,也不管认不认识,招手就亲热地喊:“叔叔!下来耍!听我们奏乐!”

      那男的没注意还有几个小孩在,仔细一看,面生得很,以为是老头儿的亲戚,因此客气回道:“不来了,我赶紧回屋头喂牛,等下牛都饿瘦了!哈哈~”

      麦麦哪能轻易放过他:“一哈哈儿牛饿不死,你快下来,我给你打凉水喝!”

      秦司见麦麦坚持也站起来向山坡上招着手帮忙喊。水轻尘和江雨天见了,也加入招呼行列。老道士见如此,自己是主人家,不招呼显得更不好,便也叫那男人来这儿休息下,喝口水。

      那男的本没多少事,见孩子这么热情,老道士也在喊,难得受人尊敬,便把牛草放到竹林里,笑呵呵地进院儿来。麦麦便跟着老道士进屋去拿碗,说要去井里打凉水。

      老道士指了碗柜给她,便给那男人抬了一根板凳来,递了根叶子烟请坐。男子一来,敲鼓的停了一阵,聊了几句,简要说了下今日事由,便又重新开始。

      那男人听后来了兴致,好整以暇,一边裹烟一边欣赏。

      没一会儿,一个五十多的男人扛着犁牵着牛从竹林中走来,裤腿上全是泥,应该是犁完地准备回家。路过院坝时麦麦如法炮制,请了歇息。那人呵呵一笑,便把牛往竹子上一栓,犁落了地,挨着先前那个男人坐,也一起裹烟听乐。

      锣鼓响完,老道士却不拿二胡来拉,要小的先表演。

      水轻尘想想,叫江雨天敲竹筒。江雨天笑笑,拿着柴棍子就敲。叮叮咚咚一阵,像有节奏的啄木鸟,轻快干脆。没有特别震撼,但却取了个巧。

      连那割牛草的男人也道:“你这个倒有点儿意思。”

      可老道士仿佛故意的,仍是不拿二胡来拉,叫他们继续。麦麦便说:“那我就来拉一首《小白菜》吧!请师父指点。”

      老道士不说话。麦麦看江雨天,后者给她使眼色,让她直接拉。麦麦照样扶着二胡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始缓缓拉弓。这是首基础的曲子,很简单。麦麦依然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把曲调拉得十分凄惨又凄凉,那凄声与她如花的年纪完全不符,却又莫名和谐。

      老道士听了却眉心一皱,心道这孩子内心太过于悲凉了。三个男孩儿见了,互看一眼,不知老道士这一皱眉是何意。心里皆想:难道麦麦哪里拉错了?

      其实,在老道士心里,乐声没有对错,只有是否合情合景。老调子是前人作的,后人依着自己喜好随时都可以改。至于改好改坏,那是另一回事,只要不乱劫成果即可。

      麦麦拉完,他不评价,不发话。秦司一看,拿着唢呐站起来,也不废话,仰头就自信激昂地吹了一首最熟悉的《抬花轿》。那音儿一出来几个老头儿的眼睛就亮了,刚才水轻尘说他叫秦司时几个老头就有了疑惑,猜想他是不是近来从别人口中听到的那个“有点儿厉害的姓秦的小道士”。现下一听,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老道士点点头,心道:是吃这饭碗的料。

      曲子越吹越欢乐,江雨天忍不住拿着棍子在竹筒上敲着点子,非常享受。水轻尘始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几个老头儿的神色。不出所料,老头儿几个果然很满意秦司。连那吹“小喇叭儿”和吹“大喇叭儿”的老头眼中,都露出了惊异之色。

      秦司吹完,对面山梁上有个女的在喊:“老道士,你今天在湾里又死人又接亲的,整得硬是安逸儿呢!”“哈哈哈……”原来是几个妇女在那边地里翻红苕藤,以为老道士一个人在家闷坏了自个儿折腾呢!

      “他在和我小孃孃家的妹妹打比赛呢!”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老道士和你妹妹打比赛?你个姑娘家硬是会吹牛哦!”几个女人不信。只听那女孩儿道:“爱信不信,我们这就去观战,给她助威!”

      “说得跟真的一样~”那女人仍不信。但女孩却没有答她了。只听一阵狗叫,然后风一阵似地,几个女孩儿便从竹林里跑到了老道士的院坝边上。

      果然是丁晓燕姐妹几个,还有两个邻居的女孩。

      麦麦见她们来,高兴地说了几句,那几个女孩儿便又风一阵地钻进竹林里跑了。没多久,便把山梁上的几个妇女给邀了过来看真相。

      几个妇女被强行拉着来一看,没想到院儿里人还挺多。反正不着急,便自己找板凳坐了,等着看戏。老道士见人进了院,从屋里端了一盆枣儿来供她们消遣。

      几个女的哈哈一笑,问谁赢谁输。

      麦麦道:“现在还没出结果,要等一会儿。”

      “好嘛!那我们就听哈哈儿嘛!哎哟,这几个娃儿,长得还有点好看嘞!”女人的关注点永远独特,开起玩笑来:“哎呀,我说你们还学啥子道士哦!要我说,就不要出山了,就留我们山里头,给我当女婿如何?!哈哈哈……”

      少年们笑着不答腔,背牛草的男人唾道:“看你狗日的说的啥子话!没羞没臊的,癞疙宝想吃天鹅肉哟!人家个个仪表堂堂的,你家那缺牙巴姑儿连别个脚指头儿都不配,就敢在这儿开黄腔!”

      “哈哈哈……”山里面的人嗓门儿大,话也敢说。

      一时间,这山湾竹林里变得热闹得很,冷不丁又引来一群孩子。

      孩子都是坐不住的,要是调子低沉一些,他们就会跑,钻出林子去到山梁上跑一圈,听到这里热闹了又被吸引过来。碰到他们的人问上一问,得知竹林里的情况,不是很忙的人也就跟着跑来看稀奇,路上碰到其他人,聊两句,三两个又跟上。

      到了下午三点半左右时,院边和阶沿上,或站或蹲或坐,男女老少围了一圈人。整个竹林都热闹了,活生生举办着一场小型擂台。

      老人的大儿子和儿媳原本对父亲与娃娃些比拼一事并未挂心,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便拿着农具上山干活。麦麦二胡起时,他们也听到了声音,后来唢呐响,笛子响,锣鼓敲他们也听着的。不料后面见对山的孩子和地里的人都往山湾里跑,喊叫着看热闹,他们也就只好回去。

      乡邻一多,本家自然还是得招呼一下的。年轻人倒不必在意,若有老人在,端茶送水递板凳,还是有必要的。其时,老少两组人马的比赛也渐趋白日化。

      老人家们见几个后生仔确实有些实力在,便也不再藏着掖着,渐渐使出了真本领。这正是麦麦他们想要的场面。一边像个久旱逢甘露的人拼命汲取,一边也卯足了劲给自己加难度,以图逼老头们使出绝活儿。

      几个老头见孩子卯足了劲直追,尤其是水轻尘和秦司,竟快有与他们打成平手之势,心中不免担心马失前蹄丢了人当真闹笑话,于是再不敢怠慢,开始与少年们较着劲儿。

      老道士逐渐心惊,暗道自己小瞧这四个娃娃了。

      当水轻尘吹了一曲《苗岭的早晨》,麦麦又拉完一曲《江河水》后,老道士终于拉了一首谁都没听过的曲子。人之所以出名,那真的是有原因的。老道士的二胡,果真技艺卓群。

      那二胡呜咽声起,便似一个说书人开讲,悲欢离合,全在其中。时而如夜风悄悄几不可闻,时而如江水滔滔轰轰烈烈。似有人叹,也有人笑。偶然百花盛放,又或百鸟归巢。

      一个字:绝。

      待他拉完一曲,赢得全场喝彩。麦麦已经整个呆住了,她终于看到了——二胡的魂。那一刻,她多么想让自己的灵魂附在二胡上,而二胡的灵魂握在自己手中。

      江雨天见人都围满了小院子,朝水轻尘递眼色。

      水轻尘便站出来,朝大家打了招呼之后,把来由和比试的规则又向大家解说了一番。然后对老头们道:“老人家些,现在院子里来的人也不少了,我们最后再比一场,一决胜负?”

      老道士也不想打持久战,点头:“可以。”

      水轻尘恭身道:“老人家些,你们先请。”

      老道士几个商量了几句,便吹拉敲打起来。仔细一听,从生到死。不知是否与年纪有关,又或许是他们做惯了道士,抑或是他们一生都在山贫水穷的环境里挣扎?

      那曲中,无论如何,都透着一种苍凉。

      曲子奏完,人们沉默了。

      等大家还没有回过神来,秦司的唢呐开场了——《这一拜》。

      紧接着,麦麦、水轻尘和江雨天,一个吹,一个拉,一个敲着,和了上去。秦司的音慢慢弱下来,水轻尘的笛子慢慢弱下来,只剩麦麦和江雨天还在演奏。

      隔了一段,秦司的唢呐再次响亮,水轻尘的笛子慢慢和上来。然后他们越吹越响,越吹越激昂。四个少年,全情投入。十年前,他们在被命运牵扯到了一起,而后许多年,仍将继续。

      老头们完全没想到,他们会演奏这首曲子。唢呐的高喊直撼人心,像一把重锤打到了几个相伴多年的老头心里。那些沉舸的岁月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辛酸苦辣,相扶相携,风风雨雨……

      秦司一身黑色。黑色的T恤,黑色裤子和凉鞋,黑色的唢呐杆子。红色的幸运带,仰天呐喊的曲子。此刻的他,就像那山崖上的黑鹰,振翅一冲而下,又盘旋尖啸冲天。

      水轻尘和江雨天今天穿的都是白衬衫,下身也是黑色裤子和凉鞋。吹奏时,水轻尘始终站在穿黄裙子的麦麦身后,似要做她一生的守护着。

      流淌的笛音里有源源不断的自信和勇气,将麦麦包围。若有似无的风,轻轻拂着麦麦的裙摆。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眼睛依然亮晶晶的,却没有焦距。疏落的阳光和鹅黄色的裙子衬得她的皮肤越发显得白净透亮,那扶琴的手指便越发地青葱如玉。虽是如此,指节却是坚韧有力。左手在弦上跳舞,右手拉弓如捧花。不但拉出的曲子婉转动听,连整个人也赏心悦目。

      而江雨天始终神情自若,他似乎并不怎么计较得失,只享受着这个过程。他非常投入地敲打着竹筒,偶尔抬起头来朝对面的水轻尘和秦司笑笑。

      那笑,仿佛一颗定心丸,落到水轻尘和秦司眼里无比安心。眼神相碰时,皆回以微笑。

      当秦司吹到第三遍时,有个和江雨珞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儿,兴许乐曲点燃了他心中的激情,跟着曲子豪情万丈地唱了出来:

      “这一拜,忠肝义胆,患难相随誓不分开!

      这一拜,生死不改,天地日月壮我情怀……”

      深谷山湾,竹林围绕,青黑瓦屋,红土院坝。这小小的院子里,正上演着一场沉沦岁月的情和义。三个热血少年为妹妹出征,四个耄耋老人为兄长迎战。

      簌簌竹叶摇曳轻风,一个孩子高唱:

      “长矛在手,嗬嘿!刀剑生辉,哟嘿!看我弟兄,哦嘿!迎着烽烟大步来!”

      此情此景,场面忽然变得震撼。黑帕子老头的眼里渐渐起了雾,然后是周掰子……,最后,连老道士也动容了。曲子临近结尾,三个少年还在继续,而麦麦却收起了二胡。只见她缓缓走到老道士跟前,一双手掌交叉叠在额前,恭尊肃然地伏身拜了下去……

      这一拜,终身为师。

      老道士,落泪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这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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