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风》真真来也

39、牵丝手

　　“哥哥，既然她身上没有匪风三章，又救了我一命，咱们就把她放了吧。”左鱼寄盯着苍白的小脸望向左云书，一脸恳切道。

　　不想左云书面色一变，看着谢小慈肃然道：“不行，我们不能放了她，只有她在这，我们才有机会拿到匪风三章，才能救你的命。”

　　说罢他就要带着左鱼寄离开，刚才闯进来的小丫鬟越桃在左云书耳边耳语了一句，左云书立马整理了自己的衣物和面容。

　　“你确定匪风三章可以救左鱼寄的命吗？”

　　谢小慈突然叫住他。

　　“不然呢？”左云书顿了一下，继而偏头道。

　　谢小慈抱起手挑了挑眉毛，“匪风三章不一定能救左鱼寄，说不定我能。”

　　她轻声道。

　　“你要去见老寨主吧，”谢小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左云书没想到自己刚刚整理衣服那么小幅度的一个细节却被谢小慈看得透透的，“我想老寨主也不希望你为了匪风三章胡乱绑人。”

　　左云书面色一凝，看着谢小慈的眼神也稍稍有了变化。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侧目看向越桃，说了一句：“把她带去见我爹。”

　　“连我爹都没法救鱼寄，我倒看看你有什么办法。”左云书冷色道，若是谢小慈没办法救鱼寄，就把她关在扶风寨里一辈子，等鱼寄发病就正好拿她来救鱼寄。

　　越桃迅速带着另一个小丫头将谢小慈两只胳膊牢牢钳住，现在谢小慈身上的花迷已经被解了，生怕手一松这位除了老寨主之外能救她们小姐的良药就长了翅膀飞了。

　　“你们老寨主还没死，怎么就叫上左云书寨主了？”谢小慈偏过头问小丫鬟。

　　那个小丫鬟怕生，怎么也不肯开口。谢小慈就把问题抛给了跟她还有过几面之缘的越桃。

　　越桃闻言轻声答道：“我们老寨主经常闭关，所以寨子中的大小事务都是由我们少寨主来代劳，所以大家都直接叫他寨主了。”

　　谢小慈点了点头。

　　左云书步履生风，眼看着几人就走到了正堂。

　　正堂之上坐着一个威风凛凛的男人，头发未白，看样子不过四五十岁光景，身姿雄伟，端坐在梨木圈椅上恰似一尊大佛，望向几人的神色不怒自威。

　　左云书刚准备跪拜，一支拐杖横空劈过，直直擦过他的耳廓而去，左云书愣了一下，差点没站稳。他看向拐杖劈来的方向，心下了然般跪下。

　　“云书，你好大的胆子！”老寨主大喝道。

　　他命人将拐杖捡回，然后柱起拐杖慢慢起身走到左云书的身边，他上下审视了左云书一眼，咬牙道：“是否我这个爹管不住你了？叫你如此肆意妄为，竟然连绑架勒索这一套也学会了，真与那些拦路抢劫的土匪毫无分别了是吗？”

　　拐杖在地上触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左云书只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我只是想救鱼寄。”他闷声挤出来一句话。

　　“你还会顶嘴了是吗？”老寨主怒火横生，举起拐杖就指向跪在地上的左云书，“那好我问问你，你从哪得来的消息匪风三章能救鱼寄？狂妄自大，我还没死呢？”

　　“那你呢？我好歹还去做了，你呢，你想过真正医好鱼寄的心疾吗？”左云书眼圈一红，朝着老寨主大声道，他的双手紧紧握成拳，青筋纵横。

　　老寨主一时无言，只紧紧盯着左云书，那眼神中有气愤，有无奈，但更多的是心酸与悔恨，良久他深吸一口气，颤抖道：“鱼寄是我的女儿，我比你更想她能好好活着。”

　　“左云书，你不好好反省也就罢了，怎么还如此孩童心性。”

　　老寨主闭上双眼缓缓转过身，将背影留给左云书，他微微地喘息着，摆了摆手道：“既然你如此不肯悔改，便上家法！”

　　周围的人大多是跟着左云书一起绑架谢小慈的兄弟，闻言也不禁吓得如寒蝉僵鸟，在心里替左云书捏了一把汗。

　　扶风寨的家法可是要受老寨主的五鞭子，然后丢进山里半月呢。老寨主那一鞭子几乎能把人打残，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左云书闻言俯身向老寨主叩拜，只道：“云书谢父亲赐教。”

　　说完他没有起身反而补充道：“云书还有一句话要说。”

　　“我知道匪风三章不一定能救鱼寄，但有一个人说她能救。”

　　谢小慈就这么在外面等了许久才等到正堂中老寨主传她进来。

　　她跨步进去，颔首拜了拜。

　　趁老寨主还没有发话，谢小慈抬眼看了一眼坐于堂上的老寨主，霎时她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个人她小时候曾见过。

　　在她小时候，曾在六十四阁见过这个人一面，他的耳垂很大就像庙堂上的佛像一般，谢小慈小时候还曾玩笑般地捏过。左云书、左鱼寄兄妹说老寨主是他们的父亲，就说明老寨主是姓左。

　　谢小慈心里瞬间有了一个巨大的想法：扶风寨的老寨主其实是十年前扶朽川的牵丝手——左鹿夫。

　　原本端坐着的左鹿夫看着底下站着的谢小慈神色有异，不禁蹙眉道：“姑娘，你是怎么了？”

　　谢小慈深吸一口气，还是藏不住话中不可思议的颤抖。

　　“左叔，左大佛。”

　　谢小慈眼圈一红，歪过脑袋浅浅笑起来。

　　左鹿夫面色一凝，眼睛里像有什么在慢慢化开，随即闪出光彩来，他匆忙接过一旁的拐杖，一瘸一拐走到谢小慈身边，紧紧盯着她。

　　“孩子，你......”他颤抖地伸出手，想摸摸谢小慈的脸，在看到她下眼睑的那颗痣后，左鹿夫不受控制地回想到十年前那个会摸着自己的耳垂咯咯笑，叫着自己“左大佛”的小丫头。

　　“左叔，”谢小慈抬起泪眼看着他，“我是谢小慈。”

　　左鹿夫抿着嘴连连点着头，笑道：“好，好，都这么大了。”

　　“当初六十四阁覆灭之后，我以为你与你爹娘都已不在人世，没想到如今还能再见到你。”

　　一旁的左云书、左鱼寄连带一帮子人在一旁纳闷。这个被他们绑过来的人竟然和老寨主认识，还叫着老寨主的外号。

　　“当年蕉鹿之变后我离开了扶朽川，带着人上了春山，攒下了这么一个寨子，不再去理会江湖里的纷争，现在过得倒也算安稳。”左鹿夫一面回忆道。

　　谢小慈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疑惑道：“我五年前曾来过一次春山，那时候怎么没见过左叔？”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左鱼寄仰起小圆脸，得意地插嘴道，“一般人是绝对不可能在春山找到进扶风寨的路的，你能进来纯粹是因为我哥哥带你进来的！”

　　“鱼寄！”左鹿夫皱起眉头打断了左鱼寄，随即他转过脸朝谢小慈笑笑道，“我这女儿宠坏了。”

　　“我与你父母自年轻时便是好友，也常常去六十四阁做客，只可惜后面发生了那些事。”左鹿夫叹息道，手里拄着的木拐杖狠狠地在地上砸了一下，“不秋盟这些老东西，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他们！”

　　“左叔，”谢小慈开口问道，“十年之前的蕉鹿之变到底发生了什么？”

　　左鹿夫闻言神色一滞，眼中闪过几分为难，旋即他叹息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尚且在寨子里多住几日，我会慢慢告诉你。”

　　谢小慈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件事急不来。她收拾好心情，抬起头朝左鹿夫笑着点点头。

　　左鹿夫见谢小慈笑开，心里那份阴郁总算散尽，他展颜笑道：“小慈你可不知道，当初我与你父亲关系都多好，早在娘胎里就为你和我们云书定下了婚约。”

　　婚约？

　　谢小慈转头与左云书面面相觑，后者则脸红转过头来。

　　“这些不过是过去之事......”谢小慈结结巴巴道。

　　“诶——”左鹿夫笑着拍拍谢小慈的肩膀，“你左叔开明得很，婚姻大事，自当你自己做主，我不过是开开玩笑。”

　　谢小慈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如释重负般轻松。

　　“刚才听云书说，你有法子能治鱼寄的心疾？”

　　左鹿夫突然想起。

　　谢小慈点点头道：“左小姐的心疾乃是心脉有残缺，所以每每发病时渡入真气便可助心血疏通，正常流动，得以缓解。若是用强热的真气将受损的心脉修补，再将其凝住固定，加以药物相佐，我想便可彻底医治好左小姐的心疾。”

　　“那一会冷，一会热，这怎么能做到呢？”左鹿夫听得谢小慈刚才一番话，心觉得有希望又觉得远在天之边，难以企及。

　　谢小慈伸出自己的双手递到左鹿夫眼前，两只手虽看似无分别但是细看又有丝毫的分别，“我在棠州时，曾在佛手的前掌门游朝岫手下学了几招钟鸣焠雪，虽然不能及游掌门，但我觉得应该可以试试。”

　　“钟鸣焠雪......”左鹿夫看着谢小慈的手喃喃道，然后他敛眉看向一旁的左鱼寄，小丫头正皱着眉头坐在一旁。

　　他温言道：“鱼寄，你可愿意一试？”

　　鱼寄睁着大大的眼睛，先是望了望一旁的左云书，左云书也是一脸为难，他知道这会有风险，但是也想让妹妹的心疾彻底被治好，不再饱受心疾之痛。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左鱼寄努力展开耷拉着的笑脸，笑道：“鱼寄愿意，鱼寄想医好自己的病，和爹爹哥哥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