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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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孝如今是后勤处行政堂堂主，翻译成现代名称就是后勤办公室主任。
蒋孝一开口，便有股子虚伪做作的味道，语气也阴阳顿挫。
“苏会计，早啊，今儿我去饭堂吃饭，刷了下员工牌儿。”
苏一毫不客气打断道：“请蒋管事直接说重点，我还很忙。”
蒋孝被怼得脸色发青，嘴角也跟着抽了抽。
他恶狠狠道：“咱们每月四号报销款到账，但我今早发现我的钱报少了。我报上来三千九百七十八币，为什么到账只有二百五十币？”
苏一闻言，重新垂下眼，一边继续手头的工作一边答：“上月所有报销单都在您右手边往下数第三个材料袋内，请您自个儿找出来，我再跟您解释。”
蒋孝被苏一这个态度气得不轻，然而他那高低不平的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来。
就在这个时候，米源和章玉前后脚进了度支堂。
米源的大嗓门高高吊起，一声“舅舅”便开始在整个屋子里回荡。
池影和眉姚都应声抬头。
原来，被米源时不时提起的那个“舅舅”，就是蒋孝。
蒋孝应了一声：“哎，小源儿来上班啊。”
米源迎过去，对蒋孝道：“舅舅您那么忙，怎么一大早有空到我这来了？”
说话时，米源眼睛还不老实地往苏一桌上瞟。
蒋孝这会儿已经抽出了苏一说的那个资料袋，一边粗暴地翻着一边答：“你舅舅也不想来，谁让有的人不会做事，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小源儿呐，你可一定要吸取教训，绝对不能像有的年轻小辈那样，不光能力差，还以下犯上，就差跟我们这种老骨头蹬鼻子上脸了。”
米源立刻高声接话道：“哟，您说的这种事借您外甥个胆儿，您外甥也干不出来！哪个人渣把您气成这样？”
就在这对舅甥一唱一和的时候，苏一的眉头一点点皱得更深。
忽然，只听“啪”的一声，蒋孝竟然将那一摞文件全摔到了苏一面前，脸上也浮现出冷笑：“小苏，你让我自己找，我找了，但我的单子呢？为什么我没找到啊？还是你为了克扣我的报销款，故意把我的单子给藏起来了？”
苏一闻言，翻开了那摞整理好的报销单。
然而她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竟然真的没看到蒋孝的。
她有些慌了，开始翻其他的文件夹，也同时向蒋孝解释：“有可能不小心夹在别的地方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米源使了一个眼色，章玉立刻上前一巴掌拍在了苏一的办公桌上，露出一副恶霸的表情。
苏一再强悍，也是个相比之□□型瘦小的女孩儿，被三个大男人这样围堵，一时慌了。
但她望向蒋孝的目光还是十分坚定：“报销单可能弄丢了，我待会儿会仔细找。”
蒋孝直接打断了苏一的话，提高声量飚出鸡嗓：“弄丢了？那可是钱！你怎么做事的啊？叫你们度支堂堂主出来跟我谈！”
“您的报销小票是不是一共三十六张？”
就在这时，池影的声音响起。
四人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容貌俊朗的男人正气定神闲地向他们走来。
虽然池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与和善扯不上关系。
蒋孝皱起眉，一个如此年轻的小辈竟敢直接同他说话，这在他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
然而池影直接走到他面前，又问了一遍：“是不是三十六张？”
蒋孝仍不答话。
池影挑眉：“若是蒋管事都不记得了，那度支堂不过是弄丢了一张凭证，这确实是我们的失职，但也并非大过错，还请蒋管事勿要动怒，无事请回吧。”
蒋孝再次被激怒，但眼前的小子说的确实有道理，因为没了报销单，死无对证，对他讨回报销款也是个阻碍。
于是他开口答：“没错，就是三十六张，合计三千九百七十八币。”
池影闻言，淡笑不语。
只看向苏一：“一姐，能否借我支笔，再借我张白纸？”
苏一不知道这小实习生在捣什么鬼，但也从抽屉里找出张白纸。
池影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一行字：
五月一日，酥香斋请宴，陆佰壹拾叁币。
然后抬头问蒋孝：“蒋管事，可有这一条？”
蒋孝脸色发灰，恶声道：“关你什么事？你小子想干嘛？”
池影慢条斯理道：“蒋管事只用回答我，是否有这一条？”
池影声线平和，声调也并不高，莫名透着股胸有成竹的淡定。
蒋孝冷哼一声：“有这一条又怎样？”
池影笑笑：“那便是有了。”
说完在这一条后头打了个勾。
接着又提笔连着写下几行字：
五月一日，甲所宴请，肆佰叁拾玖币。
五月一日，小饭堂宴请，壹佰陆拾伍币。
五月一日，享春阁宴请，贰佰壹拾陆币。
五月一日，迎月楼宴请，叁佰玖拾肆币。
写完这些，池影抬头看向蒋孝：“蒋管事，这些是否也是您交上来的单据？”
蒋孝看着白纸黑字的一条条，细窄的眼眶撑开得老大。
一旁的米源和章玉见到这一幕，也都吃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因为池影没借助任何参考，只是独自，行云流水，也一条不错地，写出了这些内容。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你为何要记我的报销单？你是何居心？”蒋孝指着池影咆哮道。
池影却依旧笑眯眯答：“蒋管事误会了，鄙人不才，怎会刻意去记您的报销单呢？不过昨日，是由我经手给您贴上的一条条单据罢了。”
章玉这时站了出来，反驳道：“你胡说！我也贴了单据，但我……我一条都记不住。这东西，怎么会有人脑子记得住？还记得这么清楚？”
见在场众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池影只好垂头抠眉心，心道：一整天就干这么点活，老子只是无聊到多看了几眼，谁特么想记这玩意儿？
但他再抬头时，只和颜悦色道：“大概是因为蒋管事的报销单太过独特，我才记下了吧。”
蒋孝冷笑一声：“独特？那你倒是说说，独特在哪里？”
池影抿唇一笑，答道：“先不论蒋管事如何在一天之内吃了五顿饭，但咱们办公条例有规定，凡单次宴请超过一百币，需附上宴请用途与出席人数说明，但蒋管事并未提供；再者，非重大会议期间的宴请费用归结为部门费用，即应由行政堂独自承担，就算符合规定，报销账款也不会打进蒋管事个人账户；综上二条，依规依例，您提交的所有宴请支出，总共一千八百二十七币，都是无效单据。”
还没等池影说完，蒋孝已经伸手将池影面前的那张纸扯过来撕碎捏进手心，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池影：“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你们度支堂弄丢我的报销单，现在还想在这推卸责任？”
面对蒋孝因丑事被揭露而变得歇斯底里，池影丝毫不恼，只是往后退了半步，与这人的口水仗拉开距离。
然后慢条斯理地接着道：“您五月一共提交了二十八张车马费用单，但其中十八张不在规定可报销时间段内，十张不在可报销路线段内，因而全部作废。还有一张洗浴单，一张杂货铺单，皆不符合报销规定。唯一一张符合规定的条子，是您去悬壶馆看痔疮，大夫开的方子上说您是久坐办公室，因公受损，共二百五十币治疗费支出，也是我们度支堂今日打入您账户的数目。您看，对上月的报销款，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池影说到这里，章玉忽然在米源身后发出一声极不合时宜的笑声。
米源转头狠狠瞪了章玉一眼。
章玉立刻恢复了凶相，瞪向池影。
而蒋孝脸上的怒意到此刻已经化作狰狞的笑。
他点点头，只道：“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池影微笑答：“晚辈池影，虎才书院毕业，今年刚加入后勤处，目前是度支堂轮岗实习生。”
蒋孝脸上的笑容更放肆了：“池影，哈哈，池影是吧，我记住你了。”
说完，蒋孝长袖一挥，扭头离开了度支堂。
米源一脸铁色，看着池影恶毒地勾了勾嘴角。
却忽然一偏头，看向了一直坐在原位没动弹的眉姚，眼底警告意味十足。
眉姚注意到米源打来的目光，将头埋得更低。
米源对着章玉阴阳怪气道：“看来度支堂能人辈出，根本用不到我们，咱们两个无用的人就别在这碍事了，走吧。”
章玉附和道：“嗯，咱们走。”
等这三人走后，度支堂里只剩下了苏一、池影和眉姚。
苏一一直都在看池影写下的那些字，表情同那三人一样全是疑惑跟不可思议。
但在池影转身看过来后，就开始一言不发地收拾桌子上散乱的报销单。
池影本想帮手，但看苏一脸色特别差，便没再管，转身回了自己的位子。
可当他回到座位后，眉姚却伸手搬起自己的凳子。
池影想起了刚刚米源刻意望向眉姚的警告眼神。也想起，刚才他往回走时，眉姚慌乱收回了看自己的眼神。
他不觉心道一声：办公室站队游戏开始了？
但池影心中并不在意谁与自己站队，谁又疏远了自己。
就算眉姚跟着米源孤立他，池影也觉得合理。毕竟他当刺头是他的选择，没理由连累别人。
然而下一刻，叫他意想不到的事却发生了。
因为眉姚竟然将屁股底下的椅子，往他这边挪了挪。
尽管只有一丁点距离，而且眉姚挪完后，继续不动声色地低头做事，完全没有找池影说话的意思。
但这一个小小举动，也让池影领会了眉姚的心意。
池影也没开口讲话，只是嘴角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看来，在权势与是非的抉择中，人心也并非都是向前者低头的。
但池影也明白，毕竟他们还只是身在考核期的实习生，而蒋孝好歹是个小领导，多少能对他们的去留产生影响。
池影之所以敢这样做，一来是因为他刚刚看见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每日忙得晕头转向的姐姐，一时气血上头，二来是因为池影已经研究过实习期考核制度，知道蒋孝对他能否转正影响并不大。
而池影过往丰富的工作经历告诉他，无论在什么体系里，都得打造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他不排除府衙大院这个体系中，有人靠的是关系，有人靠的是人缘，但他靠的一定是能力。
所以对于刚刚挑衅蒋孝的事，他并不后悔，而且回想那被他气得跳脚的舅甥二人，心下还有暗爽。
临近晚饭时分，屋外忽然下起了暴雨。
看来这个世界同他原先世界相似，夏季傍晚都喜欢来这么一场雷阵雨。
池影没伞，还好从后勤处的院子到饭堂需要淋雨的路并不长。
他在饭堂吃过晚饭后，路平安因为上了早班，也正好下班，于是两人一起往寝屋走。
可两人在路过浣衣局外的仓库时，看见一个身影。
那身影正淋着暴雨，大半个人都埋在垃圾车里翻找东西。
池影认出了那个瘦小身影，是苏一。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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