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露水姻缘》缓寻芳草

24、阎王簿（九）

　　青梧顺利地跟着赵师傅进了李府，被下人带进房内，那位李志远公子正在床头坐着，跟趴在床上口齿含糊的父亲李掌柜说着什么。

　　见来了人，李志远才起身相迎，客气而疏离地请他们尽快开始量身，免得打扰李掌柜休息。

　　王师傅依言拿出尺子，青梧和小顺在一边帮忙，给将死之人量身也不是第一回了，可这李掌柜却比旁人更难一些，因他背后确实生了大片的疮，只能趴着，整个人似是很怕热，虚汗起了一层又一层，不时有丫头上前帮忙擦身。

　　他只穿了一层中衣，不规整地随意笼在身上，露出了大半背脊，疮疤赫然在眼前，气味熏人。

　　青梧趁着抓他手臂量尺寸的间隙搭了脉，又偷眼看他面色潮红，口角带着涎沫，嘴巴微张，显然呼吸不畅，越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确是丹药中毒之症，且已中毒日久。

　　李志远在一旁跟一个管事说话，并未在意这边的动静。

　　赵师傅等人量好了尺寸，便告辞离开了。

　　青梧跟在最后停了下来，转身冲着李志远抱拳行礼，“李公子，令尊的病势还有救，不知可否容在下一试？”

　　“是你？你这等招摇撞骗之人，我如何信你？”李志远抬头看他，神色中满是鄙夷不屑，说话也极不客气。

　　青梧正要解释，病床上的李掌柜却已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救，救我。”他的声音粗哑干涩，口舌已有僵硬之象，这几个字却咬得清楚且有力。

　　“远儿，试，试一试。”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看过来，似落水之人遇到浮木。

　　李志远却只是端肃着一张脸，最终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对着青梧语气挑衅道，“方大夫既然千方百计地要给我父亲诊病，那便劳你大驾尽力施救吧。不该说的，还请你出了这道门便忘了。”

　　青梧不再开口，又重新给李掌柜检查了疮口、舌苔各处，心下好笑，这老头，当真色欲熏心，为了床笫之欢连命都不要了。

　　李掌柜刚刚激动之下翻身而起，似乎已经用尽了全力，这会儿又毫无形象地趴在了床榻之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青梧见李志远冷冷立在一旁毫不关心，便直接对李掌柜嘱咐，“你吃了太多的壮.阳丹药，如今毒素入体，需得慢慢拔除才好，我把内服和外敷的药都开好了，之后只要按时服药细心调养就好，五日后我再来复诊。”

　　这番话本也寻常，床榻上的李掌柜却惊得整个身子抖了一抖，将眼神投向了儿子李志远。

　　青梧扫了一眼，见那眼神里有惊惧、有愤怒，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几分，只觉无趣得紧，到处都有这些腌臜事儿。

　　又见李掌柜求助般望向他，便开口解释道，“这样的丹药药性霸道，上了年纪的人被药性一激，御.女无度，享了一时之快，却将毒素留在了身体里，最终酿成大病。”

　　“你，你说是，是延年益寿的……”李掌柜颤抖的手指指向李志远。

　　青梧摇摇头，“病已诊过了，药也开了，如此我便告辞了。公子放心，你的家事我没兴趣往外传扬。”

　　李志远眼神里凶光一闪而逝，半晌，才对青梧点了点头，“多谢方大夫了。”

　　医馆里，朱颜和白果正和兽君玩得高兴。

　　朱颜最近手艺长进了些，做了个一拉腿上的绳子便可以煽动翅膀的小鸟儿，这会儿正拽着一根长绳不时拽一下，鸟儿神出鬼没飞来跳去，惹得兽君一会儿蛇行，一会儿鼠窜，不泄气地追踪捕捉着。

　　白果手里抓着一大把的零嘴儿，不时往地上抛一个引诱着兽君去找，好好一个猫，被折腾得疯魔一般，这儿扑一下，那儿咬一口。

　　两个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青梧在医馆门口，便听到了朱颜银铃一样的笑声，心底那点被李家的事情带起的烦躁之气顿时消解了不少。

　　他推门进去，朱颜和白果便像兽君扑小鸟一样，雀跃地扑了过去问询结果，“怎么样？怎么样？治好了没？”

　　青梧见眼前两个单纯天真的少年少女，也不便细说，只大概说了丹药中毒，能治好。

　　朱颜见他语气肯定，便放心地回了自家铺子，一路思量着等这李掌柜病好了，她便要花钱请云水城里的乞丐们好好地将这事宣扬一通，为青梧大大地挣一回颜面。

　　更想不到的是，回了铺子竟还有好事等着她。

　　几日前，她见有人定做全套的扎纸，一个颇豪富的少爷做给自家父亲，要许多的金银元宝、豪舍美婢、高头大马，说是生前喜欢的全都要给父亲带去地下；还有一位是个农家老妇，家里的儿子要给她做个大院子，里头鸡鸭鹅狗，家禽家畜，一应俱全。

　　她想起自己还有个画绣样的手艺，便突发奇想扎了个奇花异草荟萃的后花园，还添置了竹篱、茅亭、山岛、竹坞、曲水等景致，一望过去便见一片疏朗典雅的自然风光，实在美不胜收。

　　朱福只以为女儿做烦了那些老式样子，便也不管她，由着她瞎折腾。

　　这日，有个衣饰华丽的中年男子进了铺子，一眼便钉在了朱颜做得一套扎纸上移不开眼，看了一会儿竟自己红了眼眶，平稳了气息才问朱福，“老板，这套扎纸怎么卖，我要了？”

　　朱福这才细细打量了朱颜做的这套扎纸，虽说工艺还粗疏得很，可景致天然，花草灵秀，竟越看越满意，便毫不客气要了个高价。

　　那中年男子半点没有犹疑，便应下了，又问，“老板能否去我家中观摩一番，将我妻子的书房和妆台也这般复刻一个，我，我想做好了一并和这个后花园烧给她。这些，都是她生前最喜欢待的地儿。”

　　朱福还在犹豫，便听朱颜脆生生的声音接了话，“我可以去，这套扎纸便是我扎的。”

　　中年男人回头见是个少女，脸上现出意外神色，“姑娘当真有巧思，我原想着将家中的后花园复刻一个出来，可看了姑娘做出来的，竟比我家里的还要让人流连，元娘定会喜欢的。”

　　朱颜见他神色哀戚，也赶紧装模作样回礼，“哪里，哪里，只要您满意就好。”

　　事情说定，中年男人便给了地址，约定了下午便去他府中画线稿，以便加紧时间制作。

　　吃过中饭，朱颜便背着自己画画稿的工具要出门。

　　朱福见她背了东西就要走，“等等”，赶紧厉声喝住朱颜，“你这孩子，昏了头了，把你那红衣裳换了去，冲了人家的哀丧咋办？”

　　“哦，忘了，忘了。”朱颜暗道自己怎么如此粗心。

　　换好了衣裳，朱福又放不下心，便以送那套后花园扎纸为由，要跟着她一起去。

　　待画好了图，已是黄昏时分。

　　朱颜和朱福草草用了晚饭，便在铺子里忙活起来。这回，她成了主导，指挥着朱福做这个干那个，兴致勃勃。

　　朱福非但不觉得跌份，反倒高兴女儿如今能独当一面了，心里便暗自盘算，要是能给女儿招个赘婿，继承了他这铺子就好了。

　　虽想得好，却不忍心勉强女儿，便也没有诉诸于口。

　　第二日早早起床，父女俩又继续忙起来。剪扎、裱糊、描画，虽匆忙却也有条不紊。

　　直到吃中饭时分，朱颜才趁着出去买吃食去了一趟医馆。

　　医馆里已经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那李锦娘。

　　朱颜进去的时候，就见她神色焦急正询问青梧，“方大夫可知，这病情为何会反复呢？”

　　青梧面无表情，“我只能说，这与我无关。夫人莫要再来找我了，你们家的事儿，我并不想掺和进去。”

　　朱颜一怔，心想，这里头又有什么她不清楚的门道，怎么挽回个名声这么难呢？

　　“方大夫的意思是，真，真是我大哥？”

　　“我没这么说。你们家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白果，送客！”

　　“唉，别急呀。怎么了，什么情况嘛？”朱颜赶紧将人拦住。

　　李锦娘也着了急，“方大夫，若真是我大哥从中作梗，我想请你为我作证。我不能，不能看着我爹爹就这样死在他手里。”

　　“啊！什么意思？”朱颜蓦地一惊。

　　“罢了，这些事我隐忍多年，今日不妨一吐为快，还望方大夫能念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不吝伸出援手。”

　　“不是你害死你嫡母和她的小孩的？”朱颜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自然不是。我大哥已经长大成人，我便是害了我嫡母的孩子，又对我有什么好处？是我大哥，是他自己害了他亲娘。”

　　“啊？为什么呀？”朱颜捧场道。

　　“他也不是有意的，是为了陷害我。那时候，我们一行人正要去用饭，好端端地走着，我后肩上竟突然爬上来一条小蛇，我那时候年纪小，被惊得立时乱蹦乱跳，却也小心地避开了我嫡母，慌乱中见我大哥袖中露出一个竹筒状的东西。

　　我料他原想尽快将小蛇收回去，自己护着我嫡母不出大乱子，可那蛇出来后竟不受控制，四处乱窜，丫头们都被惊到了，众人惊慌失措，我嫡母不知被谁推倒，身下涌出一大片鲜血。我大哥当时眼睛红得要杀人，却还不忘将这罪责推到我头上，为了将我姨娘一并除掉，又言之凿凿说我定是受了姨娘挑唆。”

　　“那你爹爹就信了他？”

　　“当时，夫人一尸两命，我若再辩解必会彻底惹恼我大哥，怕是就活不成了。况且我爹爹激怒之下根本听不进人言，说了也无用。可他还是没听大哥的对我动杀心，只将我们母女赶了出去。

　　我自出生起，爹爹便待我如珠似宝，不止一次夸我聪明能干，若为男儿必能让李家的事业再上一层楼。我实在不忍，看着他就此丧命。求方大夫为我作证，我要去府衙击鼓鸣冤，为我爹爹讨回公道……”

　　青梧揉了揉眉心，一脸烦躁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