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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濒临眼 ...

  •   温逐生慢慢强撑着站起来,樛木赶紧冲过去扶住他,腾出一只手抹了抹眼泪。

      左鹿夫没想到温逐生能撑过这三鞭,还能再站起来,他沉默着注视他,紧了紧手上的鞭子,看到温逐生满身的血痕,半晌他唤来一个人道:“去请医师来给盟主看看伤。”

      “不用,”温逐生摆摆手,在樛木的搀扶下向左鹿夫作了一揖,恭敬道,“还请寨主兑现承诺,让我入扶风寨。”

      左鹿夫看着温逐生,幽深的瞳孔闪了闪,旋即他点了点头偏过脸对旁边的守卫说:“带盟主进去。”

      谢小慈将左鱼寄安抚睡下,盖好被子,

      她慢慢将四周的帘子升起,好让阳光能照到左寄鱼身上。

      门口的侍从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门被打开,他们一齐转过身来,看见的却是谢小慈一张无比苍白的面孔。

      “可以将我先前嘱咐你们汤药送去喂给你们家小姐了。”

      丫鬟伙计们听到这话,心下都了解她们小姐现下应该是没事了,高兴地相互望着,接二连三欣喜地从谢小慈身旁挤过,抢着先去看他们的小姐。

      谢小慈被来往的人群绊了一下,下意识依靠在门边,眼前一片白光让她忍不住晕眩,伸手想要避开这些猛烈的白光。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白光里缓缓融进一个人来。

      谢小慈抿了抿苍白的双唇,面前那个人越发靠近,她似乎看清了这个人清俊的面容,还有那双如深潭的眸子,依旧清浅地不染一丝世俗,温和从容。

      彼时却添了几分慌张,朝她走来。

      “温逐生......”谢小慈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左鱼寄曾说过人在临死之前会见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原来她最想见到的人就是温逐生吗?

      原来回光返照竟然也如此地真实。

      温逐生甫一走过来,就看见谢小慈一人站在门边,他忽然说不出话来,只想立刻走到她身边。

      他们相互凝视。

      他匆忙踏过地上的青石板路,带着一身伤走到谢小慈面前,看着谢小慈苍白失力倚在门边的模样,温逐生心里徒增不安,没等他伸出手,谢小慈向他走来,倏地她顿了一下,吐出一口鲜血,随即跌落在他怀中。

      温逐生感到心猛地一坠,他伸出手看到自己手上殷红的鲜血,铃铛声忽响,温逐生低头看去,看到谢小慈绯色衣裙腰间别着的正是自己送她那枚铃铛坠子。他心里一热,慢慢将谢小慈拢进自己怀中。

      谢小慈静静合眼躺着,阳光勾勒着她的眉眼,微微卷翘的睫毛如蝶翼一般,那双生动的杏眼彼时藏匿与眼皮之下,回了些血的唇瓣泛着桃花似的淡粉,让她显得比平日里要安静许多。

      温逐生伸出手将她脸旁的发丝撩至耳后,看见她苍白的脸颊又忍不住心一痛,他花了五年的时间来寻她,不想相认之时竟是这样的局面,差一点,就要阴阳两隔。

      “原来你长这副模样。”

      他勾了勾唇角,看着谢小慈的眸子里闪着光。

      谢小慈的睫毛忽地颤了颤,然后她皱起眉头悠悠转醒,看到面前的人后她的双眼一瞬间睁大。

      “你,你怎的在这?”她撑着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全然没有之前那副痛楚。

      “我不是死了?温逐生,你也死了?”

      “嗯?如何见得?”温逐生嘴角噙着笑,扬起眉头问。

      “你没死,我们怎么会在阴间相见,”谢小慈耸了耸肩膀,转头看了四周一圈,却发现这里像是扶风寨的房间,“这阴间怎么长得跟扶风寨一样......”

      她越说心里越没有底,到最后声音被自己咽回了肚子。

      她的目光停留在温逐生的脸上,他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笑意,鬓角的须发散落,脸上尽是血痕。

      谢小慈心一紧,眸光集中在温逐生脸颊上的伤痕处,轻轻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温逐生将脸往谢小慈的手处靠了靠,含着笑意道:“在山下听闻扶风寨要娶压寨夫人,我担心是你一急从山坡上摔了下去。”

      谢小慈撇撇嘴,将手抽了回来,不自在道:“你胡说什么!”

      “答应我,”温逐生收起脸色,眸光一沉注视着她,“以后不要拿自己的命去赌。”

      谢小慈看着他,觉得温逐生的眼神里好像多了些许百转千回的意味,让她看不懂起来,只觉得心沉沉的,还泛着热,这股热从她的心上燎到脸上,燃烧成铺满绯色的面颊。

      她刚想开口说话,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与之交叉的拐杖声。

      谢小慈抬头,看见左鹿夫正从门口进来,拄着拐杖步履蹒跚。

      他走过来微微侧过身子在温逐生身旁耳语了一番,温逐生心领神会,起身朝左鹿夫拜了一拜,随即转身离开,并合上了门。

      谢小慈看着温逐生离开的背影许久,将目光移上面前的左鹿夫,轻轻唤了一声:“左叔。”

      左鹿夫连声应着,在床边慢吞吞坐下。

      谢小慈的目光追随着他,没忍住捂住胸口咳嗽了几下,少顷,她柔声开口:“左叔,左小姐还好吗?”

      左鹿夫愣了一下,没想到谢小慈醒来见到自己第一下竟然是过问左鱼寄的情况,他点点头,“还好,服了药已经睡了。”

      “左小姐受损的心脉已经被修补好了,今后只要好好养着,就不必再受心痛的折磨了,您也好安心了。”谢小慈点点头正过身子,伸手掖了掖自己的被角。

      “小慈啊,”左鹿夫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若左叔知晓为鱼寄治病会差点要了你的病,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的。”

      “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有何颜面去见你爹娘?”

      谢小慈的眸光闪了闪,她将手从左鹿夫的手中抽出来,摇摇头道:“作势,我没事。”

      左鹿夫极其愧疚地垂下脑袋,伸手捋了捋胡须,眼睛里满是惆怅,他叹息道:“还好你没事,若不是温——”

      他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轻声问:“小慈你怎会跟温逐生在一起?”

      谢小慈怔住,垂下头移开了目光。

      见谢小慈没有回答,他试探道:“你在跟着他找匪风三章?”

      见左鹿夫已经猜到了大半,谢小慈只好点了点头。

      左鹿夫看到谢小慈承认,长叹了一口气。他直起身子,两只手搭在膝盖上默然道:“江湖之上,无人不知不秋盟正在找匪风三章,也无人不知有多少人正在觊觎匪风三章。扶风寨虽然不问世事,但是也知道些许。”

      “小慈,”他转过身,“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我不知道。”谢小慈摇摇头,“但我必须要得到匪风三章,我可以不惜一切。”

      “为了六十四阁?”左鹿夫问。

      谢小慈点点头。

      “你知道匪风三章里面是什么吗?”

      “不知道。”谢小慈摇头,“如果匪风三章中藏得是原本属于六十四阁的东西,我不会让它们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不秋盟。如果是别的东西,我也不后悔。”

      “当年加注于六十四阁上的痛苦,我要让不秋盟里的每一个人加倍奉还!”谢小慈被子下的双手紧紧握拳。

      即便这条路上只有她一个人茕茕独行,她也绝不会后退。

      左鹿夫被她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的决心所震撼,他凝了凝眉头,良久道:“那温逐生是不秋盟的盟主,若你能一视同仁,于你是幸事,于他,恐怕他的一片真心要被辜负了。”

      “您说什么?”谢小慈不解地看了一眼左鹿夫。

      左鹿夫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继而慢慢拄着拐杖起身,转身之际,他回过头,淡漠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

      “擒贼先擒王,要想除去不秋盟,就先除去温逐生,在扶风寨就是最好的机会。”

      谢小慈沉浸在方才这句话里,等回过神来时,左鹿夫已经离开了。她低下头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闭上眼前最后一刻她见到的,和睁开眼所见到的第一个人,都明明白白是温逐生。

      是温逐生,闯入她临死前最后一眼。

      她从枕头下掏出不让尘,手腕一拧,锋利的剑刃飞刺出来,在阳光下泛着银色的刺眼光泽。

      自己从最初就想杀了他,如今就下不了手了吗?她眼眸一凝。

      “小慈!你怎么样了?”

      听到乌苏灵跑进来的声音,谢小慈慌忙将剑刃收回,藏在枕头下。

      接连休养了好几日,左鱼寄已经能下床了,能吃能喝恢复了往日活泼好动的性子。

      马上就要过年了,整个寨子里洋溢着喜悦的气象,寨子里的生活跟山脚下的山寨并无不同,有人匆匆裁着新衣,有人走街串巷地拿粮食换着银钱,以用作拜年时分给孩童的压岁钱。

      谢小慈从人流中穿过,感觉衣领间簇簇窜着冷风,她紧了紧衣襟,埋头向前走去。

      杨大妈正在窝棚里捡着鸡蛋,看到谢小慈慌忙朝她招着手,让她过来。

      谢小慈走过去,“杨大妈,怎么了?”

      杨大妈神秘地在她手中塞了两个鸡蛋,笑嘻嘻道:“给谢姑娘补补身子。”

      谢小慈感受到手心鸡蛋的温度,她推脱着。

      “哎——”杨大妈强行将鸡蛋重新塞到谢小慈手中,一脸笑眯眯凑到谢小慈耳边道,“现在整个扶风寨谁不知道您是我们小寨主未过门的夫人,都争着巴结您呢!”

      “这马上到年关了,您和小寨主的喜事什么办啊,这也没什么声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濒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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