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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清野渡[一] ...

  •   白雾的清晨,月光笼进云层中若隐若现。
      谭昼取了一把药锄一只背篓,又将昨夜的医书展平放好收入衣襟。回头大约见我发呆,他微微笑着走到青石阶前摸我的头,被我偏头躲了开。
      彼时晨曦露白,梅树梢头几只早起讨食的鸟雀正欢实地蹦跶着,啁啾得好不热闹。
      谭昼屈了屈手指,收回手说:“我去采药,晚些回来,午间不必等我了。”
      我别开头:“你也可以不回来……”
      天大地大,哪里都可以去,何必回来?
      我呢喃得小声,他却还是听到了,默了默,微微压抑着嗓音叹得几分无奈:“阿献。”
      他蹲下身与我平视,眸光收敛着顿了一顿:“你若是不收留我,我便无家可归了。”
      我顿觉喉头一哽,他点点自己的额角轻笑:“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霎时语塞,尖酸刻薄的话再也说不出。
      林间山雾缥缈,隔夜的烛火明明灭灭地映着他的脸,一如既往的温良恭俭让。白皙的皮肤比初来乍到时稍稍黑了些许,一身粗布麻衣披在他身上却还是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那或许是多年来自锦衣玉食之下养出来的气质与涵养,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又哪里是这一身平民百姓的衣裳遮得住的?
      我想,谭昼不属于乡野,终有一天他会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所以,我只是暂时收留他而已。
      仅此而已。
      ======
      算一算,这是我捡到谭昼的第二个月,是他清醒后的第二十八天。
      他没有记忆,不知来路亦不知归处,甚至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我那时可怜他才将他留下,本不打算长久,哪知这一留便是旬月。
      谭昼是我给他起的名字。
      他那时愣了好一会儿,看看我,垂眸说好。
      想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
      还记得我捡到谭昼的时候是个阴雨天。
      那时,他浑身是血地倒在清野渡口,一支穿云箭将他当胸射了个对穿。箭头露出寸许,森森寒光被赤红的血染透,沿着沙地划开一条笔直的线。
      一箭穿心,没有当场毙命,都属奇迹。
      隔岸山巅的花栗树烟沉雾绕,寻衅者早已不知所踪。我望着那眼下狼藉不由满是骇然,那一箭距离要害只不到一寸,他的心脉被箭矢拉开一道口子,鲜血肆无忌惮地淌了一地,融入河滩水中,将他大半个身子埋进血泊里。
      一眼望去红彤彤的一片,煞是骇人。
      我属实没有见过像谭昼这么命大的人,被人以弓箭钉入地里拖行数尺,这样都死不了,我想此人怕不是煞过阎王爷的?
      我向来讨厌麻烦,尤其是如他这般不知底细的麻烦。可彼时的谭昼纵便浑身是血,那一身打扮却一眼看去便知不凡,锦衣绸缎金丝镶边,明明白白是个大麻烦。更不必说那弓箭手百步穿杨,其箭法实在堪称游刃有间。能招惹上如此高手,谭昼怎能不是大有来头?
      我本来不想救他的,是他奄奄一息的时候死死拽住我的脚踝。彼时他的瞳孔已略有涣散,模样不知还余下几分清醒,却也不求救,只仿若魔怔般地喃喃念着一个名字——
      阿献?
      我想,那或许是他的心上人吧。
      世间不乏痴情种,可他这又是何苦呢?都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值得如此念念不忘的?
      彼时他的掌心都是血,血红的掌印森森然印在我的脚踝,看上去颇为狰狞。我强行将他的手指掰开,却仍是被他缠住。反复掰了两回,他才终于没了力气,渐渐翻了眼白昏死过去。
      我叹了叹:“执念至此也该放下了,你此一去,身死道销,轮回转世后自然便忘了。”
      再然后,他的手指便怎么都掰不开了……
      我拿着匕首对着他的手腕比划了半晌,终究还是没忍心将他拖回来治了伤,想想又取了他腰间一枚玉玦做报酬。其实原意是待他伤愈便遣他离开,谁知天不从人愿,待他醒来,却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干净。
      他没了着落,我倒是不好赶他走了。
      ======
      谭昼苏醒的时候,我刚捣好外敷用的药草。听闻动静时抬头,正见他以手背遮住半张脸,颤抖着眼皮试图适应骤变的光线。
      他那时伤得实在重,我没想到他不到三个时辰便能醒过来,不免有些惊讶。彼时麻药的药效早就过了,我想他这时候应当痛得厉害,痛成那样还愣是能忍住一声都没吭,也是硬气。
      我抱着药臼凑过去替他诊脉,哪知刚拿过他的手,甫一触上脉搏的瞬间突然被他反手一掐扼住了手腕。头顶传来一闪而过的杀意,我微微一愣,不由抬眼看他。
      那大约只是他下意识的反应,我想许是他寻常见惯了腥风血雨,抑或是天生与人设防,由不得旁人近身罢了。腕上的力道沉重,只还不至于挣脱不开,我便没有放在心上。他的指节微微泛白,我听见他痛苦而又隐忍地喘息了一声,尾音却收住,显然还在忍。
      也是怪可怜的,一箭穿心,命都丢了大半,又哪有不疼的道理?
      我安抚他说:“你没事了,这里很安全。”
      彼时的谭昼大约神智还不甚清明,眯缝着眼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他眉峰拧紧,许是疼痛难当,目光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渐渐落到我身上,迷茫片刻却停住。
      我去探他的额头,得暇问:“怎么了?”
      他没回应,气息却陡然一窒。
      翕风微动,一股危险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他瞳孔骤缩,扣住我的手微微颤抖着。我狐疑地望向他,却见那目光锐利得活像是我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似的。
      这……又是怎么了……
      我朝后仰了仰,一时也摸不准他的意图。
      彼时我只以为他是只没了牙的老虎,再有心为恶也合该是力不从心的,便也只是好整以暇地看他下一步的动作。
      就这么僵持了一阵,腕上的力道蓦然一沉,微微诧异间,那榻上的人突然起身扑将过来。我一时愕然,下意识便要往后缩,他却双臂一捞一把将我抱了个满怀。那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分凝滞,教我险些以为他身上的那些伤尽都不过摆设。
      他这样?居然也可以?
      一双手臂死死箍住我,他顺势将下巴埋入肩窝处虚弱地蹭了蹭。微弱的气流在颈项间虚虚一绕,一缕长发悄然滑入领口。顿了顿,他这才安下心般颤着声唤了句:“阿献……”
      我额头上的青筋突地一跳:“……”
      我实在没见过哪个半死不活的病人还能如他这般行动自如的,本也未加设防,结果自然毫无防备地被他抱住。尚还来不及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手肘已本能地朝他胸口捅了出去。谁知他的反应实快,手刀一切便将我的攻势格住,又好似十分顺遂地缠过手腕将十指一扣,三两下竟又将我拽了回去。
      我被他反制得满头问号,双手扣着药臼齐齐压死在他胸膛上,待回过神使了力,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压根抽不出手来继续反抗。然而挣扎的瞬间,手背却沾染到一片温热的濡湿,一股血腥味融着药草香霎那间弥漫开来,一阵阵刺激着嗅觉……
      我霎时停了手,再不敢动弹。
      彼时谭昼的情况着实不容乐观,他本是心脉受损,这一来二去又失了半身的血,我也是堪堪才将他的一条命捡回来,而今看来却还是一个不慎便有可能去见阎王的那种。实在难以想象单凭这副不堪的身体,他竟也能三两下将我压制住?
      萦绕在颈侧的气息不消片刻便虚弱了下去,他却仿若没有察觉般径自埋首在我肩头呢喃:“阿献……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语调不经意间带上几分显而易见的雀跃。
      我顿觉心头一梗,转头剜了他一眼,只险些没一拳头扪到他脑门上去。
      我终于意识到,他可能是认错人了。
      我倒也不是没见过胡乱认亲的病人,大梦方醒神思无主,认错人也是常有的事,但这种一言不合便又搂又抱的无耻之徒实属生平仅见!
      我有些头疼,却碍于他的伤不敢有所动作:“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阿献!松手!”
      他一怔,微微诧异着松了松手:“阿献?”转而打量了我片刻,默了默又有气无力地道:“我来此地寻你……可是、令你为难了?”
      “……”他好像病得不轻。
      我趁机退开一步,压抑着脾气向他解释道:“你看清楚了,我当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你是我在渡口捡回来的病人,有人给了你这一箭,一箭穿心,差点要了你的命,我只是恰巧路过碰上了而已。在此之前我甚至都没有见过你,根本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他皱着眉盯住我,仿佛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末了微微垂了眸,神色古怪地沉吟:“阿献,你……不认得我了?”
      “都说了我不是……”
      “阿献是我的发妻……我是不会认错的。”
      “……”他果然病得不轻!
      他微微拔高了声音,听来还是温润谦和的语调,隐约间却好似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坚定得仿佛让人一点否认的余地都没有。
      这种认死理的人最令人头疼,我一时气结,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便见一片血红骤然涌入眼帘。彼时他情绪激荡,纵使面上掩藏得再好,胸口雪白的衣襟上还是渗出了大片的血迹。浓重的血迹如泼墨一般,层层叠叠映出来,瞬间将他整个胸口尽都染透。血液沿着他的指缝淌下,滴滴答答落在被褥上,绽开朵朵血花,猩红灼眼得好不惊心。
      我吓得霎时噤了声。
      伤口显然裂开了,他流了好多的血。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一个人怎么能流那么多的血?我惊骇地盯着他的伤口,顿时只觉一股寒意涌向四肢百骸。
      他是个不要命的。
      但再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我咬咬牙:“你伤得很重,先躺下好吗?”
      “阿献……”
      “够了!你信不信今天若是你就这么死了,我立刻把你撕碎了喂狗!”
      他还想再说什么,我忍无可忍一把将药臼掼在他面前。石臼落地咚地一声,零落的药汁霎时间溅满他的衣襟。墨绿色的药汁与浓稠的血混在一处,眨眼晕成一片触目惊心的墨色。
      他恍惚一怔,目光移向我,好似迷茫。
      “我不管那个阿献对你而言到底有多重要,我只知道你现在是我的病人,再如此任性妄为下去你会死。你的命没有那么硬,再如何命大的人血流干了都会死的,明白吗?”
      师父说,万物生灵来到世间都只有一条命,没了就是没了,纵便转世轮回也再不是原来那个人了。是故医者当存济世救人之心,万不可轻待性命。可我千辛万苦地将他救回来,到头来他却如此不管不顾,当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我稳了稳情绪,心知自己有些话说得过了,但话到嘴边却实在忍不下那口气。
      谭昼其实是个好脾气的人,那时被我训了两句却仿佛有些回不过神。他注视着我的目光总好似有些许涣散,也不知到底想了什么,灰败的眼底隐约闪过一丝阴沉的光,沉默良久,忽而扯出一丝笑来:“若我就是寻死……你当真便舍得看着我死吗?”
      “?!”这是在挑衅我?
      我本就是暴躁的性子,当下气没打一处来:“若我早知你会这般将性命当作儿戏,我宁可从一开始就没有救过你!”
      他瞳眸微动,敛下眼睑沉默片刻:“我已是将死之人,你现在便可以……放弃我……”
      “你!”
      他面上笑意渐深,目光灼灼地盯住我,气若游丝地道:“我来此……本是为了寻你……若寻不着自然死路一条……这一箭足以令我毙命,你若不愿承认,只看着……又何妨?”
      “你威胁我!”我气得咋舌。
      “你若无心……我说什么、都是枉然……”
      “……”疯子!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从医多年,我就没见过他这么难缠的病人!
      “你说那人是你的结发妻子,是吗?”
      我听着愈发觉得讽刺,一股怨气翻腾上来,出口的话立时没了遮拦:“可笑!你这人嘴上说得倒是好听,可知空口白牙是要惹人笑话的?你要说阿献,那我们就来好好说一说。你既身为有妇之夫,而今却对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动手动脚。分明口口声声念着她的名字,却硬要将她的名姓冠给一个陌生人,这便是你待结发之妻的情深义重?别开玩笑了!分明是你自己认错了人,到头来却想给我扣一顶忘恩负义的帽子么?”
      “呵,你要想以死威胁我,可知我为医者,此生见过的生死不计其数,本也不差你一个,当真以为我会稀罕你这一条烂命吗?”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便难看几分。
      话音落定,他已有些支撑不住靠在了床头。
      彼时的谭昼微微喘息着,一只手死扣住床沿才勉强没有倒下去。他神色复杂地盯着我,强扯着嘴角似要强颜欢笑,最终却蓦然闭上双眸,眉心一抽,整张脸突然扭成一团。
      许是后知后觉终于感觉到了痛楚,他一只手死死揪着胸口的衣襟,撑住床沿咬牙忍耐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止不住从胸腔里捻出一声闷哼。
      “你当真……忘得如此彻底么……”
      我顿了顿,别开头突然有些不敢看他。
      我心知自己那些话伤人,可彼时却不知这样的话到底有多伤人。他那么忍耐的一个人,若非痛得实在难以忍受,又怎可能让别人看到他的脆弱?
      他约摸已是精疲力尽,那些话尽都仿佛用虚弱的气息凝成,丝丝缕缕的听来破碎不堪。等到终于缓过气,他艰难地抬起眸子望向窗外,眼底的光芒却宛若烟花般眨眼黯淡了下去。灯影揺晃,我听他长长叹息了一声。
      一瞬间,四周仿佛都安静下来。
      “不会的……你若忘了,我不该活着……”
      隐约间好似有一道影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突然冒出一种他会发疯的错觉,下意识便将药臼捞回怀中护住,再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不禁又有些闹心。
      “谁离了谁不能活?要死不活的给谁看?”
      他没再说话,低头捻着衣襟上的血迹,神色恍惚有一下没一下地压着伤,平静的面色下隐约压抑着一丝癫狂,那模样好似要将身体里的血液一点一点全都挤出来。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疯的人呢?
      我看得毛骨悚然,忙冲过去掐住他的手腕强行拉开他的手,然后扯开衣襟朝他胸口猛扎了两针将血止住,一边格住他的动作一边放狠话:“你他娘的再敢动一下试试,我剁了你的手!”
      他呆了呆,眼底赫然闪过一丝错愕,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愣怔片刻,突然反手扣住我的手腕,眼睑一颤,终于忍不住般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咳了很久,直咳得耳根都泛了红,又喘息半晌才缓缓止住。我抖开他,他便弯下脊背,盯着掌心淋漓的血迹默默发了一会儿呆。
      他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开口却依然固执:“我不会认错人的,阿献……”
      他低声强调着,偏执得教人有些气结。
      胸口的血仿佛又压制不住般重新渗了出来,银针颤颤巍巍的,渐渐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顿时吓得傻了眼,他却不管不顾地拔了针,那动作优雅,捏着银针却缓缓捻出一丝偏执的笑,尔后将目光死死锁住我。
      我被他那眼神盯得头皮阵阵发麻,一时间竟忘了该作何反应。正要开口,还没等我松口气,他突然伸手,使力将我拽了过去。
      我躲闪不及被他拽住衣袖,脚下一个不稳,膝盖咚地一声撞在床沿,尚未觉着疼,便惊觉耳畔贴上一声若有似无的笑意,浓重的血腥味涌来,那怀抱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力气一般教人难以挣脱。
      神思一震,膝头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
      靠!一而再再而三的,他到底有完没完了!
      我暗地里骂了一声娘,正想反手将他摁到地上,银针脱手前却察觉一丝虚弱的气息轻飘飘爬上耳廓。那气息虚虚点在耳畔,沿着鬓角缓缓而下埋在了颈窝处,一并而来的还有他宛如哀叹一般的凄惶语调:“阿献的反应一直都很迟钝……为此还吃过不少的亏……你看,这一次……你也还是躲不开……”
      我满头青筋直跳:“你他娘的松手!!”
      他没有松手,只仿若忍俊不禁般笑了一声:“我没有力气了,你想挣开我,很容易的。”
      “……”
      “可你负我负得这般理直气壮……这笔账、我左右是记下了……”
      “??”我一定是嫌命长才救他的吧!!
      我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和那人长得那么像?让他这么久都认不出来?可就算再如何相像,听我这般否认至少也该有一丝犹疑,他怎就认定是我了呢?这世间反应不够快的从来不止我一个,单凭这一点又能证明什么?更何况他那么突然地扑过来,谁又能躲得开?
      “我不知你为何不认我,如若当真不想认,那不认也没什么……阿献,我大约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但不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自始至终都不曾忘记过你……我记着的事情虽说寥寥无几,可我们确然是成了亲、拜过天地也立过誓言的……只你一人我绝不会错认。”
      他低低笑了声好似自嘲:“你就是阿献!”
      我一把银针扎上了他的后脖颈。
      真是忍无可忍!
      我自认既没有神志不清,也从来不曾失忆,自己姓甚名谁我还能不知道么?这十数年来,我一直守在清野渡未曾离开过,再往前数年,他都不知道还在哪个娘胎里窝着呢,这平白无故的,我怎就成了他口中的结发之妻?
      我明明见都没有见过这个人呐!
      我一个头两个大,他这人实在是太乱来了,折腾了这么大半天,伤势俨然已有些控制不住。我埋头扎了十多针才将血止住,又花了数个时辰才勉强将他的情况稳定下来。
      待一切收拾妥帖,抬头时窗外已然透亮。
      那时谭昼的脸色惨白得煞是吓人,可我被他折腾了一天一夜,头发都不知掉了多少根,实在没剩多少好脾气。我甩手将他扔在榻上,想到这一整日来在他这里受的气,又险些气不过没再甩给他两巴掌,好在最后忍住了。
      我属实不想他在我这里一命呜呼。
      为慎重起见,我扯过他的手腕又给他重新搭了一把脉。果不其然,他的脉息比之前更为微弱,只好在身体底子厚,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居然还有救,我都不知道是不是那阎王老爷瞧上他了。许是我上辈子造的孽,教我碰上他这么一尊大佛罢。
      微微松了口气,我收了针正待起身,收手的一瞬间,一丝大脉之下的诡异脉流突然在指尖微微一跳,又瞬间隐于混沌。
      我一时愣了愣,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那是极其微弱的一丝跳动,若非是他脉息实在过于羸弱,我险些都没能察觉出来。
      但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寻常一人一脉,若非十月怀胎绝无两息……
      猛然意识到不对,我忽而想到他最后那一番古怪的说辞,一时竟隐隐生出一丝不妙来。我忙静下心来,重新将他的经脉尽数探了个彻底,反复确认过后顿时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没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这家伙!我惊疑不定地盯着他看了半晌。
      师父曾说,这世上来历不明的都是麻烦。
      我仰头望天,欲哭无泪地想他八成是漏了一句。
      这脑子有病的,都是麻烦之中的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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