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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请假 ...

  •   “你他妈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张泉奋力发泄,他吊起了双膝,左手臂在吊床的帮助下省了不少力气,“这个疯子差点杀了我,我不可能给他谅解!”

      叶时书转回歪斜的表盘,说:“我们能理解您的愤怒,但事情的章程是这样,我们是守法公民,联邦给了异变人的特权,我们很遗憾您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承诺在您康复之前,您的医药费和护工都由我们全力承担。”

      异变人在这个变样的社会中委曲求全,这是只有异变人才知道的事实。普通人害怕他们非人般的力量和如同发性牦牛般的野蛮性情,即使这项相关调查的辟谣在电视中转播过无数次,他们仍旧害怕异变人的不同。他们在某些层面不属于人类,在普通人看来,他们和正常人相差甚远。是的,他们甚至只将自己称作正常人,然后用慷慨的态度给了异变人一个得体的称呼——“半人”。

      应阳公正道:“事情起因结果我们已经了解,整件事情的原委都已记录在案,张先生若是有其他的疑问,欢迎致电猎犬下辖管理局。这是档案。”他递出一枚芯片。

      张泉怒不可遏,他用包满石膏的手臂撞开应阳的手臂,吼道:“我不管你们什么猎犬不猎犬,这个人渣要杀我,不过是个畜生,杀了就杀了!我倒是没出大事,万一有天他发了狂,真的杀人了怎么办?你们必须给我个解释,我不接受这样的调解结果。我警告你们,你们要是再包庇这个疯狗,我就在网络上曝光你们,你们徇私舞弊狼狈为奸!说什么异变人普通人和谐共处,我看你们就是异变人的舔狗!我不服……”

      叶时书退出去的同时扫了一眼地上的芯片,镜片闪着冷冷的白光。他拉上门,隔断张泉如同狗吠的声音,说:“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不要拖拉,异变人在这件事情上吃的亏够多了,别理他。”

      这种人越给他关注度他就越起劲,叶时书有经验,无非是想出口恶气。

      应阳说是。

      医院是前些年新建的,这里曾经是火葬场,这个地方承载了无法估量的历史,历史上那场大规模群体脑死亡事件在联邦的记录中变成了寥寥数语,叶时书在网络上查找过多次相关真实案例,然后他发现这件事情在口口相传中成了传说故事。

      叶时书没有立刻离开医院,他站在住院部的正门观察了很久。空乘轨道遁地上天,它横穿市区中心,在许多居民的居住地就修建了起来,每次列车经过时带起的轰鸣声如雷,经常吵的人睡不着觉,来投诉的全是中心区民众,因为空乘轨道也通不到别的地方去。

      “你觉得中心区会改革吗?”叶时书问,“有关异变人的条例变得越来越多了。”

      猎犬历史上有关异变人与普通人权利的一场改革带给了左秋还新生,他始终认为异变人在社会上的地位十分低微,根本称不上人,他自幕前退位让贤之后仍旧是总督,但权利却比以前少的不是一星半点。他是个普通人,他甚至是普通人的首领,可他关注的社会现象是当今最亟待解决的问题之一,异变人在异样的眼光中如何获得自我的权利,没人知道。

      叶时书也不知道。

      他说:“我被总督钦点为猎犬情报局负责人时,以为不公只是湖浪表面的浮萍,实际上这些浮萍扎根千米,轻易不能撼动。”

      应阳耳边交织着医院内各式各样的嚷叫,脑内飞快闪过许多词汇,最终却只吐露出:“也许吧。”

      叶时书扔掉医院内的一次性纸杯,说:“求同存异。说得简单。”

      左秋还交给他这样一把交易,彰显了对他独一无二的信任,这种信任让叶折书夜里辗转反侧,不是每一次升迁都代表前途无量的无忧无虑,他夹杂在其中无法割舍的部分太多了。

      应阳撑伞遮住过于刺眼的耀阳,说:“总督让您选个时间回一次基地,他有重要的事情和您商量。”

      叶时书说:“你是来专门给我传话的?”

      应阳一愣。

      叶时书侧过身,走出了伞下,语气变得有些奇怪:“这种事情我比你清楚,不用刻意提醒我。”他踩着地下的沟壑纵深的鹅卵石铺路,“如果你实在太忙了,我建议你给楚越晨选个合适的地段提供给他‘居住’,我们的监视行动也能简单点。”

      楚越晨的存在在猎犬看来是个麻烦,他们早些时候就下达了命令要求调查局派人跟定他,最好把他跟到死,叶时书驳回这个命令,他给出的解释是“异变人有权作为普通人在社会上照常生活,如果不能保证一个人在社会上的人权问题,不如让他做个终身监禁的囚犯”。区政治处在左秋还的点头中被迫答应了这个无理的条件,但是叶时书瞒不住这次的暴力事件,他必须给上层一个交代。

      应阳抓紧了伞,远远地看见列车驶出隧道口钻进下一地道。天公并不作美,雷鸣如同挤爆的皮球般响彻云霄。

      他舔了舔起皮的唇瓣,不远不近地跟着叶时书回到猎犬情报局。

      叶时书回到监禁室,没有开灯。他抽着烟,如星的烟点在黑暗中扑闪明灭,像是会随时熄灭。

      监禁室没人。叶时书挺喜欢这地方,死寂、黑沉,他的思维会被黑暗挤得无处容身,最终会像爆炸的气球般湮灭在如潮水般窒息的黑暗中。他抽烟抽得不严重,只是一抽起来就停不下来。

      几根烟蒂围着他,他在既浓又昏的烟味中看不见其他的任何光亮,像是醒来就待在这里,像无处可去的流浪汉。他蹲在审讯椅后方,鼻尖气息变得不稳。

      似乎空气中隐隐约约有冷松初绽的味道。

      楚越晨即使整个人不在现场也无法忽视他,这种人在社会上总会吸引到不能打断的恶意视线。叶时书两只手指掐灭了烟,在刺痛中想起了对方的异瞳。

      楚越晨的眼睛很有特色,一只是蓝的,另一只是墨绿色,正常光线下看不出绿色,似乎黑的过分了点。然而当他低垂着眼皮,作出一副无可奈何、任君采摘的好脾气态度时,那只绿眼睛就格外出戏了。

      太狡猾了,比雪狐狡猾一百倍。楚越晨的伪装很明显,他的外貌卓越到无法让人小觑,因为他是个来势汹汹的、精准诱捕、狩猎技巧过人的嫌疑犯。

      是的,就是嫌疑犯,叶时书很清楚囚犯的定义,这就是他没法对楚越晨恨之入骨的根本原因。他看见了叶铜尘在火焰中焚烧殆尽,袖手旁观的却不止楚越晨一个。他不恨楚越晨,就像楚越晨对他的感觉。

      他们俩都明白这一点,狩猎的不只是楚越晨一个。

      他在无声中抬眼看了窗外,那细润绵雨打在床上,像是在敲门,叶时书走过去撑开了窗,所有的雨水一齐拍打着他的脸,让他的翅膀在身后隐隐错错,如同袅然闪影。这个瞬间像是眨眼即逝的假象,白得透明的翅膀在这个瞬间化作飞羽,留下的只有泄出的一道残影。

      几小时后,叶时书收到了通话请求,道:“请讲。”

      “长官,”那边的人说,“我给1013选取了几处地址,按照最初的监守所判定内容,给他在中心区五环外选定五处住址,考虑到他的身份特殊性,楼层没有低于十层的。”太接近人群的住址监视工作就会困难,他们认为1013不适合待在人群中,严格来讲,他就不适合和人群接触。他曾是个烈鹰,这个组织里的人全是变态。

      叶时书说:“转达给应阳,他会联系管理异变人的总负责人。”他捏了捏眉心,在对方试图商量的态度中说,“有关1013的安排请暂时不要告知给我,如果每个出狱的异变人我都要详细了解情况,那么我的联络器已经被打爆了。可以吗?”

      对方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道:“……好,好的。”

      “还有就是,”叶时书持续这种口气,他一时之间自己还没发觉出来,“让那个心理治疗师加快时间到达猎犬调查局,我以为他就是骑驴也到了,横木区离这里很远吗?”

      对方嗫嚅道:“好的,我这就通知他。”

      叶时书走出监禁室,他在黑暗中跌撞了一路,但声音太细微,对方竟然丝毫也没有察觉到。他按着作痛的腰侧,说:“猎犬和中心区的交接我今年就不去了,请假原因我会详细呈上,应阳会代我出席。他代表猎犬的脸面,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可以了吗?”

      对方接不住话来,只得道:“嗯嗯,好的好的。”

      “我请假四天,这四天时间都不要给我打电话,我记得我去年的假期没有一天休过,请把我的假期添入你们的工作日程,谢谢。”叶时书最后添上一句,“调查局不能缺人,应阳连轴转四天下来会成一个人形陀螺,所以为了保证他的身心健康,我建议你们把这件事情重视起来。”

      这几天的时间叶时书闭门不出,没见任何人,就是张泉派人要找他也没找到,反而把应阳缠得脱不开身。

      窗外的雨丝横飞,成丝缕贴在透明的玻璃钢镜上,叶时书恰恰睁开双眼,在细密的雨声中得到了片刻的睡眠。

      他打开了沙发旁的小夜灯,小夜灯是一本书的样式,这本书外壳古旧,亮起来却像会发光的童话故事主角,在叶时书的余光中变得很朦胧。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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