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番外】猫的巧克力糖球（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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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奇犽淡淡应了一句，然后起身就走了。那时正是深夜，屋外冷得吓人，连叶子尖上的积雪都不舍得离开。
我没拦他。这一举动，让我后悔了大半辈子。
然后，有一次我去市集搜取食材的时候，途径天空竞技场下的暗黑街道赌坊的时候，听闻了这么一句话——“听说了么？有个豆大的银发小屁孩在１００楼赢了好多场。但今天这一场是对卡司姆，那个１００楼的格斗狂，看样子，这个小子不能嚣张几天了……”
银发……格斗狂……
我一下子顿住脚步。回头望向那个向同伴咬着耳朵的年轻小伙子，想要再次确认他说的话。
我忽然想起上次奇犽来到店里时裂开的嘴角，还有用力拉出的笑，一下子慌了神。他很厉害，也会打架，不怕痛，但是……他也会喜欢吃糖，也会偶尔撒娇，所以，他也终究是个孩子，在这些前提之前，他应该是个平凡的孩子。
心中有隐隐的恐惧。如果能开口，真希望能与他说一句话……
等自己回过神来时，我已经伫立在天空竞技场的大厅里。身周人来人往，人流中充斥着兴奋与焦躁的气味，我辩不清方向，只得沿着风声的发源地被缓缓引领而去。
推开门，热流与喧嚣霎时扑面而来。
灯光在眼前刺眼得仿佛要割破眼睑。
“奇犽选手又是一记精准的手刀！２分！”情绪激昂的讲解员的声音弹破了我麻木的神经。
场上滚翻在地的银色身影倔强地站起，一个冲力便又再次来到敌人面前。敌方是一个精瘦却高大的男子，双眼暴着红色的血丝，显然已是杀红了眼。此时面对身手精巧的奇犽，额头正冒着细细的汗珠。
不难发现，奇犽的身上又是青紫眷恋，大大小小。但他的人却仍是站得笔笔直，右手……右手的指甲如利刃般形成锋利的尖刺状。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格斗中的奇犽，不是亲眼见到真的是无法想象。他的身形是这么诡异灵活，方才又是一个侧身，堪堪与对手的老拳擦肩而过。与此同时，他却脚下一个回旋，指尖滑过一个轻巧的弧度，刺入对手猛然回身的胸膛中。
鲜血“呲”的一声炸裂开来，奇犽木然地看着对手的血溅在自己的脸上。
然后，他的眼神忽然一黯，如同黑夜笼住天空，莫名的杀气从场下飞沿而上，冲破喧闹的人群，扼住了我的呼吸。
接下来的这一幕如同好多年前的一样，伴着刺鼻的血腥味和粘稠的撕肉裂骨声，将我的记忆扯出幽暗的大海深处。它浮了上来，再也摁不下去。
“桄榔”——手中的牛奶瓶跌碎了。
然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没有去看过奇犽，奇犽也没有再来吃我的巧克力。因为，他看见我了。
直到——“请问，哪位是兰西小姐？”有个温润好听声音忽然叫我的名字。
我抬起头，赫然发现是一个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美丽男子，虽然他似乎有些面无表情。
我对他点头笑了笑。
他支吾了一声，算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刚想取出我的笔记本，询问他想要哪种巧克力时，他却忽然开口了——“莫非……你是哑巴？”
我毫不介意地点点头，早些年的时候比这更没有礼貌的话语我都听过。
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接下来的话语。我简直要回过头来想想方才烤的巧克力蛋糕有没有加了番茄酱。
“哑巴的确有点新鲜，但到最后还是得扔掉的。”黑发美人歪着脑袋看着我，表情天真极了，像是在很认真地考虑明天是先考数学还是物理。
结论是——“奇犽迟早会嫌弃你的。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保证永远不见奇犽，我只剜你右眼；二，要么我动手，要么你自己了结。”
我愣愣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意外镇定地举起手，说，“你也是揍敌客家族的人？”
他想了好久，才明白我的意思，说，“对。所以你没有其他选择。”
“你一开始就搞错了。”我洗了洗手，继续检查我的巧克力蛋糕，“我没有说我恨你们。”
“我想搞错的那个应该是你。”黑发美人倚在门框上，挡住了门外的视野，“你恨不恨我们，我根本不想去了解。我只是想好好教育奇犽，不能让他走上奇怪的道路，要把挡在他前面的荆棘全部砍除，这样小孩子才不会有多余的好奇心。”
“奇犽呢？”我站在他面前，直直地望着他，冷静地做出手势。
“他是杀手，他不需要你。”
“奇犽呢？”
“给你三秒选择。”
“奇犽呢？”
“三，二……”
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疯狂了，这才几个月啊，我做的巧克力明明还是这么受人欢迎，我的店铺生意明明还是这么兴旺，我结识的奇犽却是这么暗淡，他的身影在我眼前逐渐模糊……他虽然毒舌，但还是会称赞我的糖球；他虽然个子比我矮上许多，但还是会勇敢地站在我面前；他虽然是个杀手，但我还是……希望他回来的……
因为……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因为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身前替我挡下钉子，破窗而入的奇犽。他的身子那么小，声音还在颤抖。
我的手触到他冰冷的面颊，一阵抖索。
玻璃破碎的震裂声引起了街上一阵尖叫。但我的店铺里却寂静得仿佛风雨欲来。
“啊，奇犽。你来干什么？”黑发美人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奇犽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我知道他在强迫自己抬头，“大哥……那……你呢？”
“我让你来杀这个女人，你不肯，那自然就由我来代劳了。”黑发美人理所当然地说。
“不……不杀……”
“那领回家当玩具？等你腻了再扔很麻烦的呢。”黑发美人像是很苦恼地皱了皱眉。
我蜷缩了下身子。从破碎的窗外漏进来的风，挟卷着春寒料峭的萧瑟之意包围了我和奇犽所在的小角落。我还是无从想象，我刚刚被奇犽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因为此刻我还是看着奇犽，像是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时候，我伸出手，忍不住用手掌轻轻触碰了下他头顶的发，依旧是软软的。
我感觉到他的身子放松了一些。
我站起身，缓缓走回去，对黑发美人说，“等我把这盒巧克力做完，你再动手好了。”
黑发美人看了我半天，说，“那奇犽呢？”
“他是我的ＶＩＰ客户，你就让他留一会儿，我想年终大回馈不行么？”我想我那时肯定是疯了才会对那个杀手做出如此无赖的动作。
想不到他眯了眯眼，却是点了点头。
他们兄弟俩坐在沙发里，看着我鼓捣了好久。我看不见奇犽的表情，他一直低垂着脑袋。
我看着他，走上去，递给他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串英文。
他忽然抬起头来，我瞧见他的眼睛充满疑惑与不解。过了好久，他说，“错了，我的名字不是这样写的。”
那时，我在倒牛奶。闻言走过去，又改了改。
“不是，还是不对。”他摇摇脑袋。
我巧克力酱涂在面包上，然后进行新一轮的烘烤。随后再走过去，想了想，划掉了几个字母。
“……你真的是白痴啊，少写了一个字母。”
“叮”的一声，我的蛋糕终于好了。我又从厨房里端出牛奶，跟蛋糕一起，摆在奇犽面前。
“少一个没关系，只要你记住就好。”我看着纸上涂涂改改后的“ｋｉｌｕａ”，然后我一不小心松了手，这张纸就被风吹了出去。
我急急忙忙想要跑出去抢，却见身前黑影覆盖视野，身后是奇犽忽然嘶声力竭的呼喊，更像是扼住喉咙的挣扎。
我拼命追逐着在空中乱舞的白纸头，它明明那么渴望自由，却又那么脆弱，不知要飘到何时才能找到它可以依靠的地方。在此之前，它都是无奈的，并且残忍地丢下我。
寒冷的空气在肺里疯狂打转，耳边是一连串的惊叫和车辆急速刹车的声音。
□□的剧痛逐渐清晰，遍布整个神经，所以，我更是清楚地感触到随之而来的温度。血色的视野里，奇犽站在我的身前，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面无表情。嘴角还残留着巧克力酱。
“快！叫救护车！或许还有活命的希望！”人群轰动。
而奇犽却异世而立，他缓缓地蹲下来，眨着漂亮的眼睛，问我，“痛么？”
我冲他眨了眨眼睛。
“那我帮你结束这份痛苦好么？”他的表情天真，我却是一瞬间想要哭出来。
我感觉到他指尖冰冷的温度，可是这感觉渐渐淡了……像是与他手指的温度融在了一起。我看着他漂亮的双眼，想起之前他独自站在雪地里孤零零的模样……
如果能开口，真望能与他说一句话……对不起，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我这么想着想着，就觉得困了。果然，这句话说出来，有点蠢……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算了，店里的每样巧克力糖球都给我一份。”
这个小镇的下午特别宁静，很少有人会这么嚣张地在我店里晃来晃去。我忍不住揉了揉惺忪的眼，抬头望向阳光下站立的挺拔少年。
“啊，我有钱买单。”眼前银发的少年以似曾相识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又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里面三分之一的内脏全部摘除了。但即使是这样，他似乎也没能认出我。
店门再次被打开，窗外和煦的风吹起一地的宁静。
“啊，奇犽，你果然在这。”我边静悄悄地帮他打包巧克力，边打量着跟着走进来的黑发少年。他笑容洋溢的脸让我愣神了片刻。
我还是微微地笑了一下，虽然两个人都没有看见。
“哼。”奇犽似乎对黑发少年有丝怨气，但在他的脸上我再也没有看见那些压抑着的苦恼与不甘，取而代之的是半分释然与坦率。
奇犽付了钱，看了我一眼，一侧而过，然后率先走出门去，门铃叮当作响。
“啊，对不起嘛，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黑发少年的话语淹没在铃声的余音下，渐渐远去了。
我趴在桌上，待得外头的细风也安宁了下来，我才缓缓举起手，做了一个手势——“欢迎下次光临。”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番外】猫的巧克力糖球（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