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大惩小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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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千留回到房中，天色尚早，便已懒懒躺下不愿动弹。解秋去炖了白芨冰糖燕窝替她压惊，端来的时候正巧被雪非颜看到，便换了人送进屋。
“今天的事我听解秋说了。”雪非颜刚想说什么，眼角瞥见雪千留尚未换去的衬衣，衣袖上还有几点血色，不由紧张道：“你可是动手了？”
“娘，放心，今天动手的人不是我。那肖公子也绝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
雪千留捏起勺子吹了吹，第一口燕窝先送到雪非颜嘴边。雪非颜微嗔地看了她一眼，张口含进嘴里，无奈笑了笑。
“你这脾气，真不知道像了谁。你生来体弱，当初送你去习武强身，也不知是错是对。”
“到现在怎么还在说这样的话。娘，师傅都说我根骨奇佳，生来就是习武的料。”
“是习舞不是习武吧？这话是教你舞蹈的红姨亲口对我说的，你真当娘老糊涂了？”雪非颜责怪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了掏，取出一封信来。
“说起来，你师父有信给你……”
雪千留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捏在手中，方觉失态，连忙讨好地向雪非颜笑笑。
“你啊，就知道师父师父……”雪非颜叹口气，起身出去，把房间留给雪千留一个人。
捧着信的雪千留只觉心跳奇快，兴奋，却又参杂着些说不清的情愫，隐隐还有些不安。好容易坐下了，把信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拆开，一字一句地读过去，却又像是完全不懂上面写了些什么，不停地重头再读。直到，整封信的内容都一字不漏熟记于心。
她的师父，道今年冬天不能来看她，祝她生辰快乐。
她的师父，过几天会把她想要很久的月盈剑送来，道是送她的生辰礼物。
她的师父，道她已然出师，他自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今后不再相见，也不为师徒。
雪千留呆坐在那里，觉得自己在做梦。
那个总是穿着一身玄衣板着脸冷冰冰的师父，却会在她故意撒娇时不自主移开视线微微脸红的师父，不要她了？
习武是件辛苦事，雪千留那点小聪明，当年自然不会乖乖听话，上蹿下跳惹过不少事，也从没见过师父生气不要她。这会儿突然要逐她出师门，却是为了什么？
冷静下来，雪千留又想到月盈剑。那是她师父从不离身，在江湖上也颇有些名气的宝剑，既然要逐她出师门，还说有事要处理，为何又把剑留给她呢？其中必有蹊跷。
雪千留忙不迭地出门找雪非颜，询问信的来处。可惜她师父向来四海漂泊，雪非颜也无从得知，只好先费了银子托了关系遣人去驿站一层层查回去。
师父的消息未传回来，雪千留总觉得心中惴惴不安，一连几天都精神恍惚，游然世外。雪非颜瞧在眼里自然心疼，便叫解秋牵她出门散心
解秋年纪虽小，倒也是一朵小小解语花，专带着她往人多的地方去。隔着纱帽，外头的喧哗也能沾染上几分。三天后便是十一月十五了，大家都在议论这一次雪千留会在何时何地如何出现。
倒险些忘了这茬。前阵子上街买了些布料丝带，都堆在房中尚未开工，一晃便只剩三天了。雪千留不得不静下心来考虑这些。
只不过，十一月十五，也是她的生辰。那一天，师父的月盈剑便会送到，那一天，她便和她师父没了关系。
难道她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干等到那一天的到来，以后再不能见到师父？绝对不要
雪千留微微出神。解秋瞧见前面有人在扯龙须糖，正是雪千留爱吃的，便跑上去称了二两，要人现做的。
发呆的雪千留被一人留在了路边。马车经过，车轱辘擦着她的衣袖，将她带了出去。
雪千留立刻反应过来，收袖一个转身，没让自己跌倒。只是路旁一个摆陶罐子的小摊，被她这一番动作掀到，落成了一地的碎片。
“你……你赔我的陶器！”摊主是个精明人，一见马车扬长而去，忙的先拽住了雪千留的衣裳不放，认定要她赔偿。
雪千留原本就不喜别人近身，这会儿心情甚是不佳，不待开口便一手挥了出去，将那瘦小摊主甩开，拍了拍自己衣裳。
那瘦小摊主见雪千留动手，自认不及，干脆滚在地上耍赖，扯着嗓子喊：“啊呦呦，打人了，这恶婆娘砸了摊子又打人啦，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啊~你们来看看啊，光天化日打人啦……”
“小姐！”解秋听到动静，跑过来把龙须糖塞给雪千留，然后挡在她身前，双手插腰对着摊主做出一副凶恶状。
“不许叫！你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
摊主看了两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继续坐在地上哭喊，周围人早已把他们团团围住，在旁议论纷纷。
“诶，我说这小丫头怎么这么眼熟，你们看看，是不是‘好花天’的……”突然有人说了一句，接着便都是附和之声。
“好花天”是什么地方，大家自然都明白。于是看向解秋的眼光变得放肆而下流，而有些话，也说得越来越难听。
摊主见人都向着他这边，便振振有词地对旁人说，她们是如何摔他的陶罐，他想要制止却又被打的事实。
“你一个大男人，竟被一个女人打得无还手之力，还在这里跟别人哭诉？”一个清亮的声音惊讶地大叫，生怕别人听不见她的声音似的。
众人安静下来，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红衣女子跳到摊主面前，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自语说：“来的时候阿娘跟我说，江南的男子阴柔有余英勇不足，我还不信。现在看来，阿娘说的果然是对的，我以后嫁人，绝不嫁给你这种软绵绵！”
“你！你说谁是软绵绵？！”摊主身为男人的尊严被挑衅，立刻丢弃了方才示弱的样子，面目狰狞地冲到红衣女子面前。
红衣女子自上而下认真打量了他一番，还是三个字：“软绵绵！”
摊主气急，抬手竟要打她。红衣女子迅速反手伸进后腰，拽出一根三尺左右的鞭子来。
雪千留似是想到了什么，再一看她背上背着的大包裹，已然猜到了她的身份。于是一步上前，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摘去了头上的纱帽。
瞬间安静，雪千留轻挑眉稍，淡淡扫视了一圈，只听到抽气的声音。然后目光放到摊主身上，妩媚一笑。
那摊主的脸色变得十分奇怪，惊讶混着惊艳，不敢置信又狂喜在心，还有本能感觉到的不安和自己也道不清楚的恐惧。
“他说的也没错。这些陶罐，是我砸的。人，也是我打的。”雪千留对四周的人说，那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情绪，只听着就叫人觉得理所当然。
“千留有个规矩，这位大哥可能不知道。我不想被人瞧见的时候叫人瞧见了，要剜了那个人的眼睛。”
所有人皆是一愣，下意识地转开视线。
雪千留突然间手绢半遮脸，笑得花枝乱颤：“不过开个玩笑，各位莫不是当真了？”
摊主大松了口气，不自觉抬手，原来额上竟隐隐有了冷汗。雪千留虽然在笑，却总让人觉得心中发寒。
“不过，有些规矩却是真的。这位大哥，您方才是用哪只手碰的我，自个儿砍了吧。对了，好像是两只手都碰到了吧？”
摊主哭丧着脸望着自己那两只作孽的手，而此时周围却再无人向着他。人都道冒犯了雪千留，是他活该。如果可以，他们还巴不得真去剁了他碰过雪千留的手。
红衣女子认出雪千留之后便一直兴致勃勃地盯着她的脸看，难得抽空看了眼摊主，只又吐出两个字：“没用。”
自然，这大街上也不是所有人都视雪千留如珍宝的。隔壁摊位上卖桃木梳子的大婶，原本看那摊主耍无赖缠上雪千留，也觉得他应当。只是雪千留这红口白牙一张口就要人一双手臂，的确过头了。
“这位姑娘，方才的事我都看见了，的确是谢家大哥对不住你。可你们人也打了，骂也骂了，让谢家大哥道个歉，这事也就这么算了吧。看你人长得这么漂亮，总不至于蛇蝎心肠的，真要砍人手吧？”
雪千留看这位大婶，端的是良家妇女的打扮，眼中对自己全无好感，轻哼了一声，懒得作答。
红衣女子在一旁脆着声音道：“大婶，话不能这么说。姐姐这么漂亮，这里所有人都想摸摸她碰碰她，她能答应所有人吗？要是这个软绵绵冒犯了姐姐道个歉就没事了，那所有人也都来冒犯姐姐，然后道歉，那姐姐怎么办？你知道卫玠么，他就是因为太好看了，被人给看死了。难道你要做谋害姐姐的帮凶？”
大婶成了杀人帮凶，脸涨得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雪千留听她这番话，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一时间，冰雪融化，春暖花开。就连大婶都看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姑娘，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就算是皇上也不是这样的，怎么能碰碰就剁人手呢？”善良而实在的大婶执着地指责着。
事到如今，雪千留倒觉得，不砍了他一双手便不行了。
“哪只眼看便剜哪只眼，哪只手碰便砍哪只手。这是本王立下的规矩，怎么，有人不服？”
雪千留转头，便见昭王华风烈只身一人，气派十足地走来，冰冷的目光足以让地上的摊主冰封，而望向她的眼神，却温柔地能掐出水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大惩小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