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未完[番外合集]》提笼遛龙

2、继准的梦（中）

　　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传来个脆生生的声音。

　　“哥，你回来了！”

　　继准和谭璟扬朝门口看去，同时喊了声：“小乐。”

　　谭璟扬的眼神沉了沉，再次转向继准，带着隐隐疑惑。
　　谭乐也没想到屋外的大哥哥会认识自己，咬着手指歪头看着继准，有些胆怯。

　　他看起来同样比继准初次见他时更小，要知道梦外的谭乐已经长成个大小伙子了，身高直逼一米八，颇有些他哥当年的风范，但眼底流露出的阳光感却并非装出来的。

　　谭璟扬的目光从继准的脸移到谭乐手上拎着的塑料袋：“你干嘛呢？”

　　“舅舅让我到小卖部买啤酒，再带几个馒头回来。”谭乐回答着，眼神还停留在继准身上。

　　此时屋里又探出了个脑袋，顶着乱蓬蓬的鸡窝头，手里还握着个啤酒罐：“哟，外甥回来了？正好，今儿姓王那老娘们儿又来催缴燃气费，你跑一趟！”

　　见到袁成文，谭璟扬的神情瞬间转冷：“舅舅，这半年的燃气费一直都是我在缴，说好的平摊呢。”

　　“哎□□个没良心的畜生！”袁成文瞬间就炸了，将啤酒罐朝谭璟扬狠狠丢了过来。
　　谭璟扬一个闪身避过，眸中闪过阴戾。

　　袁成文大骂：“你们在我这儿白吃白喝这么久，我说什么了？！操了…要他妈不是看在我姐面子上，早赶你俩睡大街去了，还由得你在这儿跟我吆五喝六的？！你以为你是谁？！”

　　谭乐被吓得一哆嗦，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袁成文烦躁地将其往前狠推了把：“哭哭哭，烦不烦呐，妈的真晦气！”

　　谭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继准见状赶忙上前一步将人护在怀里，捂住了谭乐的耳朵。

　　袁成文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男人，用不客气的眼神斜着继准问了句：“找谁？”

　　继准没说话，当袁成文这副恼人的嘴脸再次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竟不知该作何心情。

　　多年之后，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都化为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而那些关乎他的善恶是非也都逐渐被时间模糊，永远定格在了最后的那只破账本上。

　　“您好，袁先生。”
　　这是继准对袁成文说的第一句话。

　　袁成文愣了愣，像是也许久没被人这么客气的打过招呼了，有些不自在地抓了抓鸡窝头，竟不知该怎么往下接：

　　“啊…啊…好…那什么！谭璟扬，燃气费别忘了啊！”

　　话毕“咣”地关上了门。

　　楼道里的光消失了，一切又陷入昏暗。
　　谭璟扬闭闭眼，吐了句：“傻逼。”随后冲谭乐一勾手，“过来。”
　　谭乐赶忙听话的从继准怀里挣出来，跑到了谭璟扬身后。

　　继准已经许久没听过他家谭教授骂人了，忍不住低笑了声。谭璟扬抬眼盯着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继准连忙摆手，“你们饿不？我请你们吃个饭？”
　　“不用了。”谭璟扬顿了下，淡淡道，“刚刚谢谢，我请你吧。”

　　继准刚想说哪儿能让你个小孩儿破费，谭璟扬跟着就补了句：“我有钱。”

　　啧，这小脾气臭的。

　　路边的简陋小吃店里，谭璟扬把菜单推给继准让他看着点，又给谭乐要了碗馄饨，自己什么也没吃。
　　继准：“你不吃么？”

　　“我不饿。”谭璟扬站起身，撩开门帘走了出去。继准见状，又让老板给谭乐加了一个卤蛋和一碗排骨汤，付完账后跟了上去。

　　店外没看到谭璟扬，正当继准四下寻找时，就见对方拎着个袋子从对面的小诊所里出来。
　　继准也没着急上前，远远看着谭璟扬来到路灯下，借着不怎么明亮的光线将校服的袖子扁了上去。

　　他的手腕上用纱布胡乱缠了几圈，谭璟扬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将纱布一圈圈拆了，露出里面触目惊心的伤口。

　　继准只觉得呼吸瞬间漏了半秒，这伤就在手腕，直到现在都还存着疤痕。后来继准知道这是谭璟扬当初为了救程罪被对方姑父砍伤的，虽然嘴上口口声声叫谭璟扬“英雄”，实则还是心疼了好久。

　　谭璟扬从袋子里摸出一瓶碘酒，直接用牙拧开想都不想的直接全倒在了伤口上。
　　褐色的液体一附着在翻了肉的口子上便冒出了许多泡沫，谭璟扬皱紧眉忍受着钻心的疼痛，咬肌因用力而死死绷紧。

　　就在他别扭地要把新绷带缠在腕上时，绷带被人从手里拿走了。
　　谭璟扬的眸光略恍了下，有些意外地看向蹲在他面前的人。

　　“你怎么……”

　　“别动。”继准握着谭璟扬的手腕，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伤口。

　　谭璟扬不太习惯被人这么触碰，想要将手抽走，低声说了句：“没事儿。”
　　但继准默默加重了些拉他的力道，垂下头看不清表情。

　　两人保持着这个动作又僵持了会儿，直到继准轻轻叹了声气，开始小心翼翼地将绷带缠在谭璟扬的手腕上。边缠还边帮他一下下吹气，却仍是不说话。

　　谭璟扬不再推挡，看着继准把他的伤包扎完好，又将他的袖子轻轻放下，深暗的眼神里除了探究和审视，更多出了几分连他自己都遗忘掉了的触动。

　　“谭璟扬。”对方忽然轻轻叫了他一句，声音似乎有些发闷，“真他妈当这世上没人会心疼你了么。”

　　谭璟扬只觉得他的心随着眼前人的话，蓦地一颤。
　　继准抬头注视着他，唇抿成薄薄一条线。也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什么，他的眼角此时有些泛红。

　　不知为何，谭璟扬看着对方的神情竟产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心疼，鬼使神差地抬起另只手揉了揉眼前这个男人的头。

　　“别这样，我真不疼了。”话一出口，他自己就先愣住了，像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继准也被对方的动作整得一愣，挥开谭璟扬放在他头上的手，笑着低骂了句：“小屁孩儿，在老子梦里都还要占便宜。”

　　谭璟扬没听清，低低“嗯？”了声。
　　继准顺手将他嘴里的烟抽走掐灭，这套动作历来都是谭璟扬对他做的。

　　“别抽了，吃这个。”继准说着，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放进谭璟扬手心。

　　谭璟扬看到那是一枚包装精美的糖果，本想说他不爱吃甜的，但不知为何对着眼前这人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听话的把糖纸剥了，放进嘴里。

　　“这是什么味道？没吃过。”

　　“柠檬海盐。”

　　还是你送我的。

　　谭璟扬看着继准把那些换下来带着血迹的纱布整理好，塞进小袋子里。又跑进诊所自顾自买了一大堆纱布、碘酒、棉签、云南白药和消炎止痛药，将其递还到他手里，终是忍不住再次皱眉问道：“你到底是谁？”

　　“当时要是我在就好了。”

　　两句话叠在了一起，接着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继准轻声开口：“扬哥啊…”

　　他看着谭璟扬，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在这接触不良、不断明灭着的街灯下犹如一缕吹进破败深巷的轻浅晚风。

　　“我就是那个，在未来等你的人。”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