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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佛手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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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子不可置信他们就这么放了自己,愣是在原地怀疑了许久再回过神,慢慢确信了一切以后,才不敢稍作停留地跌跌撞撞离开了屋子。
谢小慈没有阻拦,在毛子离开后,她反手轻轻合上了门。
“不出一天,余龙就会发现我们不是千蚁穴的人,所以我们最多只有一天的时间。”
她面无表情说。
“当然,前提是他不会说出去。”
谢小慈抱着剑看向被合上的门。
“一天时间足够了,如果不够,杀了余龙就能够延长时间。”
温逐生看着她,缓缓道。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转过头对那个江湖郎中说:“我们会将你扮作乞丐在明天早上混在其他乞丐里送出去,到时候我派两个人护送你。”
燕辞茗有些不好意思,搓搓双手理了理头上的抓角头巾,“这,多劳烦公子了。”
“不劳烦。”温逐生和气地点了点头,转过头对樛木正色道,“樛木,麻烦你和小魔女将小郎中送出去。”
樛木虽是点头应下了,但难免要担心自己家的公子,他不在公子身边,谢小慈又是一个孤僻只顾自个儿的,怕是没办法保护好公子,所以他一个人心里总是坠着一块大石头。
温逐生看出了樛木闷闷不乐,出言安慰道:“樛木,你不必担心我,谢姑娘会保护我的。”
“对吧?”他扭头看向谢小慈,歪过脑袋弯起嘴角像个孩童一样笑了笑。
谢小慈靠在门边,看到温逐生向自己投过来的目光,眼睛不禁闪烁了一下。她正过脑袋,无声地点了点头。
“嗯。”
听到谢小慈肯定的声音,温逐生同样肯定地注视了樛木一眼。樛木虽还是不放心,但迫于自己的公子,只好放下担忧。
“啊——”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几人转过头去,看见乌苏灵正捂着眼睛大叫。
“有老鼠啊,有老鼠......”她一边哭着,一边踉踉跄跄跑到谢小慈身边,抓着谢小慈的胳膊不肯撒手。
几人往她刚才站的地方看去,地上铺着的草席边露出一只灰色细长的老鼠尾巴,被横陈的稻草遮掩着,不仔细看倒真的发现不了。
老鼠的身子在草席里挪动着,就如在人皮里蛄蛹的蛊虫一般。
谢小慈用手拍了拍乌苏灵的手以示安抚,然后手腕一扣,让不让尘的剑尖急速刺出,指向那只老鼠。
“一只老鼠能让你怕成这样?”
她冷色道,乌苏灵仍在她身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连眼皮都不敢掀开。
谢小慈想起自己在江湖中流浪的那五年,她最开始睡在野外时很不适应,晚上一点点异响就足以让她心惊胆战,一夜不眠,更别说老鼠,虫蚁这些让小孩惧怕之物,更会让年幼的她吓得大哭不止。
可是没有人能帮助她,荒郊野外,山川之中,只有她一个人。枯荣洞蛇鼠遍地,破水滩野兽横行,七日迷魂阵险象环生,她渐渐发现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哭不能阻止那些骇人的老鼠慢慢爬到她身上,哭也不能阻拦那些虫和蛇向她扑来,哭更不能让她在疲于奔命时救她于水火。所以她强迫自己举起剑,指向所有畏惧之物。
涉江湖者,然后知波涛之汹涌;
登山岳者,然后知蹊径之崎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不再对着那些老鼠、蛇感到害怕而腿发抖了,也不再惧怕黑暗,甚至可以在黑夜中自如行动而不携一盏灯。
失去畏惧的同时,她也失去了所有的情绪。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这些在寻常人眼里哀莫大于如此的悲苦凄惨,不过是她的习以为常。
谢小慈的手紧握着刀柄,指节梆梆作响。
她缓缓走向那些老鼠,刚准备举起不让尘,却被燕辞茗拦住。
“姑娘小心。”他制止道,“这些老鼠在这么脏的地方生活,说不定身上有疾,姑娘贸然动手杀了这些老鼠,说不定会感染。”
谢小慈闻言,也放下了手,后退了一步。
燕辞茗走上前,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打开后将里面的药粉慢慢倒在地上,并洒上一圈。
他做完这一切后,赶紧向后退开。
没过一会儿,草席里慢慢接二连三爬出数只灰色老鼠,估摸着有靠近十只,它们似乎被什么味道所吸引,朝着燕辞茗刚刚洒过药粉的那一圈爬去。
这些老鼠在靠近药粉后的不久就一顿抽搐,然后口吐白沫,死了一圈。
“死,死了?”
乌苏灵害怕地掀起一只眼皮,又不敢看地重新闭上。
“已经死了。”谢小慈淡淡说。
听到谢小慈的声音,乌苏灵才如释重负地从谢小慈身上起来,想理理自己的着装,又想起自己现在是一身乞丐的打扮,实在没什么整理的必要。她注目看去,刚才只有一只,怎么变成了这么多?
虽然全死了,但那些尸体骇人得很,她还是害怕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温逐生看着那些老鼠觉得奇怪,这间屋子里竟然藏着那么多老鼠还一直没被发现,难不成这里有老鼠洞?这里的乞丐再不修边幅,也不能忍耐跟这么多老鼠共处一室。
他想着想着,一把从谢小慈手中抽过短剑走向那些老鼠钻出来的草席。温逐生用剑尖挑开草席,又拂开那些乱七八糟铺在地上的稻草。他蹲下来,将不让尘扔还给谢小慈。
谢小慈还没反应过来,不让尘又回到她的手中。她敛眉看去,温逐生蹲在地上,徒手挖着地上的湿泥,慢慢泥地上已经出现一个初具规模的老鼠洞。
樛木赶忙上前,蹲到温逐生身边撸起袖子想帮他一起挖,“公子,我来帮你。”
“不用,”温逐生拍拍手站起来,草席刚才盖着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不小的老鼠洞。樛木俯身去掏,竟然掏出一个满是泥泞的包裹。
他不禁惊叫出来。
几人围上前来,樛木颤颤巍巍地慢慢打开包裹,里面竟然是一个铜制的令牌,上刻着让人看不出的类似花卉的图案,还有一些祥云似的勾勒,其他的一些字和复杂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了。
“是佛手。”
燕辞茗突然说道,指尖在令牌上指了指。
“这不是花卉,而是一种药材,叫佛手,果瓣细长,状如手指。这种药材可以和胃止痛,疏肝理气。”
“佛手?”
谢小慈思虑片刻,开口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佛手是不秋盟的一员吧,那么佛手的号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在一个乞丐窝里被藏的这么深。”
温逐生知道谢小慈是在暗指于他,他没有说话将令牌从樛木手中接过,仔细看了看后,说道:“这是佛手的号令不假,但是自十年前佛手归顺不秋盟后所有的号令的侧面都会刻上不秋盟三个字,显然这个没有,一个十年前的令牌,是无法与现在的不秋盟有所瓜葛的。”
他将手中的令牌侧过来,果然光滑如一的确没有雕刻过文字的痕迹。
“谢姑娘为何要针对不秋盟?”温逐生侧目看向谢小慈。
谢小慈淡淡回道:“我并非针对不秋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天边的日头渐渐沉落下去,黑暗很快笼罩了这间屋子。这间屋子是曾经给来寺庙中祭拜的香客或者来庙中备考的学子用来暂住的,所以设施很差,荒废了以后连乞丐也不怎么愿意住,就一直空下来,连破窗也不曾修缮。
这间屋子唯一的一扇窗在靠近屋顶的地方,窗框几乎折成两截,只有一点点藕断丝连着,窗纸已经破的看不出曾经存在过,一丝边角在风中摇曳着。此时透过窗露出了些许惨淡的月光投在地上。
几人商量着轮番守夜,乌苏灵胆小,自己自荐先守上半夜。谢小慈则选择了下半夜,因为门是没有锁仅仅只合上了而已,所以抱着剑靠在门边就这么睡了。
她原先在山里时也是如此,靠在一棵树上就能睡着。
谢小慈又做了那个梦,梦里她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同样还没喊出声就被母亲裹在一块黑布之中。与上次不同,这次她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葬身火海,看到无数的刀光剑影在自己眼前如闪电般掠过。
她张开双手,发现自己的手上满是鲜血,谢小慈控制不住想要尖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她俯下身捂住自己的头,只觉得心脏在不停地被拉扯,隐隐作痛。
谢小慈猛地醒过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不住地颤抖着。
她向前看去,只见一个身影静静地坐在月光之下。
虽然穿着一身破旧的乞丐衣服,头发也是散乱着,可是他依旧是挺直的背,端正的坐姿。
“现在几时了?”
谢小慈问道。
温逐生回头看向她,他的脸浸没在月光里,高的鼻,垂的眼,明暗阴影,在他脸上泾渭分明。
“已经是下半夜了,我来守夜。”
谢小慈点了点头,依旧靠在门边,却已经全无睡意。她环顾四周,见其他几人皆已经沉沉睡去,只有她和温逐生是醒着的。
此时她跟温逐生相隔了一个屋子的距离,她在门边,温逐生靠近窗子。
谢小慈起身,并将自己的刀靠在门边,这样一有人进来就会发出动静被她发现。她走到温逐生的身边坐下,清凌凌的月光陡然洒落了她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