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回答1988]粉色衬衫》代码工HL

6、表白

　　三个月一晃而过，正焕结束了在首尔的培训，准备回到泗川去。
　　晚上九点半，他提着行李从家出来，却发现有人坐在铁门外面的台阶上。

　　“你在这干啥呢？”正焕问。
　　“嗯，醒醒酒。”德善说，“待一会儿再回去。”
　　男孩朝着她伸出手，德善愣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交给对方。
　　正焕把她从台阶上拉起来，“地上凉，回家吧。”
　　德善扁了扁嘴，看男生提着包将要从她面前走过。她仿佛一瞬间回到18岁，大家考上大学之后的那个春天——当时的正焕，也是这样提着东西，不回头地走出了双门洞。
　　只不过，这次，她拽住了男孩的胳膊。“喂！你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再看吧。”
　　“你生日不回来吗？”
　　正焕不想过生日，他上次过生日还是高中。曾经欣喜若狂地收到的粉色衬衫，又令人绝望地葬送了他的爱情。
　　正焕闭了闭眼，收拾了一下心情。“怎么了？”
　　“回来吧。”女孩说，脸上泛起的薄红说不清是不是因为醉酒，“我给你准备礼物。”
　　从那年开始，正焕再也没收到过来自德善单独的礼物。此刻她的许诺，是对过往已经冰释前嫌了吗？
　　正焕看着德善迷蒙的眼睛，不由得推测这只是一句醉话，但他还是点头了。“我会回来。”
　　正焕走了之后，德善又坐在台阶上，怅然若失的感觉让醉意化成两行冰冷的泪水，浅浅书写着女孩的心事。

　　李银赫自愿被外派去日本工作，终于毫无负担地选择了他更喜欢的那条路。
　　德善也参与了新闻台主持人的竞聘，成功获选，离开了记者组。
　　张美玉和正峰哥的婚礼快到了，德善下班之后和她约在电视台附近的居酒屋。
　　“所以你又决定再对正峰的弟弟出手了？”
　　“嗯。”德善咬了一大口三文鱼手握。“没办法，喜欢不上别人了。”
　　“那要是失败怎么办。”
　　“失败了，他躲到泗川，我搬出来住…总有办法可以避免尴尬吧…”
　　“你控制得住自己不见他？”张美玉说，“我看你恨不得往跟前凑吧。”
　　德善摇摇头，“不知道。”

　　正焕生日这天，发小约好晚上要在家附近最有名的那家酒馆见。
　　崔泽在参加比赛，他非常抱歉可能会晚点到，不过正焕说没关系，以赛事为重。

　　德善从地下室的台阶上来的时候下着微雨，只好又回家拿了把伞。
　　想要早点到，她急匆匆地跑出门，却在门口遇到了正焕。他在系鞋带。
　　“坐我的车走？”男孩说，站直看向德善。
　　女孩今天好看得不可思议，虽然正焕一直都觉得德善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但此刻的她显然超过了正焕的日常理解，又朝气又可爱。
　　德善没理他，把伞撑开，挡住落在他身上的雨丝。
　　“你在这多久了？”
　　正焕看着女孩的眼睛，没回答。
　　“你衬衫全都湿了。”德善心疼地说。“很冷吧，要不要回去换一件？”
　　“不用，一会儿就干了。”
　　德善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后背，拉住用转身掩饰心虚的正焕。“去换吧。我在门口等你。”
　　正焕不得已去换上衣，德善站在正焕家门口的屋檐下，她恍然感觉自己错过了许多。
　　正焕在等她吗？
　　她年少时，就总碰在家门口遇到正焕，一直以为是浪漫的巧合。此刻她才甜蜜的发现，这世界，本没有任何巧合的相遇。谁会刚从家出来十步，就需要系鞋带呢？
　　正焕到底等了多久？在这种微雨的天气，后背衬衫竟然能完全湿透…

　　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再拿一把伞。
　　德善看到他出来，很自然地把伞递给他。正焕把伞撑起来，女孩在伞下和他站得很近。
　　两人穿过胡同，上了正焕的吉普车。车发动的时候，男孩状作不经意地问道：“礼物呢？”
　　“哦。”德善克制着嘴角要勾起来的笑，平静地回答。“东龙买了。”
　　正焕慢慢点了点头，情绪低迷，果然，那天她只是醉话而已吗？
　　“喂！”女孩突然在旁边笑起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我当然给你买礼物了，我可是一诺千金的成德善。”
　　“没有。”正焕摇摇头，转头看了眼副驾上的德善，她的长发散在红裙子上，胸口微微起伏，笑着。他的心里此刻已经不需要任何礼物，只希望女孩永远像这样幸福。
　　德善跟正焕说了一路她的新工作。主播局有专人化妆，她也偷学了厉害的化妆技术，让正焕点评。
　　正焕侧头看了一眼，“总算不是越画越丑了。”
　　“呀！”德善大力拍了下正焕的肩膀，男孩却巍然不动，丝毫没影响到开车。
　　“放个音乐吧。”正焕说。
　　德善挑挑眉，拉开副驾的抽屉。里面码着一排磁带。她手指划过磁带细长的侧脊，“怎么全是李文世。”
　　正焕勾了勾嘴角，看着前方。“随便放一个吧。”
　　女孩扒拉两下，抽出一盒，塞进车载音响。
　　德善期待是一首欢快的文世哥，但流淌出来的音乐却意外的抒情。

　　“空旷的天空下
　　若逐渐亮起灯火
　　会小心翼翼呼喊出旧爱的名字

　　不管谁询问我都不会疼痛的样子
　　想念的东西
　　就以想念的方式
　　留在我心里

　　如果飘起白雪
　　就在原野间徘徊
　　想念着旧爱
　　去寻找那条路”

　　德善鼻子有点酸，忍不住看向正焕。
　　如果爱情是一片飘雪的原野，她已经在寒风中迷路了五年，也犹豫了五年，终于决定孤注一掷开始寻找对方的此时，却发现他一直在守候着自己。
　　她知道可以等正焕来追自己，但血液里流淌的爱和热情却温热地燃烧着，催促着她。

　　一边聊天，两人走到了酒馆，东龙和善宇已经到了。
　　好久没看到正焕了，放下酒杯后，东龙问，“金少校，你这一去可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我难道是移民了吗？”
　　“再怎么说，每两周也要回来一趟嘛。”善宇在旁边附和道。
　　德善在旁边，一边听一边笑。

　　突然，店门口的风铃响动，有人进来。德善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正焕想起德善拉着崔泽跑进演唱会的那一幕，心又沉了沉。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崔泽已经展开了他的行动，德善和李银赫分手了，后面还会有更多优秀的男生出现。正焕知道，哪怕现在吐露自己的感情，机会也是相当渺茫了，而且他等过了整个青春，也无法再等。

　　“啊，正八。”东龙说，“戒指带来了吗？”
　　“什么戒指？”善宇问道。“你说军官戒指吗？”
　　德善好奇地看过来，她也听说过军官戒指，是军校毕业的时候，发给军官用来求婚的戒指，她没想到正焕到现在还留着。
　　“我带来了。”正焕从贴近心脏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盒子。
　　“想好了吗？会送给我的吧？”东龙说。
　　“还在苦恼。”正焕说，自嘲地笑了下，“突然觉得给你有点可惜了。”
　　“哎，那你是打算给谁啊？”东龙说，“你小子这辈子连表白都没有过。”
　　“我们正八，是不太懂浪漫那套啦。”
　　东龙和善宇在起哄，德善却看见正焕把视线投注在那个皮革质地的小盒子上，仿佛下定了决心。
　　正焕是要表白了吗？女孩的心跳仿佛停滞，她的目光无法克制地放在正焕身上，又小心翼翼的飘离。
　　“哎，你这个废物。”东龙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喂，我这辈子的心愿就是，临死前能看到你表白好吗。你难道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吗？哎呦，愁死人了...”

　　“德善呐。”正焕低了低头，突然说。
　　德善看向他，旁边的善宇和东龙也看他。
　　正焕用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打开了盒子，露出带着红宝石的贵金属戒圈。他把盒子正对着德善，放在她的面前。
　　“原本打算毕业的时候给你的。”男孩顿了顿，从那些后悔中汲取勇气。“现在给你。”
　　“我喜欢你。”正焕说。说出自己心意的这一刻，他久违地露出了放松的笑容，但眼睛却也红了。
　　德善愣住了，眼泪本能地微微涌上来。她感觉，她情窦初开后的每分每秒，都在等待着这一刻，但当这件事真的发生时，却又如此的不真实。
　　善宇吃惊地看了正焕一眼，他以为按照正焕的性格这辈子都不可能主动表白。另一方面，他又开始担心正焕的表白能不能成功。
　　“你知道我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了吗？”正焕说，他往上看一眼，竭力忍住不合时宜的眼泪。“为了和你一起上学，每天在大门口等你一个多小时，你从读书室回来之前，我都担心得不能入睡。她怎么那么晚，是不是又睡着了？明明有那么多有趣的东西，但我一心想着你。”
　　“在公交车里偶然遇见你的时候，一起去演唱会的时候，还有我的生日，你送我衬衫的时候。”正焕顿了一下，看向一边，眼睛更红了，又转回来看向德善。“我真的是开心得要死。”
　　回忆让男孩勾起了笑容，德善在对面也跟着微微笑起来。
　　“这几年真的很漫长。一天会想你十几次，像现在这样，能看到你，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正焕笑了。
　　“很久以前就应该说的，德善，我真的喜欢你，我爱你。”

　　正焕的表白让所有人都不知怎么反应。德善已不知何时满脸泪水，却低头笑着。她今天精心打扮，也是要表白的，虽然没抢到先机，但有很多话，她也要说出来。
　　看着对面低头微笑得女孩，正焕知道自己的表白没有被接受的可能，心沉到了谷底。他用尽勇气才把感情说出口，但为了避免德善尴尬，此刻却转头跟东龙说：“行了吧，圆梦了吧？”
　　东龙和善宇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都知道正焕的感情如假包换，但此刻沉默的德善，让这份情真意切的表白，必须以玩笑的身份退场。
　　东龙不太自然的起哄笑起来，竭力为正焕掩饰。
　　“我还以为是真的呢。”善宇转过头，拍了下正焕的肩膀，随即又看向德善，“你也被骗了吧？这家伙完全是高手啊高手，我完全被骗过去了。”
　　德善眨眨眼，用纸巾小心拭干脸上的眼泪。
　　东龙和善宇还在起哄，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德善，却见德善今晚第一次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
　　“一开始，我也差点被骗到了呢。”德善看了眼对面的男孩，男孩的眼睛很红，她自己想必也差不多。德善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把戒指盒子拿起来，“不过这就是高手了吗？我感觉我也行呢。”
　　正焕佯装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他低头看着桌面，眼睛里有计划外的泪水。
　　而对面的德善环视了一下身边的三个男生，东龙和善宇都有些发怔地看回来，他们没想到一向不善言辞的正焕都表达到这种程度了，德善却没信。
　　德善目光掠过他俩，面对正焕，“竟然你利用了我，我也选你吧，待会儿你们俩，”德善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东龙和善宇。“点评一下，到底谁的表白更情深意切。”

　　德善把装有红宝石戒指的盒子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那颗宝石闪着光，像是她此刻紧张跳动的心。又深吸了两口气，德善也学着正焕，把戒指朝着对方放下。
　　“正焕呐。”德善看着桌面，抿了抿嘴，真的开始说了，她反而不敢抬头。
　　“好像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你了。一直是很亲近的朋友，但到了开始学会喜欢男生的时候，立刻就意识到，你是特别的。”
　　德善的嘴角挂上了一个笑容，“还记得那个雨夜吗？你从街角出现，为我撑起伞的那一刻，我对你的感觉就已经变了…”
　　可能是言语本身给了人勇气。德善终于抬头，温柔坚定地看向对面的男孩，后者的眼睛红了，喉头滚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努力在咽泪水。
　　“公交车上，你站在我身后的时候。一个电话，你横跨半个城市跑到狎鸥亭陪我吃麦当劳的时候，圣诞节收到那双粉色手套的时候，你说不要去联谊的时候，还有两次和你一起去演唱会。”德善笑着，但有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又被她很快擦掉。“那些时刻让我懂得了爱情的滋味…让人渴望拥有，又害怕失去…”
　　“我曾经很长时间地怀疑过。不过，正焕。”德善站起来，凑到他跟前，眼睛不瞬地含笑注视着他，“上天又重新赋予我了勇气。对你的爱，与其说化作誓言，比山更庄严的承诺，不如说存在于，你在我身边，或者不在我身边的每时每刻。一次呼吸间因你产生的心绪起伏，对你不绝的思念，都在提醒我，这世界哪怕有很多很多人，但我成德善，非你不可。”
　　她微微弯腰，凑到正焕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喷吐在他的皮肤上，让他每个细胞都仿佛在燃烧。
　　“我爱你，正焕。”她轻声说。
　　正焕愣了一瞬，脸皮开始像着火一样热。她是认真的吗？他不知道，但他已经控制不了内心的冲动。

　　德善已经做完了她的演讲，想要坐回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已经被对面的男孩紧紧拉住。他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
　　他一个字也没说，眼睛里翻涌着渴望。德善却丝毫没有害怕，她知道正焕最擅长的就是克制，绝不会放肆。但她从来不擅长克制。
　　德善的目光往下游移，注视着男孩饱满的嘴唇，她还从没有接过吻，对24岁的年纪来说，真的不可思议，但她的万般等待，可能就是为了这一刻。

　　“呀！”东龙在一边喊道。
　　德善才从恍惚间清醒过来，脸红了。她和正焕的视线相接，却害羞的移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正焕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另一只手捏住德善的下巴，直接亲了上去。嘴唇的触感是冰凉而柔软的，但两人的心却火热。
　　这个吻，迟到了很久，它早该发生在庆州，躲藏的缝隙之间，早该发生在那个冰凉的雨夜，早该发生在从狎鸥亭麦当劳回家的路上，早该发生在演唱会绚烂的灯光里，早该发生在那个不要去联谊的对话中，也早该发生在正焕走错房间的那次半梦半醒的时刻。
　　但命运，没有剥夺它出现的权利，就已经让人庆幸。

　　德善重新在自己座位上坐好的时候，善宇怀疑地皱起眉头，“你们两个不会是商量好的，要耍我们吧？”
　　正焕看了德善一眼，摇了摇头，他此刻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没有。”
　　德善也举起右手发誓，“绝对没有。”
　　东龙撇撇嘴，拿起菜单发给大家，“今天正焕请客，随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