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畜区up是我沙雕真爱粉》柳下秋

3、掉马后续

　　黎浪把手里跟他心情一样凉的快餐扔到鞋柜上，走到电脑桌前跌进转椅里。

　　他盯着电脑屏幕发神。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些视频他看了多少？

　　该死，我昨天怎么没关电脑……

　　他想来想去，最后又怪起自己那个经纪人大堂哥来。

　　什么只住几天不会露馅……

　　这下好了，大家都玩完。

　　他又想起少年刚才难过的表情和羞愤的眼泪。

　　他知道自己在平台上创作的这些东西依照小偶像先前走的风格路子来说，多多少少是让本尊无法理解和接受的了。

　　哎……

　　这叫什么事啊……

　　黎浪抹了把脸，给自己大堂哥拨通了电话。

　　对方那边好像在忙着接洽什么商务活动，没什么空搭理他。

　　他硬着头皮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换了个安静的地方，开口说：

　　“去把人找回来。”

　　黎浪犹豫了。

　　电话那头又道：

　　“这小子我亲手带了不少时间，他脸皮不薄，但说到底年纪还是轻些，有的事情他不理解。”

　　“你只要把人安全找回来，他住几天就走了，到时候大家心里都有个交代不是？”

　　黎浪觉得也有道理。

　　既然答应了这事，那可不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么？

　　更何况他还拿了他大堂哥五百块钱呢。

　　黎宇又神神秘秘说了句：

　　“我看公司未必不重视他，上头让我盯着他最近风向呢，你别看他现在落魄，一旦运气来了那跟平地起大楼似的，你对他好点他将来不得感谢你？”

　　黎浪扯扯嘴角。

　　怕是感谢得要鲨了我吧……

　　“总之，这娱乐圈的事儿不好说，这命运的事儿嘛，谁又说得准？”

　　大堂哥说完这话，那头有人来喊他，他应了声，匆匆把电话挂了。

　　黎浪放下手机，整个人滑进转椅里。

　　他那个大堂哥说得真是一点不错。

　　这命运的事，谁说得准。

　　他想了想，认命了。

　　他再次拿起手机给黎宇发了个微信，问飞星的电话号码。

　　正编辑着信息，就听见床那边响起了来短信的铃声。

　　黎浪走过去一看，发现床上落着飞星的手机。

　　横幅上的短信是黎宇发过来的。

　　上面写着：

　　「晚上少在外逗留，小朋友。」

　　小朋友……

　　黎浪无奈苦笑。

　　你这个做经纪人的还真像个当妈的……

　　他拿起飞星的手机，又带上自己的手机，出门找人去了。

　　他住的公寓在山城江中区的CBD里头，周围的商业建筑体系非常发达，想找个人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他走过无数条商业街，去了中心公园，去了江边步道，把整个CBD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小偶像。

　　他本想硬着头皮去SC娱乐公司的前台问问，但又想到如果飞星去那里黎宇不会不通知他。

　　莫非是一生气回自己家去了？

　　他思考着对方比较靠谱的去向。

　　他看了看手机，出门的时候还不到七点，现在已经十点过了。

　　人来人往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

　　黎浪悻悻地往回走。

　　他只能祈祷小偶像是想通了不住公寓回自己家去了。

　　可是他连手机都没带，怎么回得了家呢？

　　他越想越心烦。

　　没吃晚饭肚子又饿起来。

　　他决定先去便利店随便买点吃的应付下，然后再去附近继续找人。

　　黎浪叹了口气，觉得要是自己今天不把人找到，晚上肯定睡不着觉。

　　他承认这个小偶像自从到了他家，他就不自觉地在关注他。

　　或许是出于对视频本尊住进自己家里的新奇感，也或许是出于职业病，又或许是出于他对对方沙雕气质的本能欣赏，他承认他总是喜欢关注对方的一点一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现在少年就这么不尴不尬不清不楚地跑了，反而让他心里没了底。

　　黎浪心不在焉地走到便利店对面的人行道上，一抬头，忽然怔住了。

　　他隔着条老宽的马路，一眼就看到了飞星。

　　此时的小偶像正蹲在便利店前头的花坛旁边，头埋在膝盖上把自己团成一团。

　　黎浪终于松了口气。

　　这巧了么不是？

　　他赶紧朝那人走过去。

　　蹲在花坛边的飞星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我居然可耻地在一个拿自己当素材做鬼畜视频的up主面前哭了。

　　太丢面了。他委屈地想到。

　　但是……

　　他突然自我怀疑起来：我是不是真的很沙雕哇……

　　其实仔细想想，沙雕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这个世界又没规定沙雕犯法……

　　他在脑海里开启了神奇的自我攻略流程。

　　要不，还是回去？

　　他掏掏衣兜，本想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结果发现自己跑得急忘了拿。

　　飞星对自己有点无语。

　　他一脸疲倦地蹲在花坛边，纠结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诶。”

　　一道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微微抬头，看见自己忘带的手机出现在面前。

　　他愣了一下，把头完全抬起。

　　昏黄的路灯下，黎浪的脸浸在背光的阴影里。

　　但飞星隐约感觉到那阴影里藏有一层冷淡的温柔。

　　他接过手机，没有说话。

　　黎浪看见对方的脸上有干透的泪痕。

　　少年正用有点怨念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啥，别难过了。”

　　黎浪也蹲下来。

　　他抓了半天自己头发，开口说：

　　“你知道——其实每个人都自带一种与众不同的属性。”

　　“比如有的人天真，有的人邪恶，有的人……嗯……沙雕？”

　　“就像鱼总不能在天上飞，鸟也总不能在水里游，但鱼可以在水里游，鸟可以在天上飞……它们各有特长来着……”

　　“哎……我到底是在说什么……”

　　他语无伦次地念念叨叨，那样子更像是在自说自话。

　　他看着少年一脸愣怔的样子，最终放低姿态，坦诚道：

　　“对不起。”

　　“我一直在做你的沙雕视频……”

　　“我的U盘里全是你的沙雕素材……”

　　“真的对不起。”

　　他不停地道着歉，又小心翼翼地说：

　　“我对你其实……没有恶意，绝对没有。”

　　他并拢手指对着少年发誓。

　　“因为你总是能做出一些沙雕而不自知的事情，我觉得你在这方面，真的是……怎么说呢……别有天赋什么的。”

　　黎浪觉得自己快要说不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要不直接承认我其实是他的沙雕真爱粉吧？

　　可是他这个年龄阶段应该也不太能理解吧。

　　就在黎浪心情郁闷无比纠结的时候，面前的少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黎浪迷惑地盯着对方。

　　飞星看着面前慌张无措吐词不清的青年，想到自己第一次见他这种模样，不由得憋笑了一阵。

　　但实在又憋不住，就小声地笑出声来。

　　他边笑边饶有兴趣地问对方：

　　“喂，我之前走的可是高冷路线呐，有这么失败嘛？”

　　对方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卑微地点点头。

　　“就是因为一直看你装高冷又兜不住的样子太有意思了才会让人想剪视频的。”

　　对方解释说这大概是一种反差萌。

　　“那我的沙雕视频真的有那么好笑吗？”飞星露出好奇宝宝脸，“我刚刚大概翻了翻你的电脑，发现你这个做up的人气可比我这个做偶像的高多了啊。”

　　黎浪在心里默默组织了一下措辞。

　　“你确实……蛮受我们观众欢迎的。”

　　他说得比较委婉，希望能传达出友善的意思。

　　但他可不敢作死地说对方简直就是养活他们平台大半个鬼畜区的“摇钱树”……

　　飞星听他这么说，又笑了。

　　“算了算了，”他似乎有点领悟地说，“这可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总有人喜欢你也总有人讨厌你。”

　　“或许喜欢你的人也不完全喜欢你，他们只喜欢一个人设；讨厌你的人也不完全讨厌你，他们也只讨厌一个人设。”

　　“反正总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的嘛。”

　　他自我安慰地说。

　　“而且我出道这一个月来硬凹高冷也确实觉得挺累的。”

　　他阴转晴天地望着对方，口气是很意外的从容大度：

　　“要是我能让大家开怀大笑的话，也是我的一种能力对吧？”

　　黎浪看着少年出人意料的爽朗笑容，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古怪又奇异的感觉来。

　　这岂止是一种能力，简直就是一种魔力吧。

　　他默默感叹道。

　　少年说着说着肚子叫了一声。

　　“我有点饿了，”他指着街角斜对面的老字号面馆问对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面？”

　　黎浪果断点头，还说自己请客。

　　他们并肩走在一起，期间少年又叽里呱啦地不停宽慰自己，说什么大众的吐槽是打击不到他的，那些沙雕素材也打击不到他，只会变相地激励他更努力而已。

　　黎浪知道他是有点口是心非或者说过于乐观了。

　　他知道对方对这个事情其实还是有些在意的。

　　他也很想解释一下其实看他视频的那些观众绝大多数都是真心爱他的沙雕。

　　可想来想去又觉得无从说起。

　　毕竟沙雕真爱粉是个冷门的群体……

　　真是泪目啊。

　　他觉得自己的头发在风中凌乱起来……

　　飞星转过头，看他一脸的忧伤，问他怎么不笑。

　　对方说笑不出来。

　　“喂，我这几天经历这么多无语的事情都还笑得出来，你居然敢一脸苦相，差评！”

　　少年假装生气地说道。

　　黎浪见他居然这么有活力，自己也好像被感染了，不自觉笑了两声。

　　飞星也笑了。

　　他夸黎浪笑起来好看。

　　对方摇头否认。

　　“我笑起来可不好看。”

　　黎浪盯着小偶像的脸，又望了望天上那一钩弯弯的月亮。

　　你笑起来才好看。

　　他真心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