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乐子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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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自从那天觉察到小李的异常之后，我总觉得心神不宁。
好在12月15日是周五，接下来的两天都是周末。
每天晚上，我好像都能听到类似的噪音，有时候是持续不断的蚊子声，有时候又像是源自墙壁深处的抓挠声，就好像是爱伦坡笔下的《黑猫》，扰得我几乎不得安宁。
间歇之中偶尔能够因为疲倦而昏睡过去，可是昏睡之后就是那段可怖的梦境。
地铁深处随着眨眼而不断逼近的虫型黑影，钻入大脑中的撕裂与痛苦，还有……还有一脚踏空时悠远朦胧的嘶哑与呢喃……
有什么声音在重复。
‘……祂和祂的崇拜者想要你的臣服。’
‘但我想要你的故事。’
我浑浑噩噩地坐在电脑前，仿佛受到了感召一般，静静地看着跳动的光标。
可是说实话，没有灵感就是没有灵感，我最近将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了争取升职涨工资的事情上，哪怕我坐上一天一夜，都没有心情写上一个字。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现在又会主动坐在这里呢？
……好奇怪。
漆黑的房间被电脑屏幕昏暗的光芒照亮，房间的整个空间寂静得反而响起了微弱的噪音不停地攻击着我的大脑，我突然觉得如坠冰窟，手脚在下一秒变得无比冰冷。
我低下头一看，竟惊讶地发现我伤痕累累遍布着抓痕的手臂上突然结起了霜花？
“嘀嘀嘀嘀嘀嘀……哔——”
突然，我破碎慌乱的注意力被房间外突然出现的突兀机械声牵扯了过去。
……我意识到，那是我家密码锁的声音！
虽然那个机械声是密码错误的提示音，但这个时间点，怎么会有人按我家的密码锁？
此时此刻，连热衷追剧的陈萍都已经睡下，1804室只有我一人清醒。
为避免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牵扯到陈萍，我挣扎着起身，靠着房间里的微弱灯光，跌跌撞撞地用沉重酸痛的四肢穿过漆黑的走廊，迟疑着来到了客厅的边缘。
房门在五六米外的地方，积蓄着层层叠叠的诡异黑暗笼罩着房门，好像要将所有靠近它的生物吞噬殆尽。
“嘀嘀嘀嘀嘀嘀……哔——”
我颤抖着倒吸了一口气，因为密码锁再次发出了错误的提示音，我整个人已经被彻骨的惊恐吓得虚脱。
那机械声无比清晰又无比的熟悉，但我却发现自己再度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一时分不清此时究竟是真实与梦境。
毕竟谁……谁会在半夜十二点按我家的密码锁？！
“嘀嘀嘀——”
密码锁第三次响起，这一回，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快，我还来不及想清楚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冲了过去，浑身抗拒地踮起脚尖，如同提线木偶般凑近门上的猫眼。
好想逃……我分明好想逃……
可是，我怎么根本就逃不了？反而还要凑上去？！
那股强大的力量强迫着惊恐挣扎的我的右眼逐渐凑近真相，我的双手抵在门上，却根本无力反抗那看不见地沉重力量，让我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镜片外的视野……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无尽且重叠的扭曲、阴暗、囊肿、触须、蠕动、汇聚和……
——深渊中一只无法被形容的眼。
“轰——！”
那一刻，漆黑的房间顿时被微光照得无比明亮，好似被凶恶急促的轰鸣雷电锁定了目标。
我呜咽着跌坐在地上，惊惶未定地向后挪动着，绝望地思考着逃离此种困境的方法。
只是，当我慌不择路地转过头看向客厅里的窗户时，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脑部正快速失血。
畸形臃肿且流淌着的肉块折叠在我家的窗户外，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但那东西似乎正探头探脑地歪过像是头一样的肉块，透过狭小的方型窗户盯着无处可逃的跌坐在客厅中央的我。
墙壁跟着蠕动扭曲起来，阴暗与幽深好似化为了戾气的利器，令我成为了瓮中之鳖的那只鳖。
不如举起手来，因为我已经被包围了，无路可逃。
……但怎么会呢！？
我家可是在十八楼啊！！那该是多么庞大可怖的怪物？！
‘为什么……’
‘不开门呢？’
‘……’
悠远微弱的声音朦胧却充满我难以形容的恶意与危险，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好似从皮肤的每个毛孔刺入我的五脏六腑，在我脆弱的身体上无情地篆刻。
——梦。
这一定是梦！
其实我之前坐在电脑桌前纠结是否有灵感码字的时候便尚未清醒过来，这一切都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噩梦！
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这样不合常理的事情！
‘桀桀桀桀……’
‘这不重要。’
‘……’
话音刚落，一张难以用“脸”来形容的漆黑脸庞骤然出现在窗户边缘，我倒在地上，嘶哑地喘息着，眼眶里的泪水越积越多，最终顺着我的脸颊滴落，在地板上汇聚成一个小洼。
绝望的无助之中，我晃动颤抖且湿漉漉的视线正好穿过了空间和视野的局限，漆黑之中，泪水的折射使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恐怖。
——那怪物……是克系神祇吗？
想到我曾经为了创作克系同人而看过的无数恐怖惊悚的原著及其衍生作品，我整个人不寒而栗。
我还不想死……我想要活着。
在那一刻，我努力地调动脑海中的所有已知与未知，突然想起我之前还花了很多钱买了一本《死灵之书》。
所谓的《死灵之书》是克苏鲁神话系列小说中，作者洛夫克拉夫特虚构出来的一本图书，其中介绍了克苏鲁神话中的各类神祇和许多有用的咒文，甚至可以用里面的咒语驱逐祂们。
但很快，我便想起来此书非彼书，只是借着死灵之书的名号出版的一本克苏鲁神话合集，实际上半点用处没有。
救命！
这种情况，跪地求饶是不是反而会更有用一点？
亦或者，蝼蚁的本能也确实在促使我卑躬屈膝。
‘有意思……’
那幻听且充满攻击性的噪音被接收至我的神经中枢，我捂着脑袋，痛苦地消化着祂带着无尽回声的言语。
‘你笔下的主角如此坚韧，怎么你却完全不一样呢？’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角色是虚拟的，但我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等等。
祂刚刚说了啥？
我仅存的理智突然发挥了所剩不多的作用，原本仿佛一团乱的打结线团顿时被理出了些许头绪，但也因此，我只觉得更加畏惧和绝望了。
“你看过那本……你看过黏……”
书的名字就在我的口中，但不知道是因为不敢，还是因为不能，我的舌头好像也被打了一个死结，竟连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
‘桀桀桀桀……’
‘你把我写得太弱小了。’
作为一个乐子神，祂悠远的声音听上无比愉悦，但说出的话却令我浑身僵硬，血液仿佛凝固成了石块，带我即将坠入深渊。
……救，救命！
是祂，是祂……真的是祂！！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是真的呢？这不应该都是假的吗？！
愣了好久好久，那种异化的真实才令我终于反应过来，因为强烈的求生欲，即便我还没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仍旧下意识口不择言地向祂求饶。
“呜呜呜对不起伟大的神祇啊，我立刻把那本黏黏黏……”
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说出《黏糊糊后遗症》这个名字，没有办法，我只能一边祈祷自己赶紧从噩梦里清醒，一边硬着头皮继续道，“我立刻就把那本书删了，放过我吧，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
‘不用呢。’
祂意味深长发出细碎重叠的诡诞怪笑，好像我的四周有无数个声源向依旧茫然的我袭来。
‘战争、暴力、疯狂……世界的秩序与平衡处在微妙的状态之中，那些愚蠢的虫子却想要叫醒祂，所以……我打算和它们好好玩一玩。’
‘你应该很清楚祂醒了会是什么后果。’
‘如果是你的话……’
‘——应该能理智地选择正确的阵营，写出让祂继续沉睡的“有趣”故事吧。’
我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说自己最近因为忙碌和惊惧，实在是没有灵感，也没有半点创作欲。
我无法答应。
……硬写无论如何都是写不出来好的作品的。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大脑却在这一刻突然接受了数以兆计的信息与画面。
我看见了充斥眼眶的鲜血、暴力与战争，轰鸣的爆炸声和冲击要将她掀飞，显微镜下狰狞可怖的病毒朝我不怀好意地阴暗爬行而来，癫狂肆意的尖利刺耳于世界之中呼啸，还有、还有……
——祂在看着我，却仅仅只是看到我。
但……是哪个祂？
究竟是哪个祂？！
那一刻，我只想发疯，好似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粘稠地打滚，嚎啕大哭地感受着虚空在不断地崩塌与重建，从分子到原子再到更小的微粒。
‘……啊。’
突然，祂的轻呼声回响起来，我的脑海里回荡尖利的啸叫，好似在居高临下地冷眼旁观着我无比丑陋难看的表现。
‘人类真有意思，特意用了温柔的方式，却还会自己选择作死呢……’
但我却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死死地捂着快要涨破的脆弱大脑，破碎地痛哭流涕，“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克系文作者没有一万也有一千，这不公平……这不公平，从来就没有对我公平过……”
‘桀桀桀桀……’
‘公平？’
我心下一惊，当了这么久的社畜，我当然知道‘公平’这个词是最没有意义的存在，但此时的我却根本无力思索，只觉得大脑好痛好痛，好像我的脑袋之中有一个奇点，真的快痛到爆炸。
突然，“轰隆隆——”的一声惊雷响彻云霄，白昼闪现后迅速重归黑暗。
冷汗恰在此时划过眼角刺痛了我，刚刚还躺在地上打滚的我整个人缓缓停顿，疼痛如潮水一般缓缓褪去，回想起自己刚刚做出的失常行为，甚至变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无比陌生，顿时一动都不敢动，只是艰难而大口地喘息。
我刚刚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敢，怎么敢对祂说这样的话！？
汗毛竖起，我看着四周不停蠕动的墙壁和扭曲的空间，绝望之感好似一只只冰凉黏腻的小手一样在我的身上不断向上攀爬，最后紧紧地扼住了我的喉咙口，并且逐渐收紧。
……会死的，是真的会死的！
这不是梦！
这么真实的濒死之感……怎么可能是梦？！
可是，如果按照祂所说的，“给那个陷入沉睡的伟大神祇写故事助眠”，显然是一件更加危险的事情。
原谅我用这么古早的符号来强调，但……那可是传说中的「祂」啊！
「祂」，克苏鲁神话中的至高神明。
可是比眼前这个乐子神更加强大且隽永的至高神明，我那些充斥着特殊癖好的小故事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这绝对是让我送死的陷阱！！
还有，为什么都到这种时候了，都要叫我这个渺小的打工人选择站队啊？！
至于眼前这个乐子神，无论是处于什么样的想法，只会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去死。
可是……左右都是死，不如挑一个存活率更大的死法。
“我写……咳咳咳……我会写的！”
我觉得喉咙上逐渐收紧的无形力量稍稍松开，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但血液好似流动得更快更疯狂了，“我只是一点时间需要构思一个足够精彩的好故事，但我发誓……我很快，很快就能写出来！”
“我现在大脑一片混乱，就好像被浆糊填满了一样，能不能……嗯……”
“时间……对，时间，再给我点时间……求求了——”
我眼中的视野湿漉漉的，只有一片重影与模糊，我不停地嘶吼着，双手下意识地挥舞，仿佛想要在空气中抓住些什么。
就在我即将抓住什么的时候，那个“什么”反而“啪——”得一声，死死地抓住我。
……！！
是什么……是谁？是谁？！
“小婧啊……你、你怎么了？”
母亲陈萍身上衣不蔽体，睁着惺忪的睡眼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当我终于回过神来时，我已经被陈萍紧紧地抱在怀里，小心地安抚着。
“怎么这么大了都还做噩梦啊？是不是工作太忙了？”
陈萍小声地叹息了一声，浓烈的温度好像彻底将即将陷入深渊的我唤醒了，我努力地使自己的呼吸声平稳下来，感受身上粘湿的汗水变凉，“我没事，妈……就是、就是这个噩梦太可怕了……”
陈萍的脸上露出一种类似于心疼的复杂神情，她有些难过地抿起嘴，轻声地安抚着我，“实在不行就换个工作吧，没必要这么辛苦的。”
我的脸色苍白，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嗯嗯，我知道了，你早点睡吧，我没事儿。”
……
陈萍离开后，我整个人的状态稍稍好了一些，但即便如此，我仍旧还是喘息着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距离工作日早上的闹钟响起只有几十分钟时间，我此时根本无法再继续入睡了。
刚刚发生的一切看来还是一场虚无可怖的梦，想来也是，如果真的是那个强大无比却又无比卑劣的乐子神，祂怎么可能让我毫发无损地醒来呢？
只是……
“咕叽——”
脖颈处的焦渴与疼感引得我下意识地吞咽，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皮肤微微传来刺痛。
——像是真的曾被什么勒住过。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04.乐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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