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风》真真来也

31、破庙变

　　温逐生的眼睛随着谢小慈的到来慢慢汇聚了些光来，谢小慈静静地凝视了他片刻，然后学着他的模样将温逐生脸上新鲜的血迹用手慢慢抹去。

　　“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

　　她看向毛子的尸体，眼里涌出了一片水色。

　　温逐生感觉身子一松，他慢慢站起来，周围的人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有的人拼命凑出脑袋想看他的死状，甚至还有人捂住了眼睛生怕血溅到自己脸上。

　　谢小慈紧紧握住他的手，警惕地凝视着沈苍顷。

　　温逐生看向谢小慈握住自己的手，不禁心弦一颤，反手将她冰冷的手握住。

　　谢小慈感到被他紧紧握住先是愣了一下，但没有松手。

　　原本竖刀在温逐生面前的乞丐登时才反应过来，大力地抽出砍刀，凌空一挥就是砍向谢小慈。

　　温逐生余光发现向谢小慈挥过来的刀，倏地举起了胳膊挡在谢小慈身后，刀刃落在他胳膊上，立刻染上了鲜红的血。温逐生肩膀一塌，整个人趔趄了一下。

　　他迅速直起身子，反手从乞丐手中夺下砍刀，并将反应不及的他踹倒在地。

　　谢小刺听见声响回头发现温逐生的胳膊洇了一大块血渍，她匆忙问道：“公子，你受伤了？”

　　“无碍，”温逐生摇摇头，甩了甩手上的刀，在手里握了握。

　　他冷着脸将刀尖指向刚才那个想要偷袭的乞丐，那个乞丐一边颤抖着一边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才一边耷拉着嘴角，一边哭喊道：“别杀我，别杀我。”

　　“没用的东西！”

　　沈苍顷看着他那副贪生怕死的德行怒不可遏，就要抽出剑铲除后顾之忧。却被温逐生一声声音拦住。

　　“沈苍顷不如我们先来算算账！”

　　温逐生正提着一把刀冷冷看着他，他手腕一转，刀刃上立即闪烁着银光。他身旁的谢小慈也抽出了不让尘，同样用锐利的眼神直视着他。

　　“你们算什么东西？”沈苍顷扬起眉头，不禁失笑。笑容从他脸上褪尽后，他脸上浮起一片冷色，缓缓抽出长剑。

　　他身后四五个乞丐也随着他的动作慢慢从身后抽出长刀，上前走到沈苍顷身边将他护在中间。
　　沈苍顷满意地看着周边的阵仗，略带挑衅地看着温逐生和谢小慈，他微微勾唇笑。

　　“想找我算账？先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话音刚落，护在他身边的四五个乞丐一齐举起刀来，在空中凌厉地划过一道后整齐地指向温逐生和谢小慈。

　　周围围观的乞丐皆倒吸一口凉气，害怕误伤到自己因此围观的人已经差不多离开了一半了。

　　温逐生把刀一横，护在自己和谢小慈面前。

　　“上！”

　　沈苍顷一声令下，四个乞丐举着刀向两人冲去，霎时间一片凌乱。

　　温逐生腾一下子从谢小慈身边跃出去，谢小慈最初只听见耳畔有猎猎风声，再然后就是琅琅的兵刃相接声。

　　她猛地抬头望去，见到一把刀就横在自己头顶，她立马旋身躲过。挥刀的乞丐生的肥头大耳，猛地失了手没止住脚，摇摇晃晃就要摔倒地上。谢小慈立即闪到他身后，对着他就是一脚，助了他一臂之力。

　　胖乞丐猝不及防摔到地上，还翻滚了好几圈，眼前金星直冒。还没喘过气就看见谢小慈一张脸，谢小慈骑到他身上在他准备开口惊叫之际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剑刺向他的喉咙。

　　鲜血喷出，胖乞丐立马咽了气。

　　谢小慈站起身，发现这些乞丐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武功，竟然只凭得一身蛮力就敢挥刀伤人。

　　看来就是这个二义主推出来挡刀的。

　　她转过身看向被好好护在身后的现在就像在看戏一般的沈苍顷。

　　“畜生！”

　　谢小慈在心里暗道一声。

　　她注目看向温逐生，他的肩头还在不断地流着血，几乎要将衣服染尽。他正一把挥向对面却丝毫没有注意身后有人正朝他举起了刀。

　　“小心！”

　　谢小慈惊呼，立马低头将倒在地上的胖乞丐手里的刀拾起，往半空一扔，继而抬起腿一把将砍刀踢了过去。

　　砍刀自空中飞过，准确地插进温逐生身后的乞丐。那个乞丐似乎僵硬在了原地，他手上还没来得及挥下去的刀也慢慢落到了地上。

　　温逐生转过身，看到自自己身后横死的乞丐，立马心下了然地看向谢小慈。

　　他还没来得及笑一笑，胳膊上的刀伤开始作痛起来，肌肉撕扯的疼痛让他禁不住捂着胳膊弯下腰来。

　　谢小慈看出他的异样，赶紧跑了过去，扶起温逐生关切地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温逐生抿着嘴摇了摇头，看着周围沈苍顷派出的四五个乞丐都已经被他们尽数除去，如今只剩沈苍顷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二义主没有人了吗？”

　　沈苍顷的目光阴沉了几分，将长剑在手心转了一圈继而紧紧握在手中。谢小慈也放下搀扶着温逐生的手，竖起不让尘在自己身前。

　　“视他人性命如草芥，将他人成果占为己有，将他人基业毁于一旦。像你这样的畜生就应该下地狱！”

　　谢小慈一字一顿说道。

　　说罢她挥剑指向沈苍顷。

　　“丫头！”

　　忽然一声呼唤自门口传来，止住了谢小慈的动作。

　　众人皆转过头去，一个瘦弱枯槁的老人缓缓跨步进来，满脸笑意地看着谢小慈。他步履生风，全然不似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待众人看清他的模样，人群之中有人带着些不可思议地轻声道：“义主？”

　　接着有接二连三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是义主？”

　　“真的是义主来了吗？”

　　“真的是义主！难道毛子说的是真的，义主真的被二义主关起来了？”

　　“......”

　　沈苍顷看到来人的脸和稳健的步伐，也不禁看直了眼。没想到他有朝一日还能出那个破庙，还能站着和他面对面。

　　“谢丫头，”游朝岫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还顺势捏了一把她的脸，温声道，“这里交给我，你们先走吧。”

　　“前辈？”

　　谢小慈颇有些担忧地抬头看了一眼游朝岫。

　　“怎么？”游朝岫故作生气的模样，“你还不相信我？赶紧走，小心误伤你们。”

　　说罢他看向谢小慈身边的温逐生，温逐生强忍着胳膊的疼痛向他恭恭敬敬作了一揖。

　　“游掌门。”

　　游朝岫摆了摆手，“我不做掌门都十年了。”

　　他眼色一变，细细端详起温逐生来，良久他恍然大悟道：“你是温小公子啊你父亲还好吗？”

　　温逐生垂下头道：“我父亲已经去世了，我现在继任鹤鸣楼的楼主。”

　　游朝岫似感叹物是人非般叹了口气，徐徐道：“都死了......”

　　逝者如斯夫，时光永远不会等任何一个人。

　　他拍拍温逐生的肩头，道：“好好照顾谢丫头，带她走吧。”

　　温逐生点点头，带着谢小慈离开。

　　谢小慈转身之际回过头看了游朝岫一眼，后者朝她眨眨眼。

　　两人走到毛子的尸体旁停下，看着毛子孩童般稚嫩的已经毫无血色，谢小慈不禁呼吸一滞。他的身上似乎还有阳光洒下的余温，温逐生缓缓蹲下身子，将毛子背在身上，尽管他的胳膊还在不断流着血。

　　毛子身上的骨头硌着他的背，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有心酸。

　　两人一齐跨步离开。

　　但沈苍顷却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他大声喝道：“将他们拦住。”

　　乞丐们闻声一动，但看着地上横死的好几条尸体又都迟疑住了。

　　“我看谁敢！”游朝岫悠悠转过头来，看着站在高台之上的沈苍顷，眼底闪过一丝厉色，“若不是我被人救出来，怕不是你们都忘了千蚁穴还有我这个人了吧。都以他沈苍顷为尊了。”

　　沈苍顷皱眉看向他，“你竟还没死？”

　　“多亏了你每日还肯给我老头子几口饭吃。”游朝岫笑道，眼角的周围如烟花般炸裂开。

　　此话一出，周围的乞丐都心下了然，原来温逐生和毛子说的是真的，二义主竟然真的给义主下毒还将他囚禁数年。

　　沈苍顷看着周围人心异动，不禁慌乱起来，游朝岫怎么会突然出现，而且还是那样一副强健的身子，难道这些年下的毒并没有对他起作用吗？还是那些乞丐没有听他的话虐待他？

　　他越想越发怀疑起来。

　　这时一个年纪略大的老乞丐从人群中走出来，朝游朝岫作了深深的一揖，他苍老的声音响起。

　　“义主。”

　　游朝岫蹙眉看向他，久而久之他惊喜中带着叹息道：“老三。”

　　老三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游朝岫看向沈苍顷，大声道：“如今我回来了，就是为千蚁穴除去这个祸害！”

　　他指向沈苍顷。

　　“千蚁穴本是为了给世间所有如蝼蚁一般生存的兄弟们一个家，不想被这等贪图利益的宵小之辈利用，变成乌烟瘴气、残害棠州城百姓的腌臜之所。今日，便是你沈苍顷的死期！”

　　沈苍顷听了他的话不禁嗤笑，“老东西，我给你下了这么多年的毒，你还以为你跟几年前一样么？今天我就亲自送你下地狱！”

　　他凌空跃起，抽出长剑，锋利的刀尖闪着银光，直指向游朝岫。

　　“义主小心！”

　　老三惊呼一声，闪身挡在游朝岫面前，长剑穿过他的胸膛，老三直直倒下去，呕出一口鲜血。

　　“老三！”游朝岫抱着老三的尸身痛苦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们才从数年的分别中重逢，只堪堪见到一面，便已是阴阳相隔。

　　他放下老三的尸体，站起身来，怒视着握着长剑的沈苍顷。

　　他张开手掌，手掌周围空气缓慢地流动起来，汇聚在掌心，形成如漩涡般的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