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无缺》多多钱

15、第五章

　　“谁？”我迟疑了一下，才走过去，低低问道。

　　“是我。”语声低醇性感，是我从不曾忘却的。

　　他怎会找到我？我愕然片刻，推开了窗。他灵巧地翻进屋来。

　　他貌似喝了不少酒，双眸亮灼惊人，满身浓浓的酒香，但身形尚稳，斜倚窗框，借着月光细细端详我的脸，忽然道：“和你在一起的，是张三娘？”

　　我一怔：“你如何得知？”

　　他抬手轻轻抚摸我脸上面具，微笑道：“白老头还是我介绍她认识的呢。呵呵，除了她，又能有谁哄得到白老头做的人皮面具呢？”

　　“原来如此。”我回以一笑，但心中隐隐有点小郁闷，那白谱号称江湖第一易容大师，可我的易容一个两个都没骗过。

　　南宫骞看破我的小心思，笑道：“其实你也怪不得白老头的，易容之术，容貌只是其一，难点还在其他，如走姿，气质，谈吐，嗓音，甚至体长，都需相应改变。”

　　我垂眉沉默。他没说错，我也是见识过小鱼儿的易容技术的。没有科技，人类也是同样智慧的，古代又如何？江湖到底是江湖，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玩得转的。老说小鱼儿过于自信，其实我也是。

　　“所以嘛……”他捏捏我的鼻头，笑意盎然道，“你要想不被认出来，除非闭上眼不说话，还一动不动。”

　　我笑笑将他不安分的爪子打落，迟疑问道：“南宫兄，你既识得张三娘，那么，你可识得‘玉郎’江枫？”

　　他双眸一黯，良久才接话，说的却是：“你可还记得，我和你讲过，有个人曾这样对我说，‘学会了骑马，你就学会了如何与另一个生命心意相通。’”

　　我心一颤：“说那句话的人……就是……”

　　他点点头，低沉道：“没错。”

　　我强抑狂乱的心跳，缓缓撕下人皮面具，凝视他问道：“告诉我，我是不是和他长得很像？”

　　他痴痴地看着我的脸庞，薄唇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是。”

　　我面露微笑，幽幽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特别关注我，照顾我，还教我骑马，对不对？”

　　他眉心微褶，叹道：“算是吧。”

　　我沉吟片刻，又问道：“那你觉得，小鱼儿又像不像他呢？”

　　“小鱼儿？”他略一愣，“噢，今日与你过招的那个刀疤少年……你不提我还没觉得，你这一提，好像是有点像……但我也说不准，”他凝眸，“事实上，我与江大哥也只一面之缘。”

　　“哦？”我不可谓不诧异。

　　他淡笑道：“这并不奇怪。江大哥绝世风采，但凡见过他的，无不为之倾倒。”

　　他轻笑一声，又道：“说来惭愧，当年我也像何家小少爷一般，扯着他的衣摆说长大了要嫁给他……”

　　闻言，我不禁想起了何其聪那张包子脸，也笑出声来。

　　南宫骞宠溺地拍拍我的脑门，问：“对了，你怎会问那小鱼儿是否与江大哥相像呢？”

　　我一怔。这个问题怎么答呢？实话？谎话？

　　这时，何园方向兀地掀起一片喧闹，搅和了静谧的夜，解决了我的为难。

　　我忙将南宫骞往窗口推：“你该去看看的，园子里有你那么多亲戚，可别是其中哪个出了什么事。”

　　今日小鱼儿那一闹，在场大多数人都如我一样，看出何小姐已经心有所许，对这一场比武招亲也就没啥兴趣了，不少人当日下午就离开了，但何家请的那些贵宾都是懂礼的人，总不至于在这节骨眼直言说要走，是以都再留宿了一晚。

　　思及至此，我不由得心有叹息。即便在现代，女人的名誉仍无比重要，更别提在这古代。经此一遭，我完全不敢去想象何可人往后的生活会是怎么一个样子。

　　南宫骞皱着眉轻叹一声，道：“那我回头再来找你。”

　　我含笑点头：“嗯。”

　　他深深看我一眼，跃出了窗口。

　　何园的喧闹基本吵醒了所有人，一扇扇窗户都敞开了，露出一团团橘黄色的烛光和一双双好奇的眼睛，但南宫骞的轻功颇佳，眨眼就不见了，令人见了也只当是自个还没睡醒，眼还有点花，并不多在意。

　　未免惹人注意，我迅速地点亮烛火，对镜贴好面具，像大伙一样站到窗前看热闹。

　　其实何园院深墙高，根本就看不到什么，等园子里的声响渐渐静下来，一群人便扫兴地陆陆续续关窗灭火倒回去睡了，我踌躇了一下，吹熄了蜡烛上床，却将扇窗留在了敞开的状态。

　　不过他清晨才跃进窗来。届时我恰好洗漱完毕，准备下楼用早餐，便微笑着问他：“吃过早餐没？如果没有的话，不如一起吧？”

　　“好。”他笑着点点头，快走两步，赶上我，一起走到门口。

　　我和他二人才踏出门槛，对面的房门也“吱呀”一声开了，蹦出来一人。

　　小鱼儿。

　　他怔了怔，双眼一眯，两道含义不明的目光来回扫视我和南宫骞，唇角弯起小小一个弧度，似笑非笑。

　　我骤然莫名地有些头皮发麻，就仿佛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正在此时，我隔壁的房门也“吱呀”一声开了，我倏然醒神，淡定笑道：“南宫兄，我来给你介绍。”指指小鱼儿，含笑道：“这是我新交的朋友，江鱼，人称‘小魔星’。”再指指向我们走来的三娘，笑道：“这是我的好友，张三良，和我余火一样，在江湖还是个无名之辈。”

　　其实这三人彼此都知道对方身份，但人嘛，该演的还要得演的。何况我和三娘的化名也是有必要跟南宫骞通一下的。

　　南宫骞洒脱地分别向两人致以一礼，道：“江兄弟，张兄弟，幸会！在下南宫骞，亦是余兄弟的朋友。”

　　小鱼儿仍旧眯着眼看着我们，不言不语，眼神愈发幽深，瞧得人心慌。

　　三娘显然会更配合我，走近前，笑对南宫骞道：“余火的朋友也就是我张三良的朋友。南宫兄一早来访，想来还未用早餐吧，走，我请客。”

　　小鱼儿面上沉凝蓦然一散，眉飞色舞上前揽住南宫骞的肩，笑道：“就是，来者是客，一定得好好招待才行。”说着便架着南宫骞往楼下走去。

　　我和三娘不无忧心地递个眼色，瞬即跟上。

　　自从小鱼儿住进来，客栈的服务升了N个档次，只因没人敢得罪这个‘小魔星’。

　　所以早餐很丰盛，粥粉面饭，添加各式各样的食材烹调而出，洋洋洒洒地摆了一大桌。

　　看见食物，小鱼儿一屁股坐下，南宫骞则保持着他良好的风度，等我和三娘坐下才入座。

　　我随手从筷子筒里拿出一双，正要夹馒头，突然手中筷子被人轻轻抓住。

　　“用这双。”南宫骞容色平和，用另一只手递给我一双刚烫过的筷子。

　　我登时记起过去我们一起行走的日子，会心一笑，自然接过。

　　“对了，南宫兄，昨夜何园是发生何事如此吵闹？”其他三人是因为我才聚在一张桌上吃饭，我责无旁贷地提起话头。

　　南宫骞盛一小碗白粥放到我面前，云淡风轻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个小姑娘迷路乱走，惊着了守卫。”

　　“那那小姑娘后来怎样？可有被误伤？”我慢慢喝着白粥，又问道。

　　南宫骞瞥我一眼，道：“幸有江大侠为其求情，无碍得释。”

　　听南宫骞提起江别鹤，三娘无法沉默了，假意问小鱼儿：“噢，对了，江兄，好像昨儿江大侠等你等了一晚，我睡得早，也不知他等到你没？”

　　闻言，南宫骞双眸倏然转向小鱼儿，若有所思。我想，这一来，我不必再为昨夜那个问题为难了。他已然猜到是江别鹤说小鱼儿像江枫。

　　小鱼儿避而不答，拍拍肚子站起来：“嗯，吃饱了，该上路了。”

　　我放下筷子，也站了起来，问他：“不知江兄接下来去往何方？”

　　他眨眨眼，答道：“东南。”

　　我笑道：“这就巧了，小弟也是正要往东南方向而去。”其实不论他说哪，我也都会说与他同路的，毕竟如今，他的真实身份是我心头的头等要事。

　　南宫骞缓缓起身，抱憾道：“只可惜在下家中有点紧要事，要回山庄一趟，无法与诸位同行……”

　　我稍稍有些失落，可转念一想，他若真的跟来，恐怕反而麻烦，于是微笑回道：“南宫兄有事尽管先去忙，来日方长，咱们兄弟往后多的是机会再会。”

　　南宫骞亦微笑道：“如此，那我等就此分别了。”

　　“嗯，我送你到门口。”我礼貌说道。

　　到门口，南宫骞迈出两步又转了回来：“我很高兴，你留了扇窗给我。”语声绵软，和若春风，漆眸柔波漾漾，仿佛能溢出水来。

　　我的耳根忽然微微有点热，手心也微微有点潮，轻声道：“你说回头还来找我的嘛。”

　　他唇边绽放大大一朵笑花，张开双臂给我一个拥抱，在我的耳边低声道：“那就继续为我留着吧，因为我还会来找你的。”

　　我的耳根更热了，手心也更潮了，声音也更轻了，应道：“哦。”

　　南宫骞笑容满面地离去，我晕乎乎地回到大厅，不知什么时候小鱼儿已经不见了，仅三娘一个人站在那，怔怔地看着我。

　　我轻咳一声，问她：“小鱼儿呢？”

　　她应声回神，答道：“去马厩牵马了吧。”

　　“噢，那我们也去牵马吧。”我转身欲走。

　　她追上来，欲言又止。

　　我停下脚步，转脸看着她：“有什么话就说吧。”

　　她咬着唇，道：“那个，我也不是那种爱说人闲话的长舌，只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我疑惑地看着她：“提醒我什么？”

　　她可怜的唇瓣被咬了一遍又一遍，才挤出一句话：“提醒你，和南宫骞交朋友要小心。”

　　我愈发云里雾里了，追问道：“为什么？”

　　她脖子涨得通红，若非脸上盖着人皮面具，我敢肯定她的脸也是红透了的，磨唧了好一阵才吞吞吐吐道：“南宫骞他……他……他有……有……龙……龙阳之好。”终于把一句话给说全了，她长舒一口气。

　　“龙阳之好？”我一愣，旋即醒悟。

　　得到这个讯息，我首先想到的居然是……那南宫骞他对我的示好，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喜欢我这张与江枫相似的脸？

　　心登时一惊。难道……我对他也有感觉？顿感十分头疼。

　　于是，我做了我每次遇到难解问题必做的一个选择，那就是暂时将其抛之脑后。

　　“噢，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我淡淡笑着拍拍三娘的手臂，“现在，我们去找小鱼儿吧，好容易才找着，可不能让他给跑了。”

　　匆匆去到马厩，白菜早已不见了，幸好出镇的路只有一条，可又怕那小魔星使诈，便嘱三娘留在镇上仔细查看，而我则连忙上马追赶。

　　约莫半个时辰后，我追上了他。那匹叫“白菜”的小白马，个头虽小，可脚力丝毫不弱。

　　我大声喊道：“江兄……江兄，且慢走……”

　　听见我追来，小鱼儿他一扯马头，将匹马横在路中间，一人一马分明立在阳光下，却如雪峰般散发出凛凛寒气。

　　我忙一拽缰绳，迅疾降速，靠近前去，拉开一抹笑，道：“说好一块走的，江兄怎地骑得这么快？也不等等小弟。”

　　他完全忽视我的笑容，冷冷道：“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一怔，硬着头皮道：“我不懂江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哼一声，道：“若非有所求，你又怎会如此辛苦追来？”

　　也不知是怎么的，我觉得自己可以相信他，于是坦诚道：“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想来是没料到我这么直白，他怔住了。

　　我笑笑，又道：“当然我也不会强迫你帮我。我的意见是，我们可以互惠互利。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但是人都有他想要的，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尽力帮你达成，你满意了，再考虑是不是帮我，你觉得怎样？”

　　他讽道：“你连自己的事都解决不了需要我的帮助，又凭什么认为你能帮到我？”

　　我微微一笑，道：“最起码，我的功夫比你好。不是吗？”

　　他目光闪闪，定定看我好一阵才挑眉问道：“不论你做多少，也只是换我一个考虑？不是一定？”

　　我唇角高挑：“不是一定，只是考虑。”

　　他斜睨我：“你确定？我可不是好伺候的。”

　　我眨眨眼：“要不，我们打个赌？”

　　他哈哈笑起来：“整个交易，我占据绝对优势，为什么还要跟你赌？”

　　我耸耸肩：“谁知道呢，没准你觉得这样一边倒的游戏不好玩呢？”

　　他不屑道：“我的游戏向来都是一边倒。”

　　我眯着眼睛笑：“真的吗？”

　　他立刻记起自己曾经输给我一杯酒的糗事，瞪我一眼，一扯马头，扔下一句：“真想要我帮你，就再别惹我不高兴！”飞驰出去。

　　搞定！我舒心一笑，打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