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故事》林滋

30、第 30 章

　　普利切尔皱起眉头：“有什么好笑的？”
　　伯特兰说：“笑你牺牲了那么多也没有你说的伟大。你做了那么多，现在德鲁特星依旧不是君主立宪制，你的行为反而让苏美尔人占了便宜。”
　　伯特兰惊讶地看见，普利切尔竟然被激怒了：“我怎么让苏美尔人占便宜了？”
　　伯特兰此时已冷静下来，分析道：“兰弗特刺杀皇帝，这件事让全世界看到了库尔人反抗德鲁特的决心，以后库尔星的叛乱会更加止不住。帝国丢失自己在殖民星的地位，正是苏美尔人乐意见到的。”
　　普利切尔变得有些坐立不安：“德鲁特在库尔星的殖民是非正义的，这种事情还是早早结束了比较好。”
　　普利切尔说的自然是正论，伯特兰也不是真心相信自己所说，只是决心尽可能地装成德鲁特人免得引起普利切尔的怀疑。但伯特兰意识到了她的坐立不安不是由于听到了伯特兰的歪理，而是她在心中隐隐赞同这些歪理。
　　伯特兰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普利切尔对库尔人与苏美尔人联合的担忧，那时因为这种担忧，她拒绝了艾尔的提议。
　　心中恶意翻腾，伯特兰开口道：“非正义的？你有站在德鲁特的立场考虑问题吗？说什么不只是为了家仇，一切都是为了推进德鲁特君主立宪，这真的不是借口吗？”
　　普利切尔竟然沉默了。
　　片刻后，她直视着伯特兰的目光，终于开口了：“麦肯斯坦利公子，是借口也好，不是借口也罢，我走到今天是靠着我自己的努力。是我，隔着这么远的空间建立维系了彭斯大集团；是我，重新聚拢起了我爸爸的旧部；是我，将所有对皇帝心怀不满的人团结起来。所以麦肯斯坦利公子，我不会忏悔，也不会后悔。”
　　这一刻她气势逼人，完全不像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更像要择人而弑的猛虎。
　　伯特兰定了定神，努力冷静下来，问：“告诉我这么多 ，你不打算灭口吗？”
　　普利切尔不耐烦道：“都是上层早已知道的事情，我不打算杀你。你已经知道全部真相了，还有什么要问的？没了么，那你走吧。”
　　她突然开始赶客了。
　　伯特兰没有动：“我还有两个问题，你是怎么确定兰弗特一定能杀得了德鲁特皇帝的？以及你为什么不担心兰弗特起初在狱中供出你来？我知道你带兰弗特进来肯定付出了努力，但兰弗特并不是什么一流杀手，论水平甚至比不上你派去要他命的。而兰弗特一旦在狱中待的时间长了，我敢保证他一定会供出真相。”
　　普利切尔说：“如果他失败了，我的人也会在之后杀死皇帝，然后将与兰弗特同行的一个库尔人的头打爆，作为杀死皇帝的真凶交出来；有了兰弗特这个出头鸟，人们不会怀疑的。至于兰弗特在狱中，呵，在我跟兰弗特原本的商议里，他是要杀了皇帝后直接自杀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去死，真是百密一疏啊。你现在问完了吗？”
　　“问完了。”
　　艾尔为什么没有自杀？是因为被抓时看见了自己，然后动摇了吗？
　　普利切尔摇铃，仆人进来，伯特兰被请了出去。
　　离开普利切尔家所处的巷子，伯特兰竟然看到了在巷子口徘徊不安的泽西拉尔。
　　伯特兰询问：“你怎么在这儿？”
　　看到伯特兰，泽西拉尔一脸欣慰：“你出来了！没事吧？”
　　伯特兰突然想起在皇帝被刺杀前泽西拉尔劝自己请假的事，又想起普利切尔刚刚提起的彭斯大集团，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赞助普利查教授的财团也叫这个名字，他明白了：“你是普利切尔的人？”
　　泽西拉尔一把拉过伯特兰：“我们回去再聊。”
　　回到家中后，伯特兰问泽西拉尔：“你知道他们计划行刺皇帝的事？”
　　泽西拉尔说：“我不知道，还记得吗？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是在你那儿，但我确实在集团里察觉到了一些不对的风向，不过一开始我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直到你第一时间怀疑我行刺皇帝，我才意识到……我大概确实掺和进这些事情里了，隐瞒了你我很抱歉，伯特兰。”
　　冷静，我要冷静，伯特兰想。泽西拉尔还不知道我是德尔，不能暴露了，暴露在他面前就是暴露在普利切尔面前。
　　于是伯特兰听见自己说：“我怎么会怪你呢？你事先提醒我了。”
　　“那就好。”泽西拉尔松了口气。
　　伯特兰知道，从此刻开始他就永久地失去了一位朋友了。不是因为泽西拉尔做错了什么，也不是过去的友谊虚假，只是他绝不能冒险再将真实的自己暴露给普利切尔，从此刻开始，他展现在泽西拉尔面前的是个什么形象，都要认真计量。
　　伯特兰问：“说起来，还没问过你，你是怎么进的彭斯大集团？是在库尔星上，普利切尔招揽你的吗？”
　　泽西拉尔摆手：“不不不，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我在库尔星的时候从未见过boss，来到德鲁特星后也是因为贵人相助才有了通过考核进入彭斯大集团的机会。这位帮助我的贵人，也不是彭斯大集团什么特别上层的人物。”
　　伯特兰笑着说：“这样，你小子的运气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差。”
　　泽西拉尔见伯特兰神色如常了，也放心了：“那就是不好不差，我跟你说……”

　　第二天清早，伯特兰做好心理准备收拾了仪表后，就去进宫面圣了。
　　伯特兰上一次见到皇帝时，他还是弗里茨王子，这一次相见时，对方的身体似乎比之前更不好了。
　　“医生说了我活不到二十岁，大概十年后的今天我就已经不在了吧。场面上的话你不用说了，普利切尔把她该告诉的都告诉你了吧？”
　　伯特兰沉默。
　　弗里茨也不在乎他的沉默，说：“我没有杀薇罗拉，我知道她身体不好又爱胡思乱想，便派人去吓她这么一吓，吓出这么个结果说实话也在我意料之外……”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伯特兰在此时还是由衷地为薇罗拉不值，她的死亡，在弗里茨眼中只是谈资。可薇罗拉生前，确确实实地，曾为害死她的凶手考虑过。
　　“不过有一件事，看起来普利切尔还没有想到告诉你，我也是之前跟你交流的时候才意识到你不知道的……
　　“如果我没有生下皇嗣的话，不出意外你就是下一任的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