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乱红颜》馨默

4、月牙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盛夏，阳光有些毒辣，空气中透着薄薄的闷热。
　　慕容绾依旧喜欢半倚在玉阶上，闲淡微然，一副与世格格不入的样子。
　　莲花池的荷花已盛放地无比灿烂。她纤白的手指在清澈的水中打着圈，水荡开散成了层层涟漪，缓缓漫开。
　　“小姐。”翠舞手中拿着一叠衣物，向慕容绾走来。
　　慕容绾抬起眼，坐在玉阶上，淡笑，“东西拿来了？”看了一眼翠舞手中的衣物，浅笑嫣然。
　　“是。”
　　慕容绾进了屋，待出来时，已是个绝世风华纤纤弱质的美少年，紫色宽袍，贵雅无双，明眸善睐，瑰姿艳逸。一把绘着樱花的折扇，轻摇之间，优雅纤魅。
　　“翠舞，今日出游，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
　　“翠舞明白，但小姐，你真的不需要翠舞跟着吗？”翠舞微微有些担心。
　　“放心，我只是出去散散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帮我准备好了吗？”
　　“是，小姐，轩末已经在那等了。”
　　从后门偷偷溜出，看到马车在等待，坐在马车前的男子一身布衣，虽然衣着朴实，但却透着一抹俊美，眉目之间带着不与人接近的冷漠。
　　他的冷漠与慕容绾漠然是本质不同的，轩末的冷，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带着孤单游离于世间的孤悒，而慕容绾却是看的太多，看得太透彻，而使她对什么投入的感情都淡了，总是喜欢收拾自己的心思，保持一种淡漠的疏离。
　　“小姐。”轩末低沉的声音带着恭敬。
　　“轩末，我要去南山的月牙湖。”坐上马车，懒懒地倚在靠背上，对着轩末说道。
　　“是，小姐。”马车前行，速度虽快但却平稳。
　　轩末是她小时候在破庙中带回来的，自己待他也若哥哥般，尽量不让他受半点委屈，更是悉心栽培他，可以说，轩末对自己忠心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南山的月牙湖，正是桃艳纷飞的时节，桃花开得绚烂无比，是游春的好地方。越接近月牙湖，人的声息就越浓烈，南山此时游人甚多，还有不少文采风流的才子聚在此处切磋文学，更有不少贵公子携佳人游湖泛舟。
　　“小姐，到了。”
　　“轩末，谢谢你。”
　　慕容绾一下车，便被这漫山妖桃给吸引住了，确是花不醉人人自醉。
　　她被炫彩桃花给吸引了，但游客却被这绝代芳华的优雅少年给吸引了，少年的美似琉璃般清雅通澈，带着醉人的华美。
　　坐在不远处凉亭内的男子笑而不语，静静地注视着那个美丽的少年，缓缓优雅地举起琉璃杯，美酒一饮而尽。
　　慕容绾依旧赏花，还压下枝桠，凑上轻嗅，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在她的映衬下，却变得黯然失色。
　　“唉，你说那齐少爷真是无法无天了。”慕容绾听到身边的一位老者贤士抚着长须，对着身边的贤士叹息道。
　　“那有什么办法呢，齐家仗势欺人，我们又说不得管不得。”
　　慕容绾见着不远处人群聚集，人声鼎沸，便有些好奇地问道，“老人家，发生什么事了吗？那边为何这般热闹？”
　　老者先是一怔，而后叹了口气，“齐少爷今日来赏桃，见着一位姑娘漂亮，便想强抢入府，那名姑娘的爹不肯，齐公子的家丁就在打他。”
　　“那为什么都没有人管？”慕容绾微微蹙眉，今日来这赏桃的人有头有脸的多的是，为何没人敢阻止。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齐公子是礼部尚书的二公子，他的姐姐正是慕容王府的侧妃，据说十分得宠，你说，谁还敢阻止。只是可怜了那个姑娘。”又是一阵叹息。
　　是他？齐敏汇，对于此人，她并不太熟，只是偶尔来府上会见到他，不过，他的传闻就连自己这个不经常出门的人都听过。
　　她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若因为如此而败坏王府的名声，那也不是自己愿意待见的。暗暗的将手指抵到象征身份的令牌处，便往人群中走。
　　众人见到这个俊雅的少年往人群中走，便纷纷地绕开了一条道路，许是这个少年那自然流露的淡雅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尊敬。
　　见到眼前的场景，慕容绾淡然地脸色也微微一变，一群奴仆打扮的人正凶狠地踢打着地上的中年男人，可他似是不怕，用双手在地上爬，只因更想接近不远处却对他来说极远的少女的身边。
　　“爹……”
　　慕容绾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少女梨花带雨，身子被人紧紧禁锢着，她身后的男子身着华服，翩翩风雅，可脸上的神色却是暴戾。
　　人群总有人不满，可却都只是细声说道，叹息声一直在耳边回响，却始终没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住手。”慕容绾轻轻启唇，黛眉微倦，似是带着不满。
　　她的声音如是天山冰雪消融，为这闷热的气氛带入丝丝凉气。
　　齐敏汇见着她，目光中带着惊讶，惊艳，最后竟是汇成了不屑，“你难道不知道本公子是谁么？不想死的话马上滚。”
　　慕容绾勾起一抹淡笑，“让我离开，就怕你还不够资格。”她顿了一顿，随后说道，“放了那名姑娘。”
　　“放？本公子看上的人还没人敢管。”齐敏汇理直气壮地说道。
　　慕容绾不疾不徐地走到那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身边，眼神掠过那帮奴仆，随后扶起他。
　　那些奴仆竟是什么反应也没有，他们也并非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这名公子身着华服，气质高雅，不富即贵。
　　“大叔，你没事吧。”
　　“公子，求你救救小女吧，她今年才14岁啊，齐公子将她糟蹋后，我的女儿该要如何嫁人啊。”他也看出这名公子来头不小，连忙求情。
　　“老匹夫，你说什么，本公子看上你家的山野村姑是你的荣幸。”齐敏汇又将目光转向慕容绾，“但不知公子是何人，今日定是要与我作对？如若如此，来人，将他也带走。”
　　慕容绾正想将令牌取出，却听到一声清浅干净的声音划过。
　　“倾世桃花芳菲世间，今日桃花艳丽非凡，却是被你给糟蹋了。”向着声源望去，一名男子雪白衣衫飘摇从容，身后的粉色妖桃却分不去丝毫他的光华，反而更衬得他遗世而独立，淡雅自如。白色的衣尾沾上少许草叶，他却也没在意。
　　在场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看看那边雅致夭夭的清澈少年，又看看这边贵雅清潋的淡儒公子，今日这紫城的风华都跑到这来了吗？
　　上官袭月，没想到竟是他，望着那边的齐敏汇，脸色已是苍白一片，握着少女的手渐渐松去，细看，竟有几分颤抖。
　　那个少女急忙跑到自己的爹身边。
　　直到这时，众人才从这绝艳的蛊惑中清醒。
　　“齐公子，今日之事我不会与齐大人说，但若是以后再发生此类事，定不轻饶。我想，就算是齐大人，也未必保得住你吧。”上官袭月依旧是潋潋雅笑，却是透着几分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
　　慕容绾这才知，为什么他一个翩翩风雅的公子能在朝堂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话中语气虽是柔和，却夹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如是寒梅，生的素雅芬芳却是傲骨冰清，让人难以小觑。
　　齐敏汇纵然心有不甘，却还是狼狈地带着奴仆离开，见状，那名男人和少女纷纷感激地看着他们。
　　“大叔和姑娘无需多礼。”慕容绾从身边取出一些碎银放到少女的手中，“大叔，你快去看看大夫，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不不不，公子救了我和小女，我们感激不尽，不敢再收公子钱财。”
　　“老人家，你就拿着吧，这名公子自然会向齐敏汇讨回的。”
　　男人和少女皆是一愣，便急忙感谢了一番，拿着钱就离开了。
　　不远处站着一群人，为首的男子目光犀利，有着俯瞰众生的优越感，一身华服衬得他贵气不凡，俊美容貌带着如若神祗般的倨傲，此时却是细细打量着这边。
　　慕容绾勾起笑意，转望向上官袭月之时，竟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拂了拂身上的褶皱，走向他，“刚才多谢公子相助。”
　　“无妨，我与公子的目的一样，只是不希望这般美景被人破坏而已，难得碰上，便是缘分，不如去那边的凉亭坐坐。”上官袭月从容自如，静雅柔和的声弦似春风一般，徐徐入耳。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怕自己的身份被穿帮，如果不应邀，却显得有些扭捏，心中怀着一丝丝侥幸，他只见过自己一面，应该不会认出自己才对。
　　随后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慕容绾说话处处小心，这个人可不好对付，要是不小心被他看出什么，就不大好了。
　　但让慕容绾松了一口气的是，他似乎没有提到什么敏感的话题。
　　不知不觉，天已慢慢昏暗下来，游客也渐渐稀落，金色的夕阳照着这些桃花更加美艳绝伦。
　　“天色已晚，我们也该回了，公子住哪？我送你一程。”上官袭月起身拂了拂身上的尘灰，对她说道。
　　“不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她哪敢叫他送自己回去，那样不就穿帮了。
　　“这里乃是郊外，你一个姑娘家只身不安全。”上官袭月淡淡地看着她，并无感情波澜。
　　慕容绾吃惊着，他刚才说什么，姑娘？难道她已认出自己……？“你知道我是……？”
　　“绾郡主容貌举世无双，又怎能遮掩地住。而且刚刚公子敢只身一人应对齐敏汇，必定是有些缘由。”上官袭月神色自若，宁静而归远，似是从未沾染过这尘世一般。
　　慕容绾点点头，有些佩服他的观察入微，不过，她也非有意隐瞒身份，只不过为了方便而已，既然他已拆穿自己，自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今日多谢公子，公子能否别唤我郡主，这个名号实在太虚华了，绾绾承受不起，如若公子不嫌弃，还是唤我绾绾吧。”
　　除却在朝堂之上，所有人都称呼上官袭月为公子，仿佛觉得这个风流翩雅的称呼才适合眼前这个雅致潋潋的男子。
　　上官袭月有些微愣地看着她，眼中流过一丝光华，久久没有回答。
　　慕容绾有些懊悔，怎么可以这么冲动，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俗浅？就她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只听见他的声弦若春风拂面般温暖和煦，“回去吧，绾绾。”
　　不知为何，慕容绾的心里有一股暖流划过。
　　其实，她想让他唤自己绾绾的原因不过也就是一种习惯，一个公主或郡主都像一个无形的隔膜，拉远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上官袭月的马车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华丽富贵，倒是精致淡雅，让她很是喜欢。
　　他细心轻柔地扶她上了马车，声弦使人如沐春风，“小心点。”
　　慕容绾点点头，他确是像传闻中那般优雅温柔，难怪紫城的女子都对这位公子倾心。这样一个柔雅的公子，让人难以想象他是一个权倾朝野的权相。真若是出淤泥而不染，在那混沌的官场中还能保持这一抹清雅吗？
　　“去慕容府。”他对车夫说后，转身望着她，淡声问道，“绾绾，天色有些寒，冷吗？”
　　“不冷，谢谢公子……”慕容绾话还未说完，便被他阻止了。
　　“绾绾要我唤你名字，你若称呼我其他名称，岂不显得不公平。”上官袭月的眼中透着狡黠。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上官公子？”她看到了什么，这个传闻中温柔如水的男子，竟会有这样狡黠的一面？而且，竟然跟自己这么斤斤计较名讳？
　　“绾绾今年15吧，我年长你5岁，唤我一声哥哥应该不为过吧。”
　　“月哥哥，今天谢谢你了。”慕容绾难得露出了一副俏皮的模样，清丽的面容让人不禁为之迷恋。
　　“公子，慕容府到了。”
　　上官袭月从马车上走下，再扶慕容绾下来，“早些休息吧！”
　　“你也是，那我回去了。”
　　上官袭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边的笑容淡雅曦和，温暖无双，慕容绾吗？真是个特别的女子。与那个妖艳的芸妃相比，她虽也极美，却多了分淡然，内心恐怕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吧。
　　后门翠舞正焦急地等着她，见到她回来连忙将她门打开让她进入。
　　翠舞小心谨慎地看了一眼周围，在确定没人后才关上后门。
　　“翠舞，先回房，有话回房再说。”慕容绾阻止欲要出声询问的翠舞，两人蹑手蹑脚地偷偷回了房。
　　回到房，慕容绾便连忙换衣服。
　　“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轩末去接你，却找不到你，你知道我们有多着急吗？又不敢张扬，翠舞只好在后门等你。”翠舞在帮她换衣裳的时候，担心地抱怨着。
　　“好翠舞，让你们担心了，对了，家中有什么异常，没人发现吧？”坐到梳妆台前，将发带拿下，瞬时三千青丝谢落，绝色倾城。
　　翠舞摇摇头，“今日王爷和王妃都去宫中看望芸妃娘娘了，大少爷也甚少待在府中，而小姐平常也不怎么走出院子，所以倒也没人注意到小姐不在府中。”
　　“这样最好了，今日爹和娘怎么会到宫中看姐姐？”慕容绾有些疑惑，后妃哪能随便就见父母？
　　“听说是皇上心疼芸妃娘娘，怕娘娘想家，所以就把王爷和王妃召去了。”翠舞边为她梳发，边讲着，“皇上对二小姐真好。”
　　慕容绾淡淡笑着，却若有所思，是真的对姐姐好吗？还是因为姐姐是慕容家的女儿，所以无法不对她好。不会的，凭姐姐的天人之姿，就算是皇上也无法不疼惜，他一定是真心对待姐姐好的。
　　“小姐今日去南山，是碰到了什么事吗？为何这么晚才回？”
　　“也没什么特别的，南山的桃花开得很美，不过，倒遇见了些有趣的事。你猜我今日碰到了谁？”因为翠舞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所以也没向她隐瞒什么，“我碰到了上官袭月。”
　　“上官公子？小姐，人人都说上官公子贵雅不凡，是个绝色的美少年，是否真的如此？”
　　“翠舞，难道你？”见翠舞的脸微红，慕容绾也不好继续调侃，“确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绝美少年。不早了，休息吧，那些衣服要收好，不要让人发现了。”
　　翠舞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收在怀里，关上门。
　　慕容绾依旧坐在梳妆台前，将窗户打开，明月洒在这片静谧的大地，显得有些寂寥。
　　看着窗外的明月，脱俗的面容间透着些许娇媚，还能，再见到他吗？
　　日子也风平浪静地过了半年，在这短短半年之内，她的姐姐慕容芸专宠圣恩，荣耀达到了极致，慕容家更因此显赫一时。她的大哥，被封为祁郡王，而她，也被赐为惊鸿公主。
　　慕容一门，因为芸妃，满门风光无限。
　　慕容绾坐在房内，思绪有些飘摇，公主，郡主，都只不过是皇帝给的，她也甚至有些迷茫，依当今皇上的心思，怎会让慕容一门如此风光显赫，为一个妃子而大封其兄妹，似不像是皇上所为，究竟有何深意。
　　最近的紫城有些平静过头了，这个是非之地会如此平静，倒让人心里有些不安……莫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忽的，外面响起了声音，打断了慕容绾的思量。
　　“翠舞，绾绾睡下了吗？”
　　“回王爷，小姐刚躺下。”
　　“这样啊，那就让绾绾休息吧。”
　　慕容绾起身打开房门，浅笑盈盈，“爹，这么晚了找女儿有何事？”
　　“绾绾，还没睡吗？也不是什么大事，芸儿说希望你能到宫中小住几日，就当是陪陪她。你们两姐妹从小感情就好，她一个人在宫中也是有些寂寞。”慕容平和婉地看着她，眼中浸满了疼惜与怜爱。
　　慕容绾有些诧异，宫中有这样的先例吗？“皇上那？”
　　“皇上也同意了，这是入宫的令牌，以后你可随时入宫。”慕容平将一块白玉令牌递给她，其实刚听到，他自己也有些疑惑，皇上对芸儿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既让他们时常去宫中探望芸儿，更让绾绾入宫陪芸儿……
　　他对芸儿是真宠爱还是逢场作戏？
　　不过，若是逢场作戏也能做到这个地步，对自己也是有利的，芸儿的绝色之姿怎能不让他沉沦。
　　“既然皇上都没异议，绾绾自然没什么意见，明早，绾绾就收拾东西入宫，爹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早些休息，不要太累了。”
　　“那绾绾好好休息。”
　　送走父亲后，慕容绾有些无力地靠在门上，明日，她也要去那个世上最漂亮的牢笼里了吗？
　　虽不是入宫为妃，但却也觉得像是被人折断了自由的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