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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人蛇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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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去过,”戈许闻言摇摇头,将双手撑在地上,“没有教主的授意,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离开南疆一步。”
“想出去,就别想再回来了。”他的手指轻轻扣着湿漉漉的地面,眼里像夹着寒冰一般注视着乌苏灵。
乌苏灵思索一番道:“那麓神教中就没有人去过中原吗?”
戈许的两条腿盘起,一副慵懒自在的模样,他似无意道:“我听我阿爹阿娘说过,教主曾去过一次中原,停留了许久才回来。”
乌苏灵心一惊,手里原本攥着的匕首随即掉落在地上。
教主?是那个乌别然,怎么可能是他,怎么会是他?
她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地摩挲着手指。
乌别然......他就是她的父亲吗?可是他是那样不堪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她的父亲。
“娘——”乌苏灵喃喃道,看着手心那枚早已经干枯的花瓣,“请指引我吧。”
乌苏灵紧紧闭上双眼。
戈许看她的模样有些奇怪,刚想凑过去问一问,乌苏灵的眼睛却突然睁开了,他吓得一下子弹开。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戈许不解其意。
“为什么他离开了,”乌苏灵抓住戈许的肩膀,眼里写满了不解与恨意,“为什么他没有再回来?”
“你怎么了?”戈许想挣脱,但还是动作轻轻推开了乌苏灵的手。
“莫不是你与教主有些什么......”戈许皱起眉头,猜测道,“也不对啊,教主去中原时,你还没出生呢。难道你是天山童姥?”
戈许打趣,乌苏灵却不想笑,她只想为什么她一直在寻找的父亲,她母亲最爱的男人却是这样一副样子,甚至在之前间接导致自己被关进水牢,差点死在这里。她一直执着来南疆找父亲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
三行水珠自石壁上淌下,像决绝的利爪。
锋利的匕首朝他刺来,戈许反应不及,一下子闪过,撞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你疯了?”戈许抬起手护住自己。
乌苏灵握着匕首指向他,一步一步向前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不是履行承诺吗?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的衣裙浸了水,重重地垂落在地,衣角不断落下水珠,每走一步,身侧都留下两道淡淡的湿痕。
戈许看着她,心里莫名地打鼓,他说不出话,指伸手护着自己。
良久,乌苏灵放下匕首,眼里出现一丝稍纵即逝的柔软。
“带我出去。”
她要出去,要把一切都弄清楚。
......
谢小慈悠悠转醒,用手轻轻揉着太阳穴。眼前金光慢慢散去,她直起身,才发现自己背靠的地方是一块斑驳的岩石壁,锋利的尖角硌着她的背脊,让她几乎直不起腰。
她适应了许久,才勉强扶着石头站起来。
注目看去,她的面前是一个昏暗的洞窟,洞窟又黑又深,一眼望不到尽头,右前方有一棵老枯树,盘根错节,在黑暗里鼓起来的根须似乎是在脚下设防,叫人摔落在深渊里,下一刻被洞窟所吞食。
这里是哪里?谢小慈晃了晃脑袋,她回过头,后面同样是一片昏暗,看不到来路。
其他人呢?她试着换了两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温逐生和乌苏灵是被关到别处去了。
谢小慈试着向前走了两步,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出去,却像踩到了什么异物,立刻缩回脚来。
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放在唇边吹了一口气,火折子迸出微弱的光来。
谢小慈微微俯身,火折子照过的地方瞬间明亮起来。
看到眼前的景象谢小慈心一惊,手里的火折子也顺势掉在了地上。
她的面前,竟有数十条活着的毒蛇,正吐着猩红的信子注视着她。
谢小慈向后一退,浑身登时冷汗直冒,指尖紧抠着石壁上的青苔。角落里,鲜红的蛇果肆意丛生着,大片大片地占据着洞窟。
谢小慈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呼吸着,头顶的太阳一移,从云层的遮蔽中逃出来,万丈光芒一束一束从洞窟的石缝间渗进来,更加照亮了眼前的模样。
蛇,比她想象的多。
除了盘在地上的,还有那颗枯树上也缠绕着更多的毒蛇。它们虎视眈眈地看着谢小慈这个外来人,心觉她是被送来的食物。
空气中“嘶嘶”声在耳畔更加清晰。
这里不会是麓神教用来炼蛇蛊的地方吧?谢小慈心想,她抽出不让尘护在胸前。
该死的圣女,竟然用自己来炼蛊。看来他们从一开始就猜错了,麓神教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阿风,而是他们。
阿风只是个抛出来的鱼钩,真正的大鱼,不过是谢小慈三人。
谢小慈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她冷漠地审视着现在的情形。
现在,如何在这蛇窟里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毒蛇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齐抬起头看着谢小慈,或黄或绿的瞳孔闪着锐利的光,如同鬼火。
那鬼火似的目光越靠越近,谢小慈抬起手,锋利的刀尖随着她的动作划下,将一只最近的毒蛇一分为二。
毒蛇残余的两段微微抖了抖,随即死在原地。
毒蛇越来越多,且聚在一起向她逼近,一只蛇不经意间缠上她的脚腕,在钻进裤子里的前一瞬被谢小慈一刀丧命。
头顶横生的枯树枝丫上吊着许多毒蛇,就像一根一根的藤蔓,交错缠绕,在枝头生出毒花。
低垂着粘液的尖牙闪着光,谢小慈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掌心沁出冷汗,让刀柄在手中生滑。
刀光一闪,削去被蛇缠上的一截衣角。
“嘶嘶”吐信子的声音四起,伴随着沙沙的爬行声,显然谢小慈要比那些蛇果更加诱人。
甘愿被它们俘虏的人类,心甘情愿被种下蛊。
蛇窟中刀光闪闪,数条蛇被斩杀于剑下,可是这些蛇就像能源源不断生出来一样,风一吹,又是一片黄的发绿的瞳孔。
谢小慈感到手臂猛地一重,她转过脸,才发现不让尘的尖刃上正缠着一条黄斑的毒蛇,张着血口朝她的虎口扑去。
谢小慈立马将手用力一甩,手腕一拧,刀尖在半空中一撩,两截血淋淋的蛇身摔落在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谢小慈体力不支,额头冒着虚汗。她微微向后一晃,便是靠在冰凉的石壁上,顾不得浑身生寒,她慢慢眯起眼。
这些蛊蛇与野外的蛇不一样,听命于体中的蛊,若她利用这一点,说不定就可以一劳永逸。
遍地的毒蛇渐渐向她逼近,头顶树枝倏地一动,一条弯弯曲曲的长蛇落下来,谢小慈瞳孔一颤,伸手一把抓住毒蛇的尾部,蛇头乱晃眼看就要咬住她的手腕。
下一刻刀光一闪,身首分离。
谢小慈掌心用力一攥,即可溅了满脸的蛇血,蛇血腥臭,此时尚是温热的。她顿了顿,接着将手里的蛇血慢慢抹在了脸颊,脖子还有手脚处。
害怕中毒,她特地避开了口鼻还有受伤处。
在抹完蛇血后,她惊讶地发现,四处探着头的毒蛇好似放松了对她的虎视眈眈,不再朝她吐着猩红的信子。
谢小慈试着朝前走了几步,那些蛇果然没随着她的动作而警惕地移动。
良久,谢小慈如释重负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平复着悬在胸口的心脏,巨大的恐惧迟钝地漫上来,像无形的手掐着她的脖颈。
谢小慈望着头顶一个个盛满阳光的小孔,轮廓慢慢虚化,变成一颗又一颗的小星星。
她差一点就要葬身蛇腹,差一点就要身不由己,命丧于此。
一只蛇慢慢缠上她的手腕,却没有一口咬下,而是把她当成一个停息的树干,滚烫的蛇腹自手腕上蹭过,留下温热的触感。
......
一截铺上一层黑布的托盘被呈上来,黑布被掀开,露出一条血淋淋的蛇。
冥蛇女满意地笑了笑,下巴朝自己身后点了点,示意将托盘带过去,她自己则撩了撩耳畔的发丝,身子袅袅地走过去。
“打开吧。”
她懒懒地说了一声。
扑在托盘上的黑布再一次被掀开,展现在温逐生面前。
温逐生一愣,“这是什么?”
“送你的礼物,”冥蛇女含笑应道,唇角如刀,锋利地割裂着脸上的神情,一半温情,一半冷血。
“是她的血——”她不知何时已经贴到了温逐生的脸侧,轻轻地开口。
“这条蛇的肚子里会是她的手指呢还是她的耳朵呢?”
冥蛇女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大笑着。
温逐生愣在原地,半晌才迟钝地感觉到心痛,他五官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眼前忽然模糊不清,那托盘上的东西像忽然生了刺,狠狠扎着他的眼睛。
“她死了?”他缓慢道。
“是啊,她死了——不对,算不上死了,”冥蛇女的眼睛看向托盘上鲜红的一角,“她成了我的蛇蛊。”
“所以,”冥蛇女的眼睛对上温逐生的目光,看着温逐生通红的眼眶,和早已失神的瞳孔,她面色一变,“喝下她的血,种下她的蛊,永永远远留在南疆。”
喝下她的血,种下她的蛊。
温逐生的心紧紧一缩,指尖在触碰到黑布的那一刻突然停滞在原地,颤抖地蜷起,他无法不去承认,他的恐惧,他的胆怯。
谢小慈,她怎么会死?她不是永远都不会被打倒吗?
“不是说好永远保护我的吗,你也要失信了吗?”温逐生失神地蹙了蹙眉头。
原来在巨大的悲伤来临时,即便心痛到滴血,眼泪也会像凝住一样落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