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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木兰辞 ...

  •   头顶催命般的翻找摔打声还在继续。

      隔了足有五六秒,严小酒才从满满的惊惧情绪中反应过来藜粟说了什么,泪眼汪汪地凑过来问他。
      “你还知道有其他的逃生通道么?”

      藜粟摇头,“我们不逃。”

      心头刚升腾起来的那点希望瞬间破灭。
      严小酒哭丧着脸,满心绝望地跌坐在地,低声喃道,“跟他们求饶是没有用的,基地的人都知道柳家人手段最残忍血腥,农场里储存的稻谷和玉米是他们粮食,我们的血肉……”
      “也是那株食人柳的食物,我们……包括外面那些死掉的、受伤逃不掉的同事和护卫队的人,最终会被绞成血泥当成养分的。”

      柳家的残忍藜粟早从原主记忆中知晓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逃。
      跪下来,跟敌人求饶更不是他的风格。

      藜粟眯着眼睛打量周围昏暗的环境,最终目光落到地上那本不知谁落下的陈旧记事簿,以及用细绳链接其上的笔。

      他用力咳嗽两声,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极费力地将其从地上捡起来。
      将尾部拴着细麻绳的圆珠笔握在手里。

      拼命才是——

      忍痛理清了原主繁复又混乱的记忆后,他对能够用来召唤守护灵、所谓“古物”的概念,有种非同寻常、超出常理的大胆猜测。

      他打算即时、实地进行验证。

      如若成功,他就能活。
      如果不成功,他被绞杀成血泥、充当养料前,他也得咬死两个想杀他的人再闭眼。

      他喘息着将记事簿翻开新页,提笔书写。
      血水从小臂上的伤口汩汩淌出,殷红艳色渗透于指缝和骨节之间,最终顺着笔尖缓缓下滑。很快在空白页顶端落下三个混着血色的大字:
      木兰辞。

      地窖内部光线微不可察的扭曲了瞬间。

      严小酒察觉到了丝异常,胡乱拿袖子擦干眼泪,满眼惊愕地看向背靠着墙壁、垂头专心书写的藜粟。只见他低垂着头,圆珠笔尖自粗糙纸张上划过,落下两行掺杂着血腥气的文字: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①

      周围的昏暗光线抖了抖,似乎有根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丝线,自不知名状的虚空而来。
      借由藜粟写下的这两行字为媒介,将另一个神秘无垠、难窥其状的世界与现实世界相链接。

      这是首次召唤出守护灵时才有的异状!

      没错!他曾经亲眼见过。

      严小酒惊呆。
      不是说藜粟的古物丢失了么,怎么就突然开始召唤守护灵了?!
      还有藜粟为何不将自己的古物拿出来,而是要低头在纸张上不停地写画。
      他曾经见过的召唤仪式不是这样的呀。

      他有满头雾水和疑惑不解,却不敢出声打扰藜粟的动作。

      头顶废墟中两人的说话声越发清晰。

      “你过来拉住这个铁环,咱们合力将地窖门打开!”

      藜粟仿若未闻,笔尖继续在纸上蜿蜒:

      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②

      “哎,你说这地窖里藏着什么好玩意呢。”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③

      “我猜无非是些粮食之类,其他好东西他们这些种地的哪能弄到,别废话了,快使劲儿,打开地窖不就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了。”

      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④

      “说的也是,三、二、一。起!”

      吱呀——
      沉重的地窖门被二人合力抬起。

      严小酒再无暇深究藜粟召唤守护灵的奇怪方式,将仅剩三颗子弹的手枪在手中扣紧,神色警惕地面向刚被打开的地下通道入口。

      他深吸口气,尽力舒展自己较常人略微圆润的身躯。
      将沉浸在书写中的藜粟护在身后。

      “啪嗒”。

      手电筒的光照亮了整个地窖。

      拿电筒的矮瘦男子被尘土呛到,捂着嘴咳嗽两声,从光柱里看到独自站着的严小酒。

      “我闻到了好东西的味道。”
      “这死胖子费劲巴拉地钻进地下、守在这,肯定不是为了好玩儿,那么……”他嘻嘻笑着,藏着精光的眼睛越过站在通道正中的严小酒,只往坐在角落涂画的藜粟看了眼,最终落在地下通道里那扇厚重的铁门上。

      “喂,胖子,那里面藏着什么呢。”

      严小酒抹着眼泪,抬手就是一枪。
      对柳家人和食人柳怕归怕,他现在都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怎么着也得拖着这两个跑到地下通道的柳家人,等藜粟将守护灵召唤出来。

      砰——

      子弹在夜空中尖声嘶鸣,尚未击中目标,便被根突然弹射出来的血柳枝扫落。

      两者接触之处瞬间迸发出串刺啦火花。

      严小酒射出的子弹被反向弹射回来,疾飞着嵌进藜粟背后的地窖墙壁,留下个肉眼可见的深坑。

      这就是供养邪物的可怕之处。
      哪怕眼前的矮瘦男人还不是觉醒者,也能从“食人柳”主体中借到力量为自己所用,手段诡异,实力远超他们普通人。

      轻松击落子弹,矮瘦男人眼中闪过轻蔑神色,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腿脚不停颤抖的严小酒,嘲讽道,“我只差10个祭品供养,就能拥有真正的食人柳作为守护灵……你凭什么杀我?”

      严小酒似被激怒,“我呸”,他朝着地面吐出口水的同时破口怒骂,“你们这些残杀同类,拿血肉供养邪物的渣滓、垃圾,简直不知廉耻、毫无人性,你们连畜生都不如!
      老天有眼,不是不报日子未到,你等着吧迟早会有人收拾你们,将你们和柳家供养那株邪物连根拔起,让你们挫骨扬灰,再让你下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永世不得超生!”

      “死胖子嘴皮子还挺利索。”
      矮瘦男人表情不屑地冷声嗤笑,满眼轻蔑之色,廉耻算什么,人性又算什么东西。
      是能让他吃饱穿暖,悠闲自在。
      还是能保护他不被异族伤害欺凌?!

      都不能。
      那要来又有何用,不如不要。
      男人阴恻恻地笑着,从通道入口跳下来、大步逼近严小酒,“我懒得跟你多费口舌,等我先杀了你、再去看那道铁门后究竟藏着什么好东西。”

      食人柳枝缠绕在其肩膀,脖颈处,随着他前进的步伐,缓缓蠕动。
      好似条色泽鲜艳、浑身剧毒的毒蛇。

      正阴森森地盯着眼前被它当做猎物的、身形圆胖的小胖子,静待时机。
      随时准备着弹射出去,露出剧毒獠牙,或啃咬或缠绕。
      瞬间便能结束严小酒年轻却脆弱的性命。

      严小酒本就胆小,又不曾正面过异族邪物,被那根缓慢蠕动的柳条激得浑身寒毛直立,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不让自己转身就跑。

      跑不了的,敢转身逃跑只有死路一条!

      为今之计只有拖住这两个柳家人,等着藜粟召唤守护灵成功,他才能拥有一线生机。

      严小酒深吸口气,努力克服自身恐惧。
      双眼死死盯着那条血色柳枝,经过迅速瞄准后,想也没想,抬手又是一枪射出。

      砰——
      子弹再次被击飞。
      没等严小酒再开第三枪,早被鲜血浸透的艳红柳枝突然出击,疾如利箭随风飞驰。
      只听响亮的“噗嗤”一声,锋利尖端自严小酒胸口处穿过,带出连串鲜红血花。
      随即抽动枝条,将人猛地甩出去几米远。

      好在他心宽体胖,有自带的神器“游泳圈”护体,才勉强没直接被连骨头摔散架。

      饶是如此,也趴在地上好几秒才勉强恢复神智,艰难撑起上身,张嘴吐出大摊鲜血和半截牙齿。
      嘴里仍不忘哈哈笑着、出言挑衅矮个男人。
      “怎么,你们柳家的食人柳竟只有这点本事,杀个没有守护灵的普通人都需要这么费劲?!我看你们也不过是浪得虚名、什么垃圾玩意儿,我呸!”

      矮个男人脸色阴沉,再次驱动血柳枝,打算先解决这个碍事的小胖子再说。

      旁边跟着下地下通道的人余光瞥见自他们打开通道入口,就缩在角落里写划个不停的藜粟,突然间意识到哪里不对,赶紧拉住矮个男人,“不对劲,这死胖子好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矮瘦男人猛地惊醒,朝藜粟望去。
      见自己帮藜粟拖延时间的意图败露,严小酒暗骂提醒之人多嘴多舌,咬牙自地上撑起上半身。
      砰!将最后颗子弹朝矮瘦男人射出。

      矮瘦男人驱动血柳枝击落子弹,回过头满眼阴鸷地盯向严小酒,“你个死胖子可别太着急!等我收拾完那个小东西,再来炮制你、也好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挫骨扬灰、油烹火烤!”

      说完也不管严小酒如何挑衅叫骂,径直朝藜粟的方向大步逼近。

      也不知这两人藏在地下通道里搞什么鬼,那死胖子明明怕他的食人柳怕成那样,还要拼命拖延时间。
      他必须先下手为强,消除隐患。

      而藜粟正抵着墙壁,忍着浑身剧痛,笔走龙蛇,血迹、汗水和油墨混杂,在粗糙纸张上留下略显潦草、又有些模糊的字迹:
      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⑤

      木兰辞着实有些太长了。
      一字不落地写出来,颇为费时费力。

      但按照他从原主记忆中翻出的线索,自“古物”中召唤守护灵时,脑海中对于“灵”的形象越具象化、越深刻,召唤守护灵成功的几率就会越大。

      他大胆猜想,流传千百年的古诗词也是能召唤出灵的“古物”之一。

      此论断刚被他假设出来,未经验证,暂且不知真假,又考虑到原主刚刚受伤去世、唯恐精神力状况不佳,他又首次接触到精神力。

      眼下的突发危机不会给他第二次召唤机会。

      为了提高守护灵召唤成功的概率,他特意选了这首年代足够古老,诗中人物形象足够清晰明了,且战斗力彪炳的「木兰辞。」

      郎字尚未写完,染血柳枝已到跟前。
      藜粟慌乱中抬头撇去,见那根犹如毒蛇般的柳枝来势汹汹、速度极快,重伤在身的他根本避之不开,只犹豫不到两秒,自墙壁借力转身,以没有握笔的左侧肩胛迎接攻击。
      血色柳条擦着肩胛骨穿肉而过,瞬间炸开的剧烈疼痛逼得他眼前发白,冷汗淋漓。

      藜粟用力咬牙,狠心扯着带血的柳条就地一滚,拿身体牵扯住柳枝动静的同时,将记事簿护在怀里,提笔飞快地写下最后几句: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⑥

      字迹刚落,便被肩头滴落的鲜血染红。

      但这并不影响木兰辞的完成度。
      当最后的“雌雄”二字落下,藜粟眼前时不时出现的白晕逐渐加深,逐渐由白转灰,再缓缓转为墨黑,意识被拉扯着坠入无尽深渊。
      这是精神力被抽取,面临枯竭的表现。

      他咬牙忍痛,努力保持清醒。

      忽而,无边黑暗中亮起道清浅银辉。

      成功了!
      他召唤的守护灵回应了他的呼唤!

      见眼前的人竟不顾疼痛,不惧生死,干脆利落地以血肉为盾,牵制住自己发动攻击的血柳枝。
      矮瘦男人心里对藜粟的警惕更增两分。

      唯恐迟则生变,自身侧拔出短刀刺过去。

      没刺中。

      半道被只突然探出的手拦了。
      那只手肤色黝黑,手掌厚实有力,骨骼坚实,掌心和指腹都生有厚实硬茧,隔着层微微发黄的衣袖、裹在层褐色皮甲护腕里。
      顺着护腕往上看去,是道披着旧甲、戴头盔的高大身影,落下的阴影完全将矮瘦男人笼罩其中,浑身那种久经沙场、见惯血和战斗的凌厉煞气犹如实质,压得人连喘息都困难。

      矮瘦男人脑海中瞬间闪过不祥预感。

      毕竟……
      突然凭空出现,身份不明,气息压人,实力莫测,哪条都能跟“守护灵”召唤对上。
      此时也顾不上诧异藜粟居然在危险之地、临阵召唤守护灵,矮瘦男人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声音:
      跑!赶紧跑,跑的越远越好!

      他还没得到食人柳承认,跟拥有守护灵的觉醒者直接对上,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毫不犹豫,转身要逃。
      矮瘦男人自认为逃跑的速度够快,但显然有人比他更快,腿脚刚刚抬起、尚未落地,先是脖颈接触到片属于金属护甲的冰凉,紧接着整个人被股蛮力向后拉扯。
      “砰咚”声中,后背重重地砸向地面。

      “饶命”二字尚未喊出口,余光中乍现把熟悉且致命的短刀。

      刀是好刀。
      精钢锻造而成,锋利无匹。
      切开喉咙甚至不费什么时间和力气……
      从他察觉到不对劲,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刀攻向藜粟,到自己被突然出现的守护灵切开喉咙,血花自喉咙喷涌而出,也不过短短十余秒而已。

      距离呼吸停止可能慢些,也撑不过30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木兰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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