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悸动的夏》橙九星

2、第2颗糖·跟他走

　　叶乔浑身上下都被淋湿了，周围纷飞着旋转的水滴，眼镜在刚才的动乱中不知去处，雨水浸透衣服，敲打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太累了，也太狼狈了。

　　“我跟你走。”

　　叶乔戴上头盔，搭着他的肩，跨上摩托车。

　　散热栅上反射的火星子在水洼里“呲”地炸开花，漆黑的摩托车像高速奔跑的黑豹，在雨夜里劈开一道水雾扬长而去。

　　穿过桃枝巷附近的老城区，雨渐渐小了，往第五大道的方向走，是本市最繁华的商用地段，周围是富丽堂皇的欧式建筑群，暖黄的灯火连成片，有种纸醉金迷的不真实感，跟老城区形成了强烈反差。

　　不过叶乔现在无心欣赏夜景，她紧紧抱住那人的腰，心在胸膛里打鼓。

　　她觉得自己疯了，刚刚脱险，竟然孤身一人上陌生人的摩托车，循规蹈矩十八年，好像在今晚破了戒。

　　今夜注定玄幻，从下晚自习开始就不正常，不，准确的说是从操场走过时，被小黑猫拦路开始。

　　摩托车“轰”地一声停在街边，雨水好像也停了，潮湿泛溢在空气里，又被晚风倏地吹散。

　　“抱够了吗？”

　　闵延舟摘下头盔，甩了甩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回眸看她：“到地方了。”

　　叶乔抬眸，对上一双过分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眼尾尖尖的，有点上挑，眼窝深邃，薄唇皓齿，男生脸上凌厉的线条偏多，一头短发清爽利落，从眉骨、鼻梁到下颌的线条极优越，侧颜赏心悦目，再加上清冷白皙的皮肤，目光低垂一扫，自带冷淡疏离的气质。

　　他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正在上高中，或者刚上大学的模样。

　　“你这姑娘胆子也挺大的，不认识我，就敢上我的车，万一我跟他们是一伙的呢？”

　　闵延舟眉梢一挑，顷刻间打破刚才生人勿进的气场，有种意气风发的英气。

　　“你胆子也很大。”

　　叶乔伸手，从皮衣胸口的口袋里夹出那张吓退了小混混的证件。

　　“谁家警察持学生证上岗？被他们发现你不是警察，连你一起揍怎么办？”

　　纤细的指尖，是一本绿皮学生证，表面用烫金写着“临江一中”四个字，跟公安局的证件相差十万八千里。

　　“以他们的智商，是发现不了的。”

　　闵延舟模仿着黄毛男的样子吹了声俏皮的口哨，随后咧嘴一笑，眼尾褶成桃花。

　　“就算被发现了，我也会丢下你火速逃命。”他伸手拍了拍摩托车：“他们追不上我的宝贝。”

　　叶乔被他逗笑了，她的亮晶晶的，在灯光下剔透的像琥珀，微微上翘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下两道弧线，脸蛋恢复了些颜色，粉扑扑的。

　　“今晚谢谢你。”叶乔把学生证还给他：“我家不住在这边，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好。”

　　闵延舟倚在摩托车上，车身不到他的腰，两条长腿相互交叠，往后懒散一靠：“你怎么回去，这么晚了，自己走着？”

　　叶乔被问的一怔，这本来是客套话，正常情况下都会说“好”，可没想到男生不按常理出牌地追问她。

　　“你身上要是有手机早就求救了，我今天是出来解压的，也没带手机。”

　　闵延舟悠悠地朝旁边的高档日料店扬了扬下巴，转身往里走：“这家店的老板是我朋友，进去找他借一个，让你家人来接你吧。”

　　叶乔愣了愣。

　　原来他让她上车，是想带她来借手机。

　　头顶的乌云散了，星子点点缀上夜幕，东岸的灯火照亮了半边江面，给漆黑的江面染上光，倒映着临江辉宏的建筑群。

　　闵延舟朋友的这家日料店就开在成群的欧式建筑之间，黑曜石打造的大门在灯光秀下折射出极具高级感的光芒，大门正中硕大的“隐”字像旗袍刺绣上的暗纹，只有特定的灯光闪过时，才能显露出本体。

　　店面的装饰很符合这地段的定位，高端、昂贵、私密。

　　叶乔寸步不离地跟在闵延舟身后。

　　若是放在平时，她只会感慨日料店昂贵的价格，不会多想，但她现在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只觉得窘迫，不敢把目光过多停留在周围精美的艺术品上。

　　闵延舟回眸，叶乔抬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碰。

　　九曲回廊里灯光昏暗，似乎是为了营造安全私密的环境，设计者故意调低了光线，闵延舟的眼陷落在鼻梁的阴影里，显得异常明亮。

　　直到这时，叶乔才发现，男生高的出众，她只到他胸口，而她已经是女生里高挑的个子了。

　　“我的衣服不进水，忘了你衣服还是湿的。”

　　他伸手扯了扯皮衣敞开的领口，领口间露出一段白皙的颈，颈间戴一条素链，水珠顺着皮衣的表面往下淌，似乎在证明他说的话。

　　“可以借用一下你们的员工更衣室吗？”

　　闵延舟转头，对身旁的女侍者轻轻挑眉一笑。

　　“麻烦姐姐给她找一套衣服。”

　　被喊“姐姐”的女侍者顿时心花怒放，连带着上晚班的气都烟消云散，想都没想，连连说“好”。

　　员工更衣室在走廊尽头，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

　　叶乔换完衣服，将湿掉的校服塞进袋子里，打开门，看见男生靠在窗沿边，玻璃上映出他半张脸，像雕刻师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品。

　　闵延舟也从玻璃上看见了叶乔，他转过身，目光从上到下将叶乔打量一番，眼底闪动露出转瞬即逝的惊艳。

　　“打电话吧，等你家人到了，我带你出去找他们。”

　　叶乔接过手机，屏幕已经解锁，她犹豫了几秒，拨通了顾兴川的号码。

　　“喂，请问您是哪位？”

　　“兴川哥，是我。”

　　听见顾兴川的声音，叶乔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她的目光茫然片刻，泪水已经悄无声息地盈入眼眶，眼尾泛着嫣红。

　　“怎么了乔乔，这么晚怎么用别人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叶乔胸口翻涌，她捂住嘴，哽咽的声音从指缝间流出，被顾兴川捕捉到。

　　“乔乔你是不是出事了？你在哪儿？告诉我，我现在去找你！”

　　“我不知道……我……”

　　叶乔很想说清楚，但她哽咽的太厉害，说出的话断断续续。

　　闵延舟懒洋洋地挑了下眉，从叶乔手里拿过手机：“她在‘隐’日料店，位置是第五大道33号，要快，她在哭。”

　　说完，闵延舟无情地按了挂断键，把手机揣兜里，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倦容。

　　他今晚本打算溜出来解压的，无意间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他跨了两条公路带她来找沈世文借手机。

　　沈世文也很意外，知道了闵延舟深夜造访的原因后，笑的直捂肚子，非吵着要去看看，是哪家的妖精缠住了闵大少追逐速度的步伐，好在餐厅来了位贵客，阻止了他八卦的脚步。

　　“现在你可以不哭了吧，你哥一会儿就到。”

　　声音比刚才软下来些，他哄人的办法实在算不上高明，甚至略显笨拙。

　　叶乔其实不害怕了，只是劫后余生，紧绷的心弦忽然松懈，所有情绪都涌了出来，想哭的冲动就抑制不住。

　　“他多久来？”叶乔的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小兔子。

　　闵延舟抓了两下额前的碎发，躲开她楚楚可怜的目光，眼眸低垂：“可能十分钟吧。”

　　“不可能！他家住在南熏大道，离这里至少三十分钟车程。”

　　“.……”

　　闵延舟觉得，这个世界应该安静一点。

　　雨后的空气混着潮湿的气味，飘散开来，又仿佛夹杂着江水的腥，苍翠的树木枝叶随风摇曳，飒飒作响。

　　一辆轿车停在第五大道的街口，车主是个长相英俊，肩线平直的年轻人，白衬衫的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有些褶皱，他面露急色，在灯火辉煌中转了一周，目光聚集在那扇黑曜石大门前。

　　门前站着一男一女，相貌出众。

　　男生跨坐在摩托车上，一条长腿撑在地面，侧目，笑着对女孩说话。

　　看见叶乔，顾兴川的皱紧的眉心一松，一颗心才算放回肚子里。

　　“兴川哥！”

　　看见顾兴川的那一刻，叶乔所有的委屈一扫而空，她朝他跑过来，心底顿时升腾起一股暖意。

　　顾兴川一把抱住叶乔，手掌抚摸她的长发，轻柔地像安抚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紧张地问：“你有没有受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没回家在这里？”

　　叶乔把今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气的顾兴川要去找那帮人算账。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叶乔，跟隔着一条大道的闵延舟遥遥相望。

　　闵延舟挥了挥手，戴上头盔，长腿蹬了一脚油门，留下一条白茫茫的长雾，向远处海市蜃楼般的摩天大楼轰鸣而去。

　　叶乔怔然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他回眸的时候，她看不清护目镜后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玩味。

　　“我还没问他名字呢……”

　　叶乔有点遗憾地喃喃。

　　顾兴川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容温柔：“没关系，说不定换一个场景，你们还会再见面的。”

　　叶乔的眼眸倏地亮了：“他也是临江一中的学生。”

　　“还是高中生啊，雨夜骑摩托，也是个特立独行的小朋友。”顾兴川笑了笑，峰回路转：“跟我们乔乔一样。”

　　叶乔的胸口忽然有些堵，像压了快巨石：“兴川哥，我不是小孩子，高考完我就上大学了。”

　　顾兴川哈哈一笑：“你就算七老八十，牙齿都掉光了，也是我最可爱的妹妹，在我眼里都是小朋友。”

　　叶乔的眸光暗淡下来，灰暗的仿佛燃烧飘落的灰烬，飘散到长街尽头，眼底落了一道弧形阴影。

　　几滴雨点落在地上，渐渐密集成片，趋走了空气中的最后一丝潮热，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场冲刷城市的雨。

　　车里放着悠扬的苏格兰小调，香水的味道很淡，柑橘味混着薄荷香。

　　“霍钰的事情我查到了一点细节。”

　　顾兴川率先打破寂静。

　　“她在自杀前收到过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机主是临江一中高中部的一个学生。”

　　“他是谁？”

　　“他叫闵延舟，这个名字你听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