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公务员》丈夫无酒

1、第 1 章

　　（编号12513宇宙已到达，第四二一执行小组员工【赵回】是否确认接收任务资料？）
　　（确认）

　　开着车的顾毅在等红灯的间隙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正望着车窗外、情绪不高的少年——对方这算因祸得福吗？虽然这么想有点那什么，但一考虑到自家老板那身家，就还蛮……

　　汽车停了下来，现在已经是何处山的赵回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保安样的人正在查验车内人的身份。

　　然后汽车驶进大门开始缓缓上坡，他看着窗外宽阔的柏油路、整洁草坪和灌木、被修剪成各种姿态的大树、造型典雅的大型喷泉、迂回环绕的人工溪流，几乎以为自己是进入了某个旅游景点。他根本不用演，就已经非常附和没见过世面的人设了。

　　汽车在几乎要到达山顶的时候拐了个弯，穿过一片树林，又经过一次查验，通过一道大门，最后停在别墅主楼门前。何处山透过车窗，看到门廊下一位打扮精致入时的中年妇人似乎正在等候，有些紧张地深深呼吸了一次。

　　“这就是何先生的儿子，何处山，相处的处，山峰的山。”顾毅向未语先笑的中年妇人介绍道。

　　何处山正要问好，就听她开口道：“你终于到了，小何先生，宗廷和染染都在等你呢。我是家里的保姆，叫我周姨就好。”

　　以为她是谢江海的妻子正酝酿着感谢之词的何处山愣了愣，心里发窘地应了句：“周姨，你好。”

　　司机将行李交给周姨后就和助理顾毅一起离开了。何处山被周姨带领走进别墅，屋子里充足的冷气让他打了个寒颤，在对方的指引下，他一路小心观察着，在门厅换了鞋，到卫生间洗完手，然后走进客厅。

　　客厅里，听到声音的女孩转着身，双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正打量着他。

　　“小何先生，这就是染染，谢总的女儿。染染，这位是谢总好友的独子何处山，只比你大两岁。”

　　女孩大约十三、四岁，皮肤白皙，扎着利落高马尾，穿着紫色宽松短袖，饱满的鹅蛋脸，漂亮的眉眼间透着一种明媚的英气。她打量着何处山，脸上是并无恶意的好奇，听周姨说完后率先开口道：“我叫谢不染，不染尘埃的不染。”

　　申诉者，谢不染。

　　“你好，我叫何处山。”

　　少年面容清俊，身材匀称偏瘦，穿着一看就洗过多次图案褪色的黑色T恤和浅色牛仔裤，肩背手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姿态略显拘谨。

　　女孩看着他并不说话。

　　知情识趣的周姨见状便开口问道：“染染，宗廷怎么不在？”

　　谢不染这才移开目光，“我哥去花房了，他朋友打电话找他。”

　　“哦，那小何先生我先带你上楼放行李吧，待会儿我再给你介绍宗廷，你们同龄人也能有些共同话题。”

　　周姨带着何处山乘电梯上了四楼，一路给他介绍了一些谢家的基本情况。
　　谢家有四口人：谢家夫妇、大儿子和小女儿。丈夫就是谢总，妻子名为沈雪竹，是一名医生，大儿子和他同龄，等开学就高二了，小女儿则即将上初三，两人同在一所六年制中学就读。

　　谢家在市区也有几处房产，他们各自工作忙或上学时都会住在市里，假期时才回来这处山上的别墅。至于别墅里的工作人员除了在另一栋楼有宿舍的保镖和司机们外，就只有周姨本人一位住家保姆，她只负责给主家洗衣做饭和一些零碎杂事，其余的有家政公司定期安排人上门来做。

　　两人走进安排给何处山的房间，周姨又给他介绍了一下屋子的布局，然后道：“小何先生，天这么热，你一路肯定出了许多汗，先去洗洗澡吧，也舒服一些。”她说着便开始帮他安置行李。

　　“不用。”何处山连忙阻止后，恐怕被误会，又接着道：“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谢谢你，我自己来就好。”

　　周姨犹豫了片刻，也能理解他刚到陌生的环境不太适应想要独处的心情，便友善地说：“那好，那我就叫你小山，如果有什么需要也请你不要客气。”

　　何处山点点头，扯出一个微笑。

　　离开前，周姨将包含门禁卡和开关大门、房间的一串钥匙交给了他。

　　房间门被关上，何处山打开行李箱取出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走进房间的独立卫浴，发现里面的各种洗浴用品比他带的可多得多，而且也看起来就不便宜的样子，一串一串的外国文，他都认不出哪瓶是洗头发，哪瓶是洗身上的。

　　于是最后，何处山的头发依然如常享受了五块九洗发水的呵护。

　　洗完澡，何处山站在镜子前，用手指将额前有些长的刘海梳到脑后。

　　作为三千宇宙总署生命部智慧生物司恩怨局的一名员工，赵回本来只是一个家电维修员，下班路上因为救三个野泳溺水的孩子而不幸脱力淹死后，他再次睁开眼，就来到了“新世界”。

　　同属恩怨局的功德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说他身有功德，且符合三千宇宙总署的员工入职标准，相比一般人，可以有所选择——轮回转世或者入职三署成为宇宙公务员。

　　“地府还真有生死簿？”目瞪口呆的赵回喃喃道，他之前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请不要迷信神话传说。”三署工作人员非常职业地端着微笑，“我们是科学正规的官方机构。”

　　科学？正规？哪个科学？正哪个规？赵回满头问好。

　　不过，在得知投胎和入职的最大区别就是前者灵魂重组，生前的记忆会被彻底抹消，而后者可以保留后，赵回还是犹豫不久地选择了入职。

　　经过漫长的培训后，他被分派到了恩怨局下辖的执行办公室第四二一执行小组。

　　“我们小组的工作，大多是帮助申诉者，即通过了申诉的有功德者免遭天灾和恶性人祸。”身为机械种族的组长一边处理着数据，一边带新来的菜鸟们熟悉业务。

　　“恶性人祸？”长着哺乳动物脑袋和章鱼触手的新同事提问道。

　　“非申诉者导致的，与之不具有因果报应关系的人为祸害。简单来说，就是某些智慧生物对申诉者犯下的罪孽。”

　　“申诉者拥有功德，他们本能够度过幸福的一生或创造一番事业，但只因被祸害而沦丧遭难，死后灵魂向审判局提出申诉。”

　　听完这番话，疑问不少的菜鸟们窃窃私语一阵后，其中身材圆胖像毛绒玩具的一个提问道：“可是拥有功德的既然注定有好命，又为什么会受到天灾人祸的影响呢？”

　　组长并没有开口的打算，一个巨型甲虫模样的新员工回答道：“你傻啊，忘了员工须知第二目第三章里写的：三千宇宙没有注定的命运。”

　　组长这才点了下头，“没错，即使有再大的功德，如果是因为自身原因没能得到幸福或创造成就，审判局也是不会通过他们的申诉的。甚至大多数蒙难的有功德者不会选择申诉，因为最终执行申诉是需要消耗巨大的功德的，似乎并不如直接投胎拥抱美好的来世更划算。”
　　“出于这些原因，申诉者是很少的，很多文明十几代智慧生命里都出不了一个。”

　　“而在申诉通过后，申诉者最怨恨的作恶者的灵魂会被逮捕，经过审判后关押进无间时空劳动改造。之后申诉者会被送回原属宇宙，演进部时间逆转司将其原属宇宙时间逆转回其蒙难之前，同时规则部穿越司帮助我们的某个员工进入该世界，代替已经被逮捕的作恶者。”

　　“三千宇宙总署的最重要原则之一，对任何宇宙的干涉必须维持在最低水平。所以大多数时候，每个宇宙一般情况只允许一个三署的工作灵魂进入。而你们的工作，除了给予申诉者最低保障之外，还有对其他作恶者进行应有的惩罚。”

　　“关于这个必须记住一点，作恶者现世报应和死后灵魂受罚是可以互相抵消的。所以你们在惩治作恶者时，宁愿轻一点也不要过重。过度执法可是会挨处分甚至开除送去投胎的。”

　　菜鸟们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可是时间逆转回去，作恶者不是还没作恶吗？我们就去代替他们……”对着组长面无表情的脸，疑问多多的毛绒玩具终于拿出了点急智，“哦哦，我想起来了，员工须知里说任何宇宙、任何灵魂都是具有唯一性的。”

　　组长无奈地摇摇头，替他补充道：“所以，宇宙时间一旦逆转，处于该宇宙的所有灵魂就会随之改变，而已经被逮捕到审判局的作恶者的灵魂仍然是那个灵魂。”

　　这是赵回的第一次任务，代替的作恶者名叫何处山，实际上更像是何畜生。

　　何畜生的父亲何建光和申诉者谢不染父亲谢江海是在小村子里一起长起来的，既是邻居又是发小，即便是谢江海考上了大学而何建光只念完高中也没有影响两人的友情。

　　后来谢江海开始创业，何建光也是他最初的伙伴和支持者。只是几年后在他们的事业面临最大的危机时，何建光选择了带着已经到手的财富退出，而谢江海则孤注一掷地连婚房都卖掉继续坚持。

　　两个人，两个家庭的命运轨迹也从此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何建光回到家乡，在县城买了房后娶妻生子干起了个体户，然而接连两次的亏本让他房子没了，妻子也和他离了婚。

　　谢江海的事业则顺着时代浪潮越做越大，几年前就已经成为了国内作为国际经济、贸易、金融中心的华亭市的首富，产业涉足多个领域。

　　何畜生是何建光的独子，在何建光因泥石流意外遇难后，他的生母和亲戚都不愿抚养即将上高二的他，最后是谢江海收养了他，并且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他。

　　然而骤然拥有了富裕生活的何畜生，若说起初还有些许对自己不至于流浪街头的感激，那么之后他心里更多的就是嫉妒，接着嫉妒发展成怨愤，最后旁人的议论和区别对待更让这种怨愤变成了恶意。

　　他嫉妒谢江海的两个孩子谢宗廷和谢不染从小生活在繁华的城市，连喝的一瓶水都比他的一日三餐昂贵。他们既有父母的关爱又得到了最好的教育，从幼儿园就开始学一些他从未听过的课程。

　　而他生活在小小的县城里，全身的衣服价钱总和甚至抵不过人家一只袜子。母亲离开了他，父亲是个窝囊废，他之前的在校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然而和谢宗廷一比，就连说英语的口音都像个乡巴佬。

　　摆在面前的贫富悬殊和自卑毁了这个曾经优秀的少年，也让他毁掉了另一个无辜人——申诉者，谢不染。

　　何畜生在她被诽谤时暗地里煽风点火，在她被人欺骗染毒时推波助澜，导致谢不染因为事故瘫痪，最终不到二十五岁便死于并发症。

　　一边想着这次任务，赵回，也就是何处山一边将头发吹干。

　　“叮叮”
　　何处山循着声音接起床头柜上的座机，“小何先生，我削了水果，你下楼吃点儿吗？”周姨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

　　何处山应了好，挂掉电话后深深地呼吸了一次。第一次任务啊，紧张！

　　他下了楼，还没走进客厅，便听到一阵低哑的男声。转过走廊，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说笑的两人先后回过来头来看向何处山。

　　“宗廷，这就是何处山，他跟你一样大。小山，这是谢总的大儿子，谢宗廷。”
　　端着水果走进客厅的周姨及时开口没有让场面过于安静，何处山顺势向对方点了下头，“你好，我叫何处山，人生何处山不青山的何处山。”

　　“谢宗廷，祖宗的宗，朝廷的廷。”

　　少年即使坐着也能看出双腿修长，身材匀称却仍显出未成熟的单薄。他穿着宽松的灰色运动短袖和黑色工装裤，留着干净的板寸；略微有些肉感的脸庞显出几分青涩，浓眉大眼、五官立体而深邃，正派俊朗得像是上世纪国产电影里会有的男主角，此刻脸上并未完全褪去的笑意让他看起来有种明亮的光彩。

　　然而看着这样的对方，何处山却想到，谢不染发生事故时谢宗廷正在国外读书，等他休学回国已经太迟了。

　　最后妹妹英年早逝，父母终日郁郁，他本人则终生未婚，四十出头就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金融巨鳄资本大佬的谢宗廷还面对媒体玩笑般地评价自己的一生：“除了赚钱，一事无成。”

　　“小山，来，坐下吃水果。”周姨招呼何处山道。

　　满满一大碗切好的水果，有好几种何处山都不知道是什么，他看看另一边正边吃边看电影聊天的谢不染兄妹，不知所措地听着周姨跟他说桌上有蜂蜜、酸奶和巧克力酱，点着头拿起水果叉，内心思绪繁多。

　　一边吃着水果，周姨一边问了何处山些诸如“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之类的问题，何处山一一回答，谢不染兄妹则并未开口。

　　何处山仍然对四周感到陌生，但也终于渐渐放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