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消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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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春节，饺子总是少不了的。
田之世不是很会和馅、擀饺子皮、包饺子，因此特地准备了两包速冻饺子，打算晚上就吃它。
“不打算亲手包饺子？”
“买不到饺子皮了吧……”
罗觅奥跃跃欲试，“我来和面，也可以擀皮。”
“但我也只会包成四不像……而且，虽然能和喵神一起过节我很高兴，但……这段时间我有点累，咱们下次吧。”
田之世疲惫地扯出个笑，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骂骂咧咧，“狗屁公司，内卷大师！”
“怎么，还有人加班？”罗觅奥轻车熟路地拿出一口锅，摸出一枚大雪梨。
“有人催我，我懒得搭理。还有我们那前端小程快疯了，被摁着做清明节页面。”
“清明？这才几月？”这才几月就让人过清明了？
“新功能提前两个月不说，爱变卦，还有新人，还威胁恐吓，还搞对立……啧，一言难尽。”田之世纵使口齿灵便，架不住槽点太多，身心俱疲。
“没关系，你慢慢说，我会听着。”
“说我对布谷没有一点留恋是不可能的，毕竟自己贡献过这么多代码，大家相处基本上各不干涉私人空间，还算舒服。但……那个狗腿子，一句话就开始挑拨离间！不从自己公司找问题，反倒想控制舆情掩埋真相，脑子被驴踢了！”田之世碎碎念着，身体瘫倒，双眼放空。
罗觅奥放下刮皮刀，把雪梨切成小块。刀和菜板轻巧地接触，发出嗒嗒的声响，甜蜜的梨汁慢慢渗出。
“嗯，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按你所说，你目前的工作环境，确实不利于身心健康。”
“我想过辞职，但说实话，我有包袱，也有幻想。”
“哦？是什么样的？”
小奶锅里的水开始冒小气泡。这种薄薄的锅导热很快，烧水热奶都十分方便。
雪梨，冰糖，枸杞，红红白白的一锅热汤，足够了。
“辞职之后，我不用担心找不到下家。拿出我的履历，在布谷的成绩自然有人认可。拿出我的战绩，自然会有很多公司眼红，但我不想把自己热爱的游戏公之于众。说白了，人红是非多，我向往战绩，享受过程，但我也不想被开盒。我单位的人至今不知道我在水晶杯的战况，哪怕有直播和热搜，他们不在圈子里，如今信息茧房那么厚，破圈也不会这么快……也就人力知道我当年打过CTF。”
田之世难得找到个愿意听他吐槽的人，一口气说了很多——至于陶远洋？一个天天忙着加班的家伙好不容易回家过节了，还是别骚扰他。
“工作几年来着……现在我也不差钱，我不太想把赚钱当做自己职业的意义，但其他的单位找我，也不过是看中了我对布谷的贡献，想让我做相同的事情。留在布谷，我尚且有作为技术骨干的成就感。在其他地方重新开始这样的循环，我却有点不甘心。”
卷是不肯卷，躺也躺不平。田之世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普通社畜，无非是能力强点，没什么后顾之忧，该迷茫还是迷茫。
“布谷曾经是一个大家有劲往一处使，有着做好产品的目标，下班后各不干扰的好地方，直到它突然爆火，破事也多了起来。如果现在的领导换掉，是不是就能回到过去的样子？”
罗觅奥调小火，给灶台设置了一个定时，用汤勺推了推咕嘟咕嘟的梨汤防止糊底，盖上盖子，把汤勺放在旁边，没说话，走到田之世旁边坐下，专注地看着瘫成烂泥的人。
“喵神，你在蚁呗有经历过职场倦怠么？”
田之世稍微坐起来，试着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萎靡。
“在蚁呗没有，毕竟我只是个挂职……单位允许的。”
“啊果然是……啊？”田之世稀里糊涂的，突然听见“挂职”，愣住了，“所以喵神本职是什么？”
罗觅奥双手在膝上交叉，指节绞在一起，视线微微偏离，“具体职业不便透露，总的来说，是做密码研究的。”
“哦……所以是那种荣誉挂职？那也很了不起啦！”田之世并不介意对方说得含混，或者有一点点骗人的意思。
“你……未来有意向做研究么？”
田之世摇头，“我还是愿意做应用方向的实践，理论研究对我来说是无穷无尽缺少盼头。我喜欢就像是打比赛这样的，或者是能实际跑起来的。”
“嗯……我明白了。”罗觅奥沉吟的模样，倒像是个靠谱的中介，要给田之世找下家似的。
田之世噗嗤一乐，“喵神，不用操心我，我也只是和你吐吐槽。我爸妈一年二百天都不在这个家里，也没什么人唠嗑，我也是憋得慌。晚上咱们一起看看春晚，想守岁可以，想早点回家也可以。”
“我可以陪你守岁，借宿一晚。另外……春晚就不看了，有精力的话，线下来一局？”
“来！”说起比赛，田之世可就不困了。反正今年春晚节目单没什么意思，不如刷靶场刷题玩儿。
有队友愿意和自己打比赛上分，田之世哪里还去管自己掉到沙发缝里的手机？
可怜小程等人还在苦逼加班，好长一段时间内也收不到田哥的问候了。
刷题场内，每道题的靶场有1小时的解答时间。
两人并排坐在曲面屏前，罗觅奥面前除了一个平板，还摞了一叠草稿纸。
“我发现喵神特别爱手算。”
“我吃过浮点数精度的亏，而且传统手写会帮我捋顺思路。当然了，目前大多数题目计算量和复杂程度高，还是需要电子计算。”
“0.1+0.2不等于0.3，懂！这事我当年也干过，用float浮点数算商品价格和数量，死活算不对，一打断点，发现居然给我剩出了0.3999……元钱！”
小数的进制转换带来无限循环，数学无限而内存有限，频繁用有限表示无限，细微精度的丢失也将带来骇人听闻的误差。
虽说手算也会涉及到对于无限的四舍五入，但灵活的人会凭借常识合理处理，而不像计算机硬件那样只会生硬运算。
如同茫茫人海中彼此契合的概率绝不是测算中的数值那么枯燥单调。
十点，罗觅奥放下笔。
“梨汤应该好了，我去盛一些。”
“哎？我也要……嗐，喵神，麻烦你了，我这马上就能出来啦！”田之世手忙脚乱两秒钟，放心地继续投入战斗。
走出房间的罗觅奥没有直接走进厨房，而是在客厅停留了半分钟。
他看见田之世上学时的照片，稚嫩的笑带着梨涡，天真无邪。还有他的父母，他们家里的老人。
他看见书架里的《黑客与画家》，连环画的《西游记》，成套的计算机杂志，各地旅游图鉴，人物传记……甚至还有一本书页都膨起来的“五三数学”。
被坐得皱巴巴的沙发，摆上了花生瓜子水果的盘子，已经停产的智能电视，闪着光的路由器。
灶台的火已经自动关闭，梨汤仍旧是温热的。
尝过味道后，罗觅奥盛了两碗雪梨汤。微黄的汤汁在灯下漾起涟漪，映着黄澄澄的清光与缺乏表情的脸。
融融冬夜，最宜热饮。
田之世伸个懒腰，接过热腾腾的梨汤。
“谢谢！我都舍不得放喵神走了！”田之世心情大好。
罗觅奥摇头，坐在他身边，“我又不走，明天吃过早饭我再回去。”
“那我是不是可以直接用午饭代替早饭？哈哈，开玩笑的，喵神要有事忙尽管去，我不耽搁。”
“不忙。能让你心情好些，我也算没白来。”
“有喵神在，狗屁工作算什么东西！哎，今年的强网杯，来呗？”
罗觅奥的手顿住，良久，放下勺子。
“对不起，我不能参加。”
田之世大咧咧地吞下热腾腾的梨汤，打了个梨味的嗝儿，“没事不急着答应，没准到时候就有时间了呢。我随时恭候喵神回心转意哦。”
罗觅奥没再说下去，欲言又止的神情浮现，又渐渐平静。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一碗热梨汤在手，天下FLAG皆我有！”田之世眯起眼睛，摇头晃脑地吟诗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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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喝着汤又刷了几道题，一直到十一点半。
田之世一拍大腿，“哎呀，都这点儿了，我去把饺子煮上，咱俩稍微吃点儿。晚上你睡我旁边的侧卧吧，昨天估计你要来，新换了洗干净的床单被套，你别嫌弃。”
“嗯，辛苦你。我也帮忙煮饺子。”
白花花的速冻饺子下进热腾腾的锅，起伏之间变了颜色，米黄的饺子散发出独特的香气。
沉寂的厨房再次热闹起来，连带着客厅的电视也亮起了光芒，播放起春晚的乐曲。
当新年的钟声即将响起，窗外的烟火形成了像素风格的倒计时。
辞旧迎新，普天同庆。
“新的一年，心想事成，成绩优异。”
“新的一年，身体健康，诸事顺利。”
“新年快乐。”
两双明眸弯弯，一泓梨涡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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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注定是一次难忘的新年。
罗觅奥第一次在别人家的床上躺下，身边环绕着淡淡的，熟悉的洗衣粉香气。
与田之世每一次碰面，都是这种清淡的晨露似的气味，若隐若现地扑入鼻腔。不知怎么的，他对这种气味十分喜欢，每次都想深深吸进肺里，却也说不出原因。
浑浑噩噩之中，他想：明天找他要个洗衣粉的链接吧。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消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