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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文盲 ...

  •   左秋还自从他卸任总督后职权权柄就被瓜分了,他本人对此不太在意,他在猎犬中仍然享有盛誉,猎犬能在中心区如鱼得水和他有莫大的关联。过些日子是他宝贝女儿的生日,叶时书就是再忙也不能推托。

      “元佬们最近看上了新酒庄,”叶时书说,“他们想要迁走基地?”

      左秋还点燃烟,吸了一口,说:“那块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想迁就得和中心区高层政府联系,政府划分的地皮我没有兴趣,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时书说:“就是问问。”

      每年和政府方的人交接是他最厌烦的事,一群人戴着整齐老气的领带在中央大厅口舌争辩,嘴里都是那几句官场话颠三倒四的说,来来回回没几句准话,像是橡皮糖,扯不掉也吐不出。他说:“听说这人前些天来过。”

      电视上的发言人正在如火如荼地发言:“本次选举,我们的候选人有百分之十是异变人,这象征我们底层的革化命令得到妥善处理……”

      翟裕舟作为中心区政治圈的发言人算得上能人,他很会说话,初出茅庐就能在一群老狐狸中来去自如,只是大多数人都不大看得起他,原因未知。

      左秋还眯起眼看了两眼,下了评语:“年少有为。”

      叶时书换掉了频道,左秋还给过不少人年少有为的评价,紧跟着的就是“狗屁不是”。左秋还从没这样评价过他,他对叶时书的看法在多数人眼里都很完美。即使叶时书比谁都清楚,左秋还防备着他呢。

      左秋还站起身,他说:“记得清点仓库。我先走一趟,你自己找点事情做,别两手空空在这儿转,老东西看见了又不高兴。”

      叶时书清洗茶具,他用竹制夹衔起两只手指粗细的陶瓷杯,在滚水中烫过,随后叠在一起推进杀菌箱。凉透的茶水还在往下渗,经过最开始的流动后只能一滴滴的漏,像破开的珍珠掉进了水池里。

      “老远就看见你了,”老人打开门,拄着拐杖,精神抖擞,探出头:“忙?”

      叶时书说:“不忙,过来看看。”

      周成华站外边等他,叶时书带上杀菌箱的门后走出来,在走出大厅时替对方撑起了伞。

      “来了又走,”周成华踩着脚下虚拟的草坪,经过投影后这里的荒土变成了一块生机勃勃的鲜活之地,似乎投影下就能长出新的生物。他说:“没有谁比得上你。”

      叶时书虚着眼睛眺望远处,伞的影子爬上了他的肩膀,道:“经验都是积累出来的,我不专业,我还没怎么上过学,是个文盲。”

      周成华的胡子花白,鬓角如雪,说:“这活儿没多少人干得了,我想找你继续任上。”

      他管理异变人死亡后的收尾工作,若是放在正常社会,这工作需求有点类似法医,需要相当多的理论知识和现场经验,后者在每个异变人身上是重点,因为有关异变人的理论知识太少了,每个记录员都依靠经验下定义,叶时书在这个行当上干得很好,甚至称得上最好,但是他后来被左秋还调去作调查局的负责人,开始有了长官的头衔。

      周成华对此嗤之以鼻。

      叶时书笑,“那不是累死我了。”

      周成华七老八十了,矍铄的面貌让他看上去像是土地里经过泥土啃噬的沙砾,青光眼没让他退休,反而显得很顽固,他侧身看叶时书一眼,说:“你急什么。”

      叶时书说:“事实,我忙着呢。”

      周成华是个老小孩,他把叶时书当做小屁孩,说:“你谈朋友了。”

      “我没有,”叶时书反驳,“你想得够多。”

      “你不能谈朋友,”周成华冷哼,“你是总督的乘龙快婿,你的新朋友那群老畜生不喜欢,你给他们留下了话柄。”

      “管真多,”叶时书说,“他们没自己儿子?老想着别人儿子。”

      周成华举拐杖抽他,气愤道:“你他妈的一天不干正事,网络世界有那么好?要想认识异变人,你去监守所转一圈,那儿全是你想认识的新朋友。别在网上发牢骚,他们盯着你。”

      叶时书跑了,说:“你还管别人叫老畜生!”

      周成华就是那几个老家伙之一,但这里边每个人都自视甚高,他们尤其瞧不起对方,就算都知道自己半截身子埋进土里了,明明都没几年能活。

      叶时书走出虚拟草坪,脚下的触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世界在很早之前就种不出东西了,食物变成了最昂贵又稀缺的资源。人类开发的营养剂在其中补充了重要作用,这东西很便宜。叶时书几天全靠营养剂活下来,他家里没有囤积食物,他没有囤积食物的兴趣。他对所有事情都不太上心,情绪似乎只是风吹起的垂帷,有时候才荡几下。

      叶时书靠职权之便在中心区上层购买了一盆绿萝,和一只小刺猬。他把小刺猬照顾的白白胖胖像个滚球,自己却瘦得惊人。

      他咬着牙释放自己的痛感,任由噬骨般的剧痛吞噬着他。他轻动透晶般的白色飞羽,在狭窄的客厅中扇掉了一大片拜访着的物品。

      他有一双翅膀,这双翅膀在毁坏他的家。但是他不在乎,疼痛就是药剂,畸形的身体让他经年累月之下除却淡漠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每一下翅膀的扇动都伴随着无法言语的痛苦,那种疼痛像是骨髓抽离,让他几乎无法站直身体。他微微佝偻着腰,在黑暗中无声喘息。

      几十秒后,他“扑”地收回来翅膀,如同转瞬即逝的梦。他半梦半醒间睁开了眼,感受到汗流浸蚀眼睛的刺痛。他无力地仰躺在地面上,小夜灯在角落中幽幽地发着亮。

      异变人使用自己的异变器官会疼吗?叶时书没问过任何人,他不能问。

      ——

      “1013,”调查局派遣的调查员说,“这是猎犬中心划分给你的住址,你要在半天之内搬进去,我相信你行李不会多,所以大概两个小时就够了。”

      楚越晨行李不多,他出狱后就没什么行李,最贵重的只有那双拳击手套。这幅手套据说是玉池的镇店之宝,权莉扔给他时让他注意不要过于暴力,否则会毁坏内部纤维结构。但楚越晨觉得她在开玩笑,因为这幅手套在他手下没有安全过两小时就坏了。马教头扯坏了它,这幅手套让马教头像磕了药般亢奋,这是他手下败将最心爱的遗产,然后被他打坏了脑袋。对方支支吾吾地指着他,后脑勺被打瘪进去,像是漏气的气球。

      楚越晨听说的故事版本是这样。

      调查员在这个小小的房间中试了试信号的收发情况,他必须保证楚越晨在调查局眼皮子底下生存,他说:“监控不能有损坏,如果监控出了问题,那你就会出问题。为了不给组织添加太多麻烦,我建议你老老实实的,不要试图关闭监控,我们的黑客手段多着呢。”

      他说了半天,纳闷着回头:“我说的你听见没有?”

      楚越晨靠着阳台抽烟,说:“慢走不送。”

      调查员说:“你在干什么?看星星?”

      楚越晨说:“囚犯不能看星星?”

      调查员道:“按照正常人的刑罚规定,你坟头草该十米高了。”

      楚越晨扯上窗帘,说:“所以快点杀了我,嗯?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我享受着社会给异变人的优待,所以我还是个运气好到爆棚的杀人犯。你心里这样说。”

      调查员这辈子最恨纵火犯,心说真是有他妈的自知之明啊,嘴上却道:“我先走了,你记得明天早上去调查局做每日一次的心里测试。”

      楚越晨相当客气地送他出门,临走时还十分友好地询问过他是否需要留下来过夜。调查员瞪直了眼,落荒而逃了。

      楚越晨扔了小灵通,这东西是调查局唯一允许他使用的通讯物品,他在调查局面前根本没有任何隐私。这样的生活不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真该死。

      八年前,一位年仅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在经过旌德巷23号时扔了一个烟头,这个烟头被视为引发整场火灾的导火索,事实却不是这样。楚越晨最开始也以为这场火灾的罪魁祸首是他,直到他看见叶铜尘在还未燃起的幽幽火种倾倒酒精。这个神志不清的中年人在引火自焚,这场闹剧却要楚越晨来承担。

      但楚越晨从不后悔,他的过去就是杀戮编织成的纱网。

      “编号02,”黑熊说,“这次替我杀掉中心区负责人。”

      楚越晨捻起这张黑白照片,说:“时间限制?”

      “两天之内,”黑熊声音苍老,“随便你用什么方式,最好留下烈鹰的痕迹。我要他们知道我来过。”

      楚越晨在几个小时后用狙击枪爆掉了负责人的头,并且把他的尸体塞进了浴缸里。楚越晨在他家中的厨房前站立几秒,最后决定用负责人给小情人准备的小礼物——一只口红,用这只口红在干净整洁的镜面上留下了烈鹰的象征。

      黑熊杀人很有个人特色,这个徽章被视为忠贞的表现,即使这个杀人后留下标记的动作被人诟病像小狗撒尿,黑熊固执地坚守到了底,事实证明同意他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黑熊最得意的干将不是楚越晨,可他从来没怀疑过楚越晨是否忠诚。因为楚越晨只看重钱,黑熊在这一点上没苛待过他。

      随后楚越晨被黑熊当做烂手里的牌扔进了火场。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为什么没人给我评论……哭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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