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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琉璃碧玉金满堂,月落霞彩各自伤(二) ...

  •   寂寂深夜,几缕幽幽寒风缠绕着,吹打着庭院的杏花树,花瓣纷扬,旋落在地,恍若当年艳美绝俗的宸贵妃在月下翩翩起舞的身姿,惹人堪怜。
      慕容绾蜷在床边一角,静静地呆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姑娘,已经很晚了,您还是早些安置吧。”凝墨举着烛台,靠近慕容绾,斑驳的烛影映照着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苍白如雪,令人怜惜楚楚。
      慕容绾抬起脑袋,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泪痕,低低的声音如是碎了一地的琉璃,“凝墨,我想回家。你知道吗,王府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否则爹不可能两个月都没来找我。”
      想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不安可怕,家中,真的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知晓一切平安的话,她愿意被关在霞彩宫一辈子,她真的,无怨无悔。
      凝墨叹息地摇摇头,只觉得自己的心听了她的话都碎了,“姑娘,您何苦这般聪明呢,老天爷让这般聪明,不是为了让您有这么多烦恼。您好好睡一觉,您的身子刚好,经不起这样折腾。”
      “凝墨,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只要你将这支簪子交给内务府的刘浔刘公公,你放心,绝对不会连累你的。”慕容绾拉着凝墨的手臂,哀求着。
      “姑娘,我。”凝墨不知该如何是好,明知这样不合规矩,但想起今早的事,却又不忍,姑娘待她这般好,还替她求了出宫的恩典,自己也实在不忍心看到姑娘这样折磨自己。踌躇了半晌,最终,还是点点头。
      “谢谢你,凝墨。”
      “姑娘,既然我答应你了,你也要答应好,好好睡一觉,好么。”
      “好。”
      凝墨服侍着慕容绾安置后,悄然退出了房间。
      慕容绾微微旋了个身,将脑袋别向了里侧,枕头内侧有一见月白色的绣花罗衫……

      凝墨坐在房内,打量着这支簪子,只是一支很普通的月胧蔷薇簪,除了做工精致些,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像姑娘这般聪明的人,这支簪子恐怕不会没有含义的。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将月胧蔷薇簪今晚就送去给刘浔公公,以免夜长梦多。
      正准备起身开门时,门却自己先打开了,只见赵嬷嬷提着灯笼,站在门外。
      “这么晚了还没安置?”赵嬷嬷扫了她一眼,眼中有着猜疑。
      被看得有些心虚,凝墨的手放在背后有些不安,只随意扯了句,“刚服侍姑娘歇下,正准备熄灯休息,嬷嬷您就来了。”
      赵嬷嬷听言,将手中的灯笼放在桌上,自己也随之坐下,执起凝墨的手,语重心长,“那姑娘是贵人,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何曾见过皇上对哪个女子有这般上心的。只是那姑娘聪明得紧,心气儿又高,我们当差得小心点,知道吗?”
      凝墨低着头,忖度着嬷嬷的那番话,点头,“凝墨明白。”
      “你是个剔透的丫头,你自己心里有分寸,这也是嬷嬷在这么多丫头中最疼你的原因。好了,早些休息吧。”赵嬷嬷提起灯笼往门边走去,踏出门槛后又忽而转过头,“明公公已向我说了,时日一到,便会放你出宫,你要知道,这是天大福气,该好好珍惜才是。”
      “是,嬷嬷慢走。”凝墨低顺着眉眼,目送赵嬷嬷离开后,关上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赵嬷嬷这么精明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地深夜来找自己,怕是已经知道些什么,最后的那句话,摆明了是在警告自己。若是此时自己有什么举动的话,一定会被嬷嬷发现的,到时,不光是自己,还会连累姑娘……
      “凝墨姐姐,你睡了没?”门外响起柳儿的声音。
      “还没呢,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凝墨打开门,见柳儿怀中抱着几件衣裳,蹙着眉问,“这些衣服好生眼熟,像是姑娘的,怎么三更半夜的这衣服还会在你这?”
      柳儿探了探脑袋,钻入屋内,眸间含着泪水,焦急万分,“姑娘说这些衣服明日要穿,所以我就去收了这衣服准备送去内务府,本来好好的,哪想我刚瞧了一瞧,竟发现这衣服的袖子上有个口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也没办法,不知如何是好,才想来找姐姐帮忙。”
      “别急,我瞧瞧。”凝墨拿起那件月白色绣花罗衫,袖口边破了一个口子,口子边十分整齐,倒像是有人故意弄的。
      “姐姐,你可真要帮帮我,要是姑娘明天怪罪下来,可怎么办?”柳儿抓着凝墨的袖子,担心害怕。
      凝墨端详了半天,忽而想起那支月胧蔷薇簪,这个口子的大小与那月胧蔷薇簪几乎是差不多的,是姑娘特意安排的么?想至此,忙安抚着柳儿,“既是如此,只好绣些什么挡一下了,明日姑娘发现了,也不会多加责怪的,你稍等一下。”
      凝墨起身从柜中取了针线盒,将烛台拿进了些,就开始缝补,不一会儿,就绣出了月胧蔷薇的模样,栩栩如生,最后收了线,系了结,将衣服递给柳儿,“好了,快拿去内务府吧。对了,将这些衣服交给刘浔公公,他会知道怎么处理的。”
      “谢谢姐姐。”此时的柳儿欢喜极了,也未曾想到这么多,只是满口答应,瞧了那件衣服,满意地夸道,“姐姐的刺绣真的是好厉害,模样又是端正,手艺又好,真是羡慕死人了。”
      “小丫头,瞧你嘴贫的。”凝墨拍了拍她的脑袋,笑语。
      “呵呵,我说得是真的,姐姐的模样可比宫里的有些主子要标致多了。”柳儿吐吐舌头,俏皮灵动,一扫之前的阴霾,“今日就谢谢姐姐了。”语落,就急急忙忙抱着一堆衣服离开了。
      凝墨坐在椅上,烛影晃动着,若有所思,姑娘这月胧蔷薇簪究竟是要表达什么呢?嬷嬷说姑娘是贵人,却从来没有对他们提起姑娘的来历,从姑娘的容貌举止来看,该是要贵到何种程度?

      刘浔收到衣服时已是半夜,手中握着那个绣着图纹的绣花罗衫,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宫中人人都知霞彩宫住了一个贵人,只是谁都不知这被金屋藏娇的人到底是谁,这衣服虽是从霞彩宫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衣服袖口绣着蔷薇,那婢女又特意交给自己,就不免让他费神,多了几分猜测。
      近日,宫里宫外流传着一句话,骄阳兼淡月,双飞入紫宫。不知为何,这零零碎碎拼凑起来,有种预感,在霞彩宫住着的该是公主。若真是这样的话,给自己传达的信息是要自己帮她脱困吗?
      那么,这月胧蔷薇,所求的月,指得又是谁?谁会有这个能力,能将公主从霞彩宫救出?又仔仔细细地翻了翻这件衣服,并无不妥,忽觉,胧字在衣上,拼凑一下,正是袭月二字,公主要寻求的人,是丞相上官袭月!
      明白了所要传达的讯息,刘浔赶忙安排,希望能在天亮上朝前,见到上官袭月。

      天才微微亮,日出刚一会儿,空气沾着浓重的湿气,雾气弥漫如烟,带着几丝阴冷。
      不过是三更天,房中还燃着烛火,上官袭月便醒了,这几日,他都是浅眠,在书房处理公务,经常是只睡了几个时辰,一连几日都是待在书房过的夜。
      “公子,内务府的刘浔公公求见。”肖亦轻声在房门外报告,生怕打扰了公子睡眠。
      内务府?上官袭月暗自忖度了一番,自己与内务府的人并无交集,何以他们的人会亲自到自己府上,虽有疑惑,却也没有想太多,只是随意嘱咐了句,“请吧。”
      上官袭月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眼睑合着,长长的睫羽细微的颤动,闭目养神。
      “公子,刘公公带到。”
      “奴才见过丞相大人。”刘浔依着礼数行礼,周到沉稳。
      上官袭月支起身子,带着几分疲倦,挥挥手,示意肖亦退下,而又抬眸看着眼前这个白净整洁的陌生男子,若有若无的笑意染上唇边,道,“我并不认识公公,刘公公来府上有何贵干?”
      这并非刘浔第一次见上官袭月,以往他在宫内走动时曾见过几面,当时只觉这个男子贵雅潋潋,自带几分不沾纤尘的脱俗清华之风,可是,到如今这般近距离时,却隐隐感觉到这份出尘之气下的几分压迫,随意从容中所含的威慑。
      “相爷不认得奴才,但与惊鸿公主该是交情非浅吧。”
      听到刘浔提起惊鸿公主,上官袭月才细细打量起刘浔,进退得宜,有条不紊,是个聪明人,而且很知分寸,宫中竟还有这样的人,倒真是忽略了。至于绾绾,近日慕容王府气氛肃然严谨,以保护公主安全为由已调动大批人马在王府周围,这其中的缘由,恐怕只有慕容平自己才知。
      睇了一眼刘浔,笑意渐深,“是又如何?”
      “胧字绣在衣上,衣上还绣着一朵蔷薇花,这是从霞彩宫中传出的讯息。”
      上官袭月蹙眉,似在沉思一般,霞彩宫之事他亦有所耳闻,却也不甚在意,直到前些日子朝堂之上的动乱,才让他真正想去打探一番,只是纳兰毓对此事处理地极为隐蔽,根本打探不到确切的消息。
      胧字在衣上,指的的确是自己的名讳,而蔷薇指的该是绾绾,像是突然想明白什么,上官袭月敛了笑容,多了几分苦涩与无奈,他会这样做的目的,一为保护,二为囚禁。
      见上官袭月许久未答,也未表态,刘浔亦不敢贸贸然出声,只得安顺地站在一侧,尽管心中焦急不已,却也不可奈何。公主为什么会选择相爷来帮她逃出霞彩宫自己实在想不明白,首先他有这个能力自己不可否认,但是,相爷真的会选择与皇上作对而来帮公主吗?还是,他们之前的信任已经到达了一个很深厚的地步,才会让公主在这个紧要关头选择了相爷。
      这是一场很大胆的豪赌。成功也就罢了,一旦失败,想要再次逃离霞彩宫,就比登天还难了。
      “我明白了,刘公公先回宫吧,免得遭到他人怀疑。”半晌,上官袭月才浅然出声。
      “那一切都交给相爷了,奴才告退。”行礼后,恭顺地退出了书房,站在走廊间静候时,望那幽幽地怡然景色,不自觉轻叹一声,公主,刘浔已尽力而为,之后,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送走刘浔后,上官袭月只静静坐在椅子上,轻轻合眼。
      不一会儿,肖亦重回书房,轻微的声音却惊动了位上的人,本就心疼公子最近的繁忙,想必是极为累了,所以才会这样就睡下了,因着自己的过失打扰了公子的休息,带着愧疚,沉语,“打扰公子休息了。”
      上官袭月浅笑着拂拂手,“无妨,什么时辰了?”
      “公子,该上朝了。”
      抬眸看着外边,天色沉重,谈不上的压抑之感,想了一下,低语,“就说我病了,今日不上朝了。”
      “是,公子。”不带任何疑惑,只简单明了的接了话语就安然退下。
      上官袭月起身,推开窗户,几缕寒风飘入,带着冷涩,宫中,也该是要变天了。

      这半月,慕容绾静然地在霞彩宫等待消息,不知凝墨是否传给了刘浔,而刘浔,是否找到了他,如今,自己可以倚靠的,只有公子了。现在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
      “绾绾,绾绾……”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蹒跚着步履向她扑来,口中凄然念叨。
      眼前的场景忽然又转动,朱门爬上萧清的藤蔓,偌大的府邸没有一人走动,原本漂亮的庭院杂草丛生,一股腐败的味道。
      “爹……”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浑身冰凉如水,脑袋昏昏沉沉,全身使不上一点气力。
      刚刚太过真实的梦境让慕容绾心中愈发不安,已分不清那是否是真正存在的事实,双唇泛白,干燥极了,于是蹑蹑地起身想去倒杯水,身子意外地疲惫沉重,努力地支着床檐,勉强走至桌边,一阵阵的晕眩袭来,全身的力气像是忽然被抽光一般,拿茶壶的手一软,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为寂夜划开了一声脆鸣。
      意识在瞬间被剥离身体,一下子,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外面细碎的声响,想要睁开眼,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只有耳边不断传来断断续续的话语。
      冰凉带着细汗的大手抚上她的额头,让原本烫得难受的脑袋微适了几分。
      “绾绾,你现在是在惩罚我吗?选择了这样的方法来折磨我。”轻若柳絮的声弦,含着伤痛与无奈。
      “皇上,早朝的时间就要到了,是否……”明文恭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
      “皇上,是奴婢的疏忽,暂且,将姑娘交给奴婢照顾吧。”凝墨看着姑娘和皇上的样子,心中难受,忽然跪了下来,自行请罪。
      纳兰毓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凝墨,又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慕容绾,唇角泛上苦涩,抬手,语,“你起来吧,怪不得你,若她执意如此,谁也拦不住。”
      纳兰毓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转身离开之际,慕容绾的眼角落下了一行清泪。
      凝墨匆匆起身,连忙命人更换冷水,不断地为慕容绾更换毛巾,担忧之情溢于言,谁也拦不住。”起身温柔地替她掖好被子,“文恭,走吧。”
      “皇上起驾。”表,口中不自觉喃喃自语,“该怎么办才好,烧的这么厉害……”
      梦魇缠身,脑海中不断放映着残破的景象,鲜红的血,素白的缟衣,萦绕不断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如一张密集的大网,绕得人喘不过气。
      “姑娘,您怎么了,姑娘,姑娘……”凝墨见她哭泣不止,手指颤抖着却又紧紧抓住床单,不禁担忧地握住她的手,试图让她平静安稳些。
      慕容绾睁开眼眸,此时,更是多了几分清明,低低而言,“对不起,凝墨。”
      “姑娘……”凝墨还未反应过来,便觉一阵晕眩,余音未止,就倒在了床边。
      慕容绾抬眸,望着眼前这个淡如清风,雅如静月的男子,一袭白衫,不沾纤尘而至,昏暗的房内仿佛只有他身上所散发的柔和白光,是她此时,唯一所能看见的光亮。
      “公子。”直到有另一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慕容绾才注意到房间内除了他,还有另一个人,这个男子穿着夜行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一张脸也普通地让人过目就忘,全身上下根本找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存在感,几乎为零。
      上官袭月只颔首示意了一下,那男子就迅速离开了,仿佛,没有他存在过的痕迹一般。脚步逐近,带着浅然的笑意,待慕容绾反应过来,修长的手已递至她眼前,用他一向柔和而清雅的音调,“绾绾,我来接你了。”
      不知为何,因他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让她无论如何也止不住泪水,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扑到在眼前这个男子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被关在霞彩宫近三个月,纵然再难过,她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可是一切的伪装,却都在他面前,全然崩塌。
      “绾绾,够了。”像是发泄般的大哭,终在上官袭月半疼惜半责怪的一句话中止了声,又随意取了一件披风裹在她的身上,纤指轻轻划过她的眼角,拭去她的泪水,轻叹,“走吧。”
      原本发烧就昏昏沉沉,强打的精神也在刚刚的哭声中消耗殆尽,半倚在上官袭月身侧,任由他搀扶着离开霞彩宫。
      彼时,慕容绾没有注意到,也没有想到,上官袭月是如何从容不迫地进入霞彩宫,而又是如何光明正大地将她从宫中顺利带走。

      纳兰毓刚下完朝,就听得赵嬷嬷急忙来报,说是姑娘不见了,心中一惊,不见了是什么意思?顾不得多想,就带着一行人往霞彩宫走去。
      一到霞彩宫,只见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纳兰毓眼中如是淬了极寒之冰,众人都可以感觉到这位少年天子已是怒不可遏。
      “谁能向朕解释一下。”
      跪着的一干人等皆是大气不敢喘一声,凝墨跪着上前挪了两步,深深一拜,“请皇上责罚奴婢,奴婢是最后服侍在姑娘身边的人。”
      “既是你服侍的,那告诉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纳兰毓虽是气极,却还不是一个丧失理智的昏君,他既然能瞒得住朝野上下的文武百官这霞彩宫住的是谁,就表示对霞彩宫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安排妥帖。现在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绾绾,那么,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凝墨整理了一下思绪,不慌不忙地答道,“奴婢见姑娘一直昏迷不醒,很是着急。可突然姑娘醒了过来,对奴婢说了声对不起,随后奴婢就不省人事了,待奴婢被赵嬷嬷叫醒,就发现姑娘不见了。”
      凝墨的一番话虽然精辟,看似毫无线索,但却让纳兰毓抓住了一点,消息是绾绾透露出去的,人也是绾绾自己叫来的,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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