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寒春半》柳叶星河

115、红线

　　六月底到七月初，水轻尘的乐队都在香港演出。

　　麦麦一边拍MV和广告片，一边录新歌，一边参加电视台的歌曲栏目，几乎没有休息时间。不过，这种忙碌让人心里踏实。在歌坛混，最怕是没有事做。

　　没人请你站上舞台，你便没了机会。

　　江雨臣居安思危，又给麦麦筹备了一场东南亚的巡回演唱会，安排在八月下旬开启。电视台露脸的机会竞争非常激励，他们得给自己找演出机会。

　　专场演唱会和歌迷见面会穿插着安排，是未来的长期计划。

　　中国有六百多个城市，一线十几个，二线几十个，三线近百个，市场大有可为。根据第一轮几个城市的演唱会效果来看，远比巴巴地等电台、电视台垂青好太多了。

　　有些栏目明敲暗索，最后钱没挣到，还倒贴不少进去。若是能够多些镜头还好，最可恨的是，卖力表演了半天，最后剪出来的片子，镜头不到两分钟。再狠一点，全是远镜头。

　　麦麦虽然有了些名气，但终抵不过那些有靠山背景的。到了大制作的节目里，就算别人唱歌像鸭子叫，跳舞像跳神，也还得给人家当背景板。

　　所以，江雨臣准备把麦麦后续的发展重心，押在现场演唱会上。

　　麦麦也觉得，卖唱片不如卖演唱会的票奖金回笼得快。而且，准备唱片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演唱会不同，越来越多的人，喜欢看现场表演。虽然是反复唱，但听众不同，不会厌烦。

　　但是现场表演，会更多地考虑舞美效果。

　　所以，麦麦练习舞蹈和台风的时间更多，摔伤和扭伤也就渐渐多了。

　　水轻尘再见到麦麦时，看到他腰上和脚踝上的胶布，又忍不住要跟江雨臣闹：“唱歌就唱歌，整那么多花里忽哨的干什么！”

　　江雨臣还是那句话：“你懂个屁！”

　　好在时间不允许他们慢慢吵，水轻尘一早到广州，吃了个早餐，又一早同麦麦一行人飞往了西宁。随行的，有援建方代表，一组摄影团队，再就是阿泰、阿欣、麦麦和水轻尘。

　　水轻尘：“我看人家别的艺人出行不都经纪人随行左右的嘛！你为什么不去？”

　　江雨臣：“你都去了我还去干什么？浪费人力！”

　　原来顶阿伟事假，顶他才是真。

　　秦司同学校的几个领导一起到机场来接。见了面，秦司还是像个弟弟见到哥哥一样，向水轻尘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尘哥！”

　　水轻尘见了他，心中总是很感慨。

　　如江雨天所说，就他一个，没有胸怀天下。

　　水轻尘拍拍他：“你好像又黑了，上课不是在教室里吗？”

　　秦司笑笑，回头来对麦麦：“你好像总算长了点肉了。”

　　麦麦笑道：“我长了5斤了！”

　　麦麦张开双臂就要想抱秦司，被水轻尘扯住：“不准抱他！人家是夏星河的！”

　　秦司笑笑：“尘哥，我跟夏星河很久没见过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学校的多吉校长，阿旺主任，张老师。”

　　“多吉校长，您好！”麦麦伸出手来。

　　扎西多吉双手握住麦麦的手：“江小姐，欢迎你来！”

　　麦麦又向他们介绍随行人员：“我助理阿欣，保镖阿泰，……”看着和阿泰穿一模一样服装的水轻尘，顿了一下，“我保镖水先生。”

　　秦司轻笑一声，扎西多吉有些疑惑。怎么秦司先抱着叫哥的人，竟是江小姐保镖？他还以为是经纪人呢！可这保镖好像气场有些大。

　　“多吉校长，您好！”水轻尘先伸出手。

　　“你好，水先生。欢迎！”扎西多吉赶紧握手欢迎。

　　阿旺主任给麦麦他们每人献了一条白色的哈达，一一握手道：“欢迎你们！”

　　张老师也跟大家一一握手，然后道：“江小姐，先带你们去吃点东西再出发。路上时间长，得吃好再启程。我们先上车！”

　　多吉校长亲自开了一辆六座SU来载他们几个。秦司坐在副驾，水轻尘和麦麦坐二排，阿欣和阿泰坐后面。阿旺主任和张老师开着另一个车子专门给他们装行礼。

　　摄制组的人和援建方代表有自己联络的车队，跟在他们后面走。

　　“星河姐姐走了吗？”刚一上车，麦麦就问秦司。

　　“应该……还没有。”秦司说。

　　水轻尘听不下去了：“什么叫‘应该还没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人家一个女流之辈，到这高原上来，你真没关心过？就算……那啥，是吧？好歹也是校友、老乡，是不是？”

　　多吉校长感觉这保镖脾气有点暴躁，怎么一上来就教训我们秦司？夏星河又是谁？但毕竟搞不清他们的具体关系，再一个，来者是客，也不好插话，只好听着。

　　“秦司，我不是说你要多照顾照顾星河姐姐的吗？”麦麦也有些责怪秦司。

　　秦司张了张嘴，又看了多吉校长一眼，叹了口气，终是没答话。

　　麦麦换个方式问：“上次你们见面是什么时候？”

　　秦司见水轻尘一直盯着他，他再不答，估计能爬起来打他了，只好道：“五一节前一天。她回四川，顺道来看我，问我有没有要东西要从四川带过来。”

　　“啊！”多吉校长突然插话：“我知道那个美女！！秦司，上回你怎么欺负人家了？我看人家姑娘走的时候，是哭着走的呢！”

　　“什么？！”水轻尘和麦麦同时出声，把多吉校长吓一跳。

　　“秦司？”水轻尘沉声问。

　　“先吃东西。”秦司说着，先下了车。水轻尘这才注意到，车子已停到一个面馆前。多吉校长说：“江小姐，时间关系，我们吃面条。到了学校那边，我们再好好招待你们！”

　　麦麦连忙道：“没有关系，能吃饱就行。我也喜欢吃面条。”

　　人入了座，阿泰和阿欣紧跟麦麦身边，多吉校长和麦麦闲聊，阿旺主任招呼援建代表围着桌子坐到了一起，张老师招呼摄影团队，客气招待着。

　　水轻尘便拉了秦司到一边：“你怎么回事？”

　　“尘哥，我真没欺负她！”秦司喊冤：“她来问我有什么带的，我能有什么带的？不过是炒菜用的辣椒花椒需要从四川带，这个我姐姐过年的时候已经寄给我了。”

　　“那你请人家吃饭没有？”水轻尘问。

　　秦司：“饭是没有吃，请她吃了碗羊肉汤面。”

　　水轻尘抬手就打他脑袋：“你怎么能这么抠门儿呢！！！好歹，吃一碗羊肉行不行？！”

　　“尘哥，我们校长在这看着呢，你能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好歹我也是学校里的优秀教师，怎么能被一个女歌手的保镖又吼又打呢？”秦司道。

　　“……”水轻尘转头一看，果然看到多吉校长在看这边，见他看过去，朝他笑了笑。水轻尘朝秦司一咬牙：“晚上你挨我睡！”

　　秦司：“哦！”

　　两人这才回了桌子，一起吃面。

　　时间紧张，大家都吃得快。麦麦没吃多少，不过秦司有带干粮，水轻尘也给她备了零食。麦麦没吃完的面，水轻尘哗啦啦挑来吃了。除了秦司和麦麦，其他人等都懵了。麦麦见到多吉校长的眼神，连忙陪笑解释：“他胃口大，我们平时都各吃各的，我没有虐待保镖。”

　　多吉校长：“那……要不要再叫一碗？”

　　水轻尘笑：“谢谢多吉校长，我吃饱了。”

　　一行人重新上路，天气晴好，一路风光旖旎。四月秦司回来的时候，那草坡还是枯黄的，现在已是青绿一片，随便一望都是Windows桌面风景。麦麦因而心情大好，不停问秦司在这边的情况，学校的情况，秦瞎子如何等等。

　　秦司就跟他们讲了一路。从他刚来时，一直讲到现下。中间，多吉校长又给他们介绍一路的风景和这边的风俗民情，藏族歌舞、赛马场、节日等等，以及动工仪式流程等等。

　　路过玛多时，秦司想到那次搭夏星河的车回来，去看的冬给措纳湖，对麦麦说：“这边不远有个湖，很宽很大，你们回程的时候有时间可以去看一下。”

　　麦麦有些泄气道：“这次是没有时间了，后天我们要去西宁，大后天去青海湖拍摄后回广州。”

　　“这么急的吗？”秦司有些意外：“我还说带你们附近转转呢！”

　　多吉校长也道：“是啊！我们还专门安排秦老师把你们款待好呢！”

　　麦麦很没劲地道：“我那边好多事等着做，尘哥哥也没有时间。”

　　水轻尘道：“下次，好不好？”

　　多吉校长听水轻尘跟麦麦说话时声音特别温柔，不免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这一看不要紧，竟看到水轻尘抓着麦麦的手在玩。这什么情况？！江琴和保镖谈恋爱了？

　　另一出《琴响清河湾》在多吉校长的脑海里渐渐成形。

　　“校长，看路。”秦司笑。

　　麦麦听了，赶忙把手从水轻尘手里抽走，眼神示意他注意些。水轻尘笑笑，坐直了身子。阿泰上车只管睡觉，阿欣更干脆，耳机一戴，眼睛一闭，连他们聊什么都不关心了。

　　麦麦拿起手机，给夏星河打电话：“星河姐姐，你明天有没有空？”

　　秦司一听，汗毛直立。

　　水轻尘一笑：“瞧你那怂样儿。”

　　“怎么啦？你要请我吃饭？”夏星河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麦麦道：“对呀！！我来青海了！！晚上到玉树。你还在玉树吗？在的话，又有时间的话，陪我们吃顿饭呗！尘哥哥也在！不过到的时间有点晚，所以问你明天有没有空。”

　　“水轻尘？”夏星河来了精神：“你们公开了？”

　　“那倒没有，他现在是我保镖呀！！嘻嘻~”麦麦说，乐着。夏星河摇摇头，问了麦麦他们下榻的酒店，答应请假来陪他们一天。多吉校长听这话大概是明白了。

　　麦麦故意没说是过来参加开工仪式的，夏星河还以为他们过来旅游的。电话一挂，麦麦笑着偏头问：“尘哥哥，怎么样？”

　　“真聪明。”水轻尘说。要不有人在，他能亲她一下。他朝秦司道：“姓秦的，别怂！”

　　秦司很是无奈：“你们就别费心机了。”

　　水轻尘长叹一口气：“要是人家没那个意思，我们也就不折腾了。”

　　“我们不合适。”秦司语重心长地解释。

　　“没处怎么知道不合适？夏星河能看上你，是你小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说，你前世是不是救了万民于水火？”水轻尘道。

　　秦司：“……”

　　到了半下午，路况越走越差，麦麦也疲了，水轻尘抱了就让她睡，小心呵护着。秦司见了，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话说一半，哑了。

　　水轻尘道：“我话都说出去了，一年之内。月底回月亮湾，你回不回去？”

　　“我家估计都塌了，回去住的地方都没有。”

　　“那你再不回去了？”水轻尘问。

　　秦司叹了一口气：“再说吧！”

　　话题就此结束，各自限入沉思。晚上十点到玉树的酒店，校方的人连夜又开车回了称多县，秦司被水轻尘留下，同他睡一屋。阿欣拿了自带的床单和被子来帮水轻尘他们换。

　　水轻尘道：“你放下，我们自己换。”

　　秦司：“你们可真讲究。”

　　在他看来，这里跟皇宫一样富丽堂皇。水轻尘指指脏的地方：“要是你家这样的灰，我和麦麦肯定敢睡。可这什么地方？多少人来人往？说不定还不如乡下的田埂干净。”

　　秦司想想，也是。

　　两人合力把床单被子换好。水轻尘让他洗澡，秦司说不用洗。水轻尘要打他，才洗了。趁他洗澡，他来看麦麦那边是否安排妥当。麦麦开门，但不让他进屋：“阿欣弄得很周全，这么晚，我们要赶紧睡了。你不要再操心，回去睡吧！”

　　水轻尘来看阿泰，阿泰正在走廊上东看西看，见他来：“水先生早点休息，这一层全是我们的人，你们在中间，可以放心睡。”

　　水轻尘这才转回房间，洗了澡关灯上床和秦司夜谈。

　　“我觉得夏星河是因为知道你在这边，所以才来的。”

　　“我们是偶然碰见的。”

　　“中国这么大，能偶然也是一种缘份。”

　　“你也应该结婚了。你要知道，你跟我不同。”

　　“我知道。”

　　“女人的手摸着很舒服。”

　　“你又不让我摸麦麦的手。”

　　“要死是不是？”

　　“夏星河真不错。”

　　“我知道。”

　　“算了，明天我帮你看看再说。”

　　过了半晌，秦司道：“我们学校有个音乐老师，也是支教老师……”

　　水轻尘：“？”

　　秦司：“她……喜欢我。人长得也漂亮，性格也温柔……”

　　“你觉得夏星河不温柔？”水轻尘问：“还是说你想要个听话的女人？”

　　秦司望着暗黑的屋顶，道：“我觉得都不太重要，关键是我父亲好像身体越来越差了。”

　　水轻尘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秦司：“你回家把你那房子修一修吧，不用修太好，就最简单的砖瓦结构，能遮风避雨，有两个房间一个厨房就行。以后想回去时也有一个家是不是？这样，你就是个有根的人。或许，秦叔也是想回去的。”

　　秦司承认：“他最近常常提起老家来。”

　　水轻尘：“要不你趁暑假回去一趟。修简单的房子，不需要太多时间。我听轻峰说现在上山的公路修好了，车子能上到山梁上去。你干了这么几年，这个钱有的嘛？没有我借你。”

　　秦司：“有，我再想想。”

　　第二天一大早，夏星河就来酒店找麦麦，说要带他们外面去吃早餐。见到秦司和水轻尘从另一个房间出来，顿时愣住了。她早该猜到的。他们来玉树既会联络她，又怎么会不联络秦司呢？

　　秦司有些尴尬，麦麦挽了夏星河手臂就往楼下走：“星河姐姐，你带我们去吃什么？”

　　水轻尘见秦司脚下走不动，拖着他走：“别怂~”

　　阿泰和阿欣立马背着包跟上。

　　夏星河带他们吃炮仗面。等面的时间，她说：“酥油茶和糌粑我都吃不惯，估计你们也不行。所以吃这个比较保险。”

　　“你也要一直待这边吗？”麦麦问。

　　“没有了，就一年。”夏星河说话，有意识地避开秦司。秦司也不接话。气氛是真的尴尬。麦麦和水轻尘对视一眼，又问：“那你周末也要上班吗？”

　　夏星河说：“没有啊，我双休。”

　　“啊，秦司，你暑假不去哪儿的，对不对？学校动工，不用你看着吧？”麦麦突然转头问秦司。秦司和夏星河脸上皆是一窘。秦司瞟了一眼夏星河，道：“不用。”

　　“援建的学校开工了？”夏星河问。

　　“今天开工，一会儿我们就过去。星河姐姐，你陪我去，我有点怕。”麦麦说。

　　夏星河看她一眼：“你不是有保镖么。”

　　水轻尘笑：“她不是想跟你多待一阵么。在这边，你周末一般都怎么过？”

　　夏星河说：“就各处走走啊，这边别的不说，风景挺好。我现在很喜欢户外徒步，这边就是徒步天堂，特别是这个季节。你们待多久？我们一起？”

　　“一起不了，明天去移多，后天一早去西宁，大后天青海湖拍摄，晚上就回广州了。你是一个人出去走？还是跟朋友同事一起？”麦麦问。这红线，她牵定了。

　　夏星河皱眉：“这么赶！”

　　麦麦催她：“没办法。快说，你都去了什么地方徒步？同哪些人？我好羡慕。”

　　夏星河道：“很多地方我都不知道名字，就是一个人开着车，看着风景好的地方，就走一走。这边，随便走，都是电脑壁纸。”

　　面上来，水轻尘把麦麦的面赶了一半到自己碗里才递到她面前。挑了尝尝，像粉。味道还可以，主要上面牛肉粒儿不少。见秦司听了夏星河的话，皱眉不语。于是问夏星河：“你的意思是，你都是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上跑？”

　　“不然呢？”夏星河低头嗦面。

　　麦麦回头问阿泰他们够不够吃，不够自己再点。听了夏星河的话，麦麦生气看秦司。秦司这才道：“这地方，你一个女生，最好不要一个人外出。”

　　夏星河停下筷子，抬头盯着秦司问：“那你肯陪我吗？”

　　秦司：“……”

　　“陪！”
　　水轻尘掀了秦司一下：“反正又没事，一起载我们秦司到处玩玩呗！他又没车，怎么好出行？下次你要出去，把他带上。多个人，还可以帮忙拍拍照片什么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