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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前尘事(三) ...

  •   西西大吃一惊,只道背后有人来了,下意识地转身张望。

      暮色深沉,风动林梢,四下里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西西怔了一怔,随即醒悟自己又上了人家的当。

      等她再转回头时,顾情的身形果然已掠起,如乳燕投林一般,纵上了旁边一棵茂密的松树。

      她左手抄起树上的一只包袱,右手一扬,两枚松果“嗖嗖”飞出,打在二侏儒身上,已将他们的穴道解开。

      这几个动作不但一气呵成,妙到毫巅,而且快如闪电。

      可惜有个人却比她更快。

      顾情在树梢刚窜出几丈,一个声音忽在她背后响起:“人可以走,包袱不能走……”

      她大惊回头,只见段天仇神情悠闲,像影子般紧贴在身后。

      她勉强干笑着,笑声却已有些僵硬:“刚才你还要我的人,现在却又要这包袱……大丈夫岂能出尔反尔?”

      段天仇笑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的心情已变了。你总该知道,男人变心起来总是比女人还快得多的。”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顾情臂上一麻,那包袱落了下来,被段天仇伸手夺过。

      他停下脚步,摇了摇头,叹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须臾间,松林中人影闪动,顾情已去得远了。只听一阵凄厉的笑声自林外远远传来,笑声之中,也不知是忿恨,是怨毒,还是悲苦?

      西西赶了过来,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天仇不说话,随手将夺来的那包袱解开。

      一瞬之间,二人都是眼前一亮,原来包袱里竟装满金银珠玉,宝器珍玩,另有几只大小不一的锦盒。

      那几只锦盒内,有一叠八篇羊脂白玉雕刻的《金刚经》,有粗如儿臂、已成人形的千年老参,有海碗大一朵冰山雪莲花,花色晶莹剔透,三尺开外便令人遍体生寒。此外,更有一件雪白锦袍,一小段通体乌黑的木头,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西西瞧得眼睛都花了,叫道:“乖乖不得了,原来这包袱里别有洞天,竟藏了这么多宝贝……别的也就罢了,藏这发霉的烂木头又做什么用?”

      段天仇手指那截乌黑木块,微笑道:“若我没看错的话,这‘烂木头’应该名叫‘蜜结迦南’,产自南海琼岛。岛上大黑蜂最爱在这种树上筑穴,它们采食仙花异草后,花蜜浸渍树干,年深日久,木头本身便带上了百花香气。置诸室内或佩在身上,可使蛇蝎远避,百毒不侵,乃是一件最上乘的辟毒之物。”

      西西嘻嘻一笑,道:“这木头这么厉害,我倒也想弄一段来防身……”

      段天仇也笑了笑,道:“你莫非当它是白菜帮子,说弄一段就能弄一段?据说迦南木生长极为缓慢,像这样短短一截,往少里说也得上百年才长得出来。”

      西西咋舌道:“上百年?看来等不及木头长成,我自己已先装进木头棺材里去了。”

      段天仇道:“若说罕有,它却又远不及这件锦袍。”

      西西转头看去,只见那锦袍中隐隐透出五色宝光,光芒流动变幻,有如云霞明灭,令人神驰目眩。

      她问道:“这锦袍又有什么玄机?”

      段天仇道:“古书记载,东海元峤山上产有一种冰蚕,其长七寸,全身莹白通透。冰蚕作茧时,以千年不化之玄冰覆于身上,结出的蚕丝不但刀剑不入,经火不燃,暑天置于案上,更能使满室生风。传说上古唐尧执掌天下时,他那身黼黻帝袍,便是以冰蚕丝制成。自唐尧逝后,这宝物便下落不明,想不到今日竟又重现人间。”

      西西听得张口结舌,半晌才道:“这包袱里的每一件宝物,的确可说是价值连城,真不知顾情都是从哪里找来的?”

      段天仇笑道:“那全要多亏了她那两位得力的手下……”

      刚才趁着他们争抢包袱的时候,两个侏儒当然早已溜得人影都看不见了。

      西西恨恨地道:“原来顾情一伙老早就串通好了,只为了将你我引来这里?但她又为什么要诬陷你是凶手呢?”

      段天仇含笑道:“当时你见她恶意中伤,一定觉得很愤怒,很生气,气得向她怒目而视,对么?”

      西西只有点了点头。

      段天仇道:“顾情正是要你如此,她天生目力过人,练的功夫就叫‘摄魂之瞳’,能以瞳术迷人魂魄,摄人心智。任何人只要与她对视片刻,没有一个不着了她的道儿。”

      西西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刚才你一见到她,便闭目不看,那自然也是为了不与她目光接触。”

      她想了想,眉头又皱了起来:“可是我们跟她向来无冤无仇,她这般处心积虑地暗算,又是为了什么呢?”

      段天仇叹了口气,道:“也许她想制住我们,从我们身上找到什么物事。要知道有些贼偷瘾极大,见一个就要偷一个……”

      西西惊讶起来,打断他道:“你说顾情是贼?”

      段天仇道:“是。”

      西西迷茫道:“她不是‘春姑俏’的掌柜么?”

      段天仇道:“不是。”

      西西更迷茫了:“她若不是掌柜,那真正的掌柜又在哪里?”

      段天仇道:“在睡觉。”

      ###

      “春姑俏”里除了胖胖的女掌柜,居然还有三个人,都倒在地下,昏睡不醒。

      第一人是个须发皆白、其貌不扬的老和尚,一身旧得褪色的灰色僧袍上,处处打满了补丁。

      另外那两人,却是一对年轻而美丽的少女。

      其中那位一身白衣的少女,仿佛山巅的一朵白云,又像是深谷中刚盛开的百合花,美得纤尘不染,令人见之忘俗。

      现在她蜷缩在地上,双目紧闭,看起来更是那样娇弱而楚楚动人。

      段天仇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双手,将真力徐徐注入。

      那少女悠悠醒来,茫然张望片刻,突然“啊”的一声娇呼,身子已倒入了他的怀抱。

      她颤抖得就像一只在暴风雨中迷了路的羔羊。

      段天仇轻抚她的肩头,柔声道:“不用害怕,一切都已过去了……这里再也没有什么人会伤害你。”

      那少女怔了怔,这才发觉自己竟在一名陌生男子怀中,急忙从他身边跃开,一张娇靥早已羞得红如火烧了。

      过了很久,她脸上的红潮才褪了下去,垂着头低声道:“云岫携小鬟笙儿,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只不过说了这短短一句话,她就停顿了三次,脸又红了两次,却连眼睛也不敢抬起来一次。

      那小丫鬟笙儿才十来岁年纪,说起话来语声清脆,口齿甚是便给。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那少女云岫,原来是云麓山庄云老庄主的掌上明珠。这半年她正跟着瓜州城的大梦楼主学琴,最近只因老父六十大寿将至,带着笙儿赶回山庄,岂知途中误入“春姑俏”,当场就被顾情迷晕,随身行囊也差点被洗劫一空。

      笙儿连说带笑,咭咭呱呱地道:“我们小姐虽然学了一身武功,却是个最爱脸红、最容易害羞的性子,小时候家中一来客人,她便马上钻进衣柜里去,在里面至少躲上两三个时辰……”

      云岫的脸已红到了脖子根,含嗔道:“小鬼,你怎的越来越没规矩了?”

      笙儿扮了个鬼脸,吃吃笑道:“小姐既然没有小姐的架子,丫鬟又怎会有丫鬟的规矩呢?”

      云岫还在努力板着脸,西西却已“扑哧”笑了出来。于是云岫也忍不住笑了,跳过去要拧笙儿的嘴。

      愉快的笑声好似伤风一般,总是很容易地从一个人传染给另一个人,在年轻女孩子当中就更是如此。

      有时候她们笑,是因为见到了可笑的人和事,有时候她们笑,却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通常来讲,她们根本就很少有笑不出来的时候。

      可是当那灰袍老和尚走过来时,云岫主仆却马上收起了嬉闹之色,神情已变得十分庄重。

      她们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止止大师……”

      老和尚只不过平平常常地站着,模样也是平平常常,并不比路边的一块石头更惹人注意。

      西西看得纳罕,悄悄拉了拉段天仇的衣袖,附耳问道:“这白胡子老和尚是什么来头,怎么人人见了他,竟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似的?”

      段天仇也压低了声音,怪道:“你是第一天出来行走江湖么?连当今武林第一人、少林达摩院首座止止大师的名头也未听说过?”

      西西一脸恍然大悟状:“原来是少林大师,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她随着众人胡乱施礼一阵,心中暗忖道:“这位大师模样瞧来平平无奇,便如一名最寻常的老庄稼汉一般,谁知竟是少林高僧?”

      转念又想:“难道高僧的脑门上都贴着‘高僧’二字不成?越是得道之人,外表越是无异于常人,返璞归真,正是其过人之处。”

      段天仇笑道:“大师与云老庄主相交有素,天下皆知,此行莫非也是为了他老人家的寿诞而来?”

      止止大师缓缓点了点头,神色看起来却似颇为凝重,合什道:“老衲这回下山,正是要前往云麓山庄,与云老庄主参详一件极为重大之事……”

      云岫盈盈施了一礼,柔声道:“大师与家父乃是几十年的交情,此番有劳大师法驾,不远千里而来,云岫代家父谢过了。”

      西西又疑惑起来,低声道:“这位云老庄主究竟是何方神圣?就连少林大师也亲自出马,千里迢迢来为他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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