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暮锦南

12、chapter 12

　　夏舒窈在完全没有防备的状态下被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动作很生猛，她的鼻尖砸在他紧实的胸膛上。
　　眼睫眨动几下，鼻翼的疼痛感才消散。

　　问责的话尚未到嘴边，男生清越的嗓音落下来：“现在试过信了吗？”

　　莫名其妙，夏舒窈在心里评价。
　　哂笑一声，她把原本的话咽回去，抬眼打量他。
　　什么毛病，这种事情也非要争个子丑寅卯的吗。
　　牵牵唇，夏舒窈反问：“是所有学霸都有这样的臭毛病吗？”

　　万事都要争第一。
　　眼前男生居高临下的神态出现一秒裂隙，眼睛里很多种复杂的情绪依次闪过。

　　之后，他稍稍偏开脸，咽下去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那口气，道出真正来意：“山城大学校内的打印店，有售卖699的复习资料和往年回忆版真题。”

　　这下换夏舒窈短暂失神一秒。
　　更加搞不懂季词安了。
　　专程堵在这里，就为了告诉她这个消息吗，不至于吧。她现在这么有魅力的吗。

　　静默片刻，夏舒窈仰脸沉着提问：“林嘉晨是撬过你墙角让你至今怀恨在心吗？”

　　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出别的可能，来注解他的行为。

　　半晌，被提问的人低低说了句：“没有。”
　　声音有点朦胧，像是冬日里的雾霾天，白白一片铺开，阻挡你所有视线。

　　“那他拿你当发小，最好的朋友，你却……”
　　聪明人讲话，点到为止，夏舒窈伸出手指，抵在他胸口上，一点点把人往外推。

　　很随意的动作，像是受够了被他桎梏在逼仄的走廊拐角，又像是借此表明自己对他的态度。

　　季词安箍在她腰上的手并没有松开，身体却顺从的在手指推动下往外挪了挪，好在这么几年，他修炼的足够好，如此情况下还能维持镇定自若的继续反问：“你们在恋爱吗。”

　　这是季词安第二次问类似的问题。
　　第一次她还会有片刻的迟疑，疑惑他的意图。
　　此时却能在问话声后直接给出回答：“还没有。”

　　如此回答很耐人寻味，一个还字，让理解留有余地。
　　听的人可以理解为在暧昧期，好事将近。

　　但季词安捉到的重点是“没有”。
　　所以他说：“单身的话，他可以喜欢你，我不行吗。”

　　夏舒窈被逗笑了，唇角勾着愉悦的弧，继续打量眼前人。

　　她对自己的美貌有很清晰的认知。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很容易因为容貌产生好感，但这种好感大概率是不长久的。

　　男人大多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经过那一晚，他当然也可能是对她的肉.体念念不忘，但明显，季词安并非出于这两种的其中之一对她有好感。

　　她不认为他是这么肤浅的人。
　　此刻的她很肯定，季词安没有说实话。

　　她并不觉得，几天的相处，可以让季词安这种恃才傲物的人喜欢她到明知好兄弟对自己有感情还一心往上凑。

　　她直视他的眼睛，勾着他的后颈，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是吗，喜欢，有多喜欢。”

　　重新看回他的眼睛，她语声继续：“坦荡点直说馋我的身体，想和我发展一段不健康关系也好过说喜欢，我这人，最怕遇上感情纠纷，很麻烦。”

　　心里想的明明白白，面上她故意用最不堪的理由给他的行为作注解，预期里，可能会激怒他，但季词安并没有。

　　他垂着眼和她对视，深邃的眼睛，她看不透他。

　　好一时，他开口，只是说：“如果这样说可以让我们继续保持关系，我承认。”

　　承认他是一个卑劣的人。
　　只为和她继续有联系。
　　强撑坚定的声音。
　　视线落在夏舒窈的面上。
　　只要她给出一分不屑的回应。

　　季词安觉得自己就要绷不住。
　　少有的不堪时刻。
　　又别无选择。

　　好在夏舒窈只是饶有兴味的弯了弯唇，踮起脚，离他更近了些：“保持关系，什么关系。”

　　“不健康的、床伴关系。”
　　语毕，季词安眸色暗了暗，说出这样的话于他而言并不容易。

　　心里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的下一秒，又惴惴不安的等待夏舒窈接下来的审判。

　　女孩漫不经心的笑着，眼神从上往下扫视他，明晃晃的打量，像在看什么货物似的。

　　少顷，她想：
　　身材一流，技术一流，体验一流。
　　说放弃，真还挺舍不得。
　　毕竟那种事，爽的从来也不是一个人。
　　更何况她，还有着病态的性.爱需要。

　　收回眼神，夏舒窈在季词安唇边轻啄一下：“好啊，有需要联系你。”

　　高高悬起的心在听到这句审判后一点点的安稳落下。
　　她说，有需要联系你。

　　如释重负的在心底长抒一口气，下一秒，季词安深深看她一眼，之后手臂用力，重新贴上她的唇。

　　他要她记得他，和别人都不一样的感觉、味道。
　　总有一天，也会拿下她心里的一席之地。

　　-

　　另一边，林嘉晨是在夏舒窈主动贴向季词安唇边的那一刻看见两个人身影的。

　　出来包房的两个人久不回去，大家结束用餐，都在等他们，于是他主动提议出来看看情况。

　　一个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他的暧昧对象。
　　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

　　理所应当的，任务落在他身上。

　　当下，他却万念俱灰的想，为什么他要揽下这件事。

　　如果没有看到走廊拐角的画面，他还可以继续自欺欺人的想，是自己的好兄弟心术不正，妄图挖墙脚。

　　夏舒窈是喜欢他的，任季词安再优秀又怎样，他可以赢过他。

　　可此刻呢，他听着一墙之隔两个人逐渐急促的呼吸声，唇齿相依的画面不断在眼前闪回。

　　拳头越握越紧，又怎样呢，无济于事。

　　夏舒窈算是他第一次认真喜欢一个女生。
　　他喜欢她的明艳，也喜欢她的灵动。
　　今晨独自清醒的时间里，甚至很幼稚的幻想过他们的未来。

　　自小父母失败的婚姻让他不相信成年男女可以有一段稳定的关系，婚姻在他看来是最不靠谱的结合，他不相信两个人可以天长地久，也对爱情没有执着。

　　上一段恋爱里，甚至觉得女生是个麻烦的存在。
　　恋爱有美好，但年纪轻轻的女生，更多的是数不清的无理取闹，是以短短一个月就结束了一段幼稚的感情。
　　自此封心锁爱三年。

　　正常人看见当下这一幕，也许该想，明明前一晚还能和他情投意合，隔天就抱着别的男生亲，如此不知检点，有什么好喜欢的。

　　反正他也睡到了，不亏。

　　可此刻的林嘉晨想的却是，凭什么。
　　他哪里不如季词安。
　　他可真是交了个好兄弟，和自己心仪的女生好到一起去了。

　　不甘，也不愿。
　　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多难得。
　　他不要放手。

　　缓缓垂下眼，过去心里这一关，林嘉晨转过身，朝回走。

　　没有走过比这段路更难以启齿的路。
　　一步又一步，亲自踩碎自己的骄傲和尊严。

　　片刻，回到来时稍远的位置。
　　缓了好几秒，换上一副如常表情。
　　他迈步，重新走向走廊拐角。
　　同时扬声说着：“奇了怪了，一个个的，出来半天不回去是去哪了。”

　　……

　　这边，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同时听到来自林嘉晨的熟悉声音。

　　这个声音昨晚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喊她的名字。
　　深入浅出，耳鬓厮磨。
　　这个声音陪伴他从小小少年至今。
　　求学十几载，都有他同行。

　　夏舒窈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在听到声音的下一秒箍紧了环在季词安后颈上的手。

　　同时内心邪恶的想，真想让林嘉晨看看他的好朋友道貌岸然的这一面。

　　不远处林嘉晨的声音还在继续传过来，此时的他，在朝着哪个方向扬声喊季词安的名字。

　　夏舒窈感受到季词安有退开的意思。
　　她不怀好意的再次收紧力度。

　　只可惜男女力量悬殊下，季词安主动停下亲吻，松开了她。

　　任夏舒窈怎么加力也没用。
　　两人退回到正常社交的距离。

　　林嘉晨又一次喊了季词安的名字之后。
　　他往林嘉晨所在的方向探出头，回应他：“这儿。”

　　林嘉晨笑着迎过来。
　　瞧见夏舒窈也在，他表情稍显讶异地问道：“你们俩怎么都在这里。”

　　夏舒窈拿出手机戳戳点点，假装没听见，故意不说话。

　　季词安和林嘉晨的视线对上一秒，偏开，说：“上楼碰到，聊了两句。”

　　“聊什么。”
　　林嘉晨懵懂提问，带着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考研的事情，我室友不是也考山城大学。”
　　“这样。”
　　“嗯。”

　　林嘉晨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走去夏舒窈身边，随意往她手机上瞥了眼，瞧见她在购票。
　　于是问：“要去哪里啊。”

　　夏舒窈并不在意手机上的动静被人看到，如此正巧坐实季词安的话，“他说山城大学校内的打印店有卖相关学习资料的，打算过去一趟。”

　　“啥时候去，我和你一起吧。”
　　说着，林嘉晨揽住夏舒窈，方便自己看屏幕看的更清楚，“去山城肯定不能不吃火锅，吃火锅怎么能没有饭搭子呢。”

　　夏舒窈举起手机完成人脸支付，放下，她侧脸朝林嘉晨笑了笑：“不用了，我是去买资料的，又不是去玩的，火锅在哪里都能吃。”

　　语毕，她向林嘉晨展示了自己的购票信息。
　　榆市隔天往返山城的机票，证明自己过去只是去买资料，并没有停留游玩的打算。

　　见状，林嘉晨没再提同行，话锋一转说道：“大家都吃好了，准备回去了，不见你俩人，派我出来找，聊完了吗。”

　　夏舒窈嗯一声。
　　林嘉晨笑：“那一块回去吧。”

　　之后，动作同步的和夏舒窈转身往回走，经过季词安的时候，没事人一般地拍了下他的肩，示意他跟在后面。

　　-

　　行动派夏舒窈定的是第二天上午的飞机。
　　林嘉晨坚持送她去机场，如此便利她出行，夏舒窈没拒绝。

　　一路上林嘉晨态度很和煦的和夏舒窈聊天。
　　内容天马行空，想到哪里说哪里。

　　夏舒窈觉得有趣，大多话题都参与其中，回应的还算积极。

　　到机场，停好车，两人一起搭升降梯前往出发大厅。

　　她们出发的时间早，电梯轿厢空旷，林嘉晨拉着行李箱站在那儿，终于还是问出忍了一路的问题：“真的不用我陪你一块去吗，反正我在学校也没啥事。”

　　彼时夏舒窈正低头在手机上确认稍后登机的相关信息，神色淡淡道：“不用。”

　　隐约觉察出她好像有点不耐烦，林嘉晨急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我们总是朋友不是，有个伴好过自己一个人出行的。”

　　听到这话的夏舒窈愣了一下，林嘉晨的表现，很像是感情中弱势的那一方，患得患失，充满不安，可她们目前，只是朋友。

　　想了想，她收起手机，安抚似的握上他的手，笑着说：“别紧张，我也没别的意思，大多时候，我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现阶段我们只是朋友，真没必要让你陪着跑这一趟，就算之后有一天咱俩关系更进一步，我也希望自己能有足够的空间。”

　　安抚很奏效，林嘉晨的神情放松了很多，唇边扯出一个轻松的笑，他应声说好。

　　剩下值机的过程里，林嘉晨又恢复了来时的模样，两个人有说有笑，来得早，夏舒窈便也不急着那么早开始过安检。

　　她耐心听完最后一个话题，才说：“那我先进去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林嘉晨：“嗯，回来的时候放心给我打电话，坐车总比坐地铁快不是。”

　　夏舒窈不客气的哈哈笑，提前谢过林嘉晨。

　　挥手道别，林嘉晨目送夏舒窈进去安检。

　　回程路上，车子开得很快，他一个人驰骋在机场高速。

　　脑袋里控制不住地闪回不久前电梯里的交谈、季词安的所作所为，林嘉晨觉得自己没有再忍下去的必要了。

　　她和他聊以后。
　　但这样的以后，必然不能有季词安。
　　简而言之，目前季词安的存在，绝对是他俩能不能有以后的最大阻碍。

　　他不再犹豫，拨通季词安的电话。
　　这通电话比想象中接通得快。

　　电话那头，季词安喂了一声。
　　林嘉晨也没废话：“在哪。”
　　毫不客气的两个字。

　　听筒里，除去若有若无的电流声，再无别的声响。
　　无言半晌，季词安报上地址。

　　林嘉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