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露水姻缘》缓寻芳草

23、阎王簿（八）

　　“就这个吧，像是中毒之症。”

　　青梧指着小册子里朱颜写的几行丑字，忍笑道，“锦绣布庄李掌柜，年五十岁，前段时间忽然病倒，趴在床上不能动弹，因为背上长了大疮，严重时口不能言。延医问药无效，现在正在等死。消息来自隔壁棺材铺的伙计小顺。”

　　再看另外三条消息，一是方家公子坠马后脏腑破裂，出气多入气少，家里人已经给定了棺材和葬仪；一是林家的九旬老太油尽灯枯，家人给定了全套纸人纸马；还有一个是位肺痨晚期的暗娼，拖得太久已是药石难医了。

　　这三条和头一条相较，确实是回天无力之症。

　　“那就选这个吧，咱们得快点儿，我早上听说王家医馆如今生意可是好得很，踩着你的名声向上爬，当真可恶得紧。”朱颜愤愤不平。

　　“正常，他的水准看些日常的头疼脑热病症确实没什么问题，云水城就这么大，那些疑难病症本也不多。要不然，我这也不至于门可罗雀了。”

　　“哦，道理确是这么回事。”

　　朱颜愣愣地点头，白果也跟着点头表示同意。

　　“哎呀，既然选好了人，那要怎么去他家瞧病呢？”

　　朱颜刚提出问题，便听到后门被砸得“砰砰”响，白果去开了门，一个衣饰华丽、看上去便精明能干的妇人立在门口，冲他盈盈一拜，“我来拜访方大夫，劳小哥儿通传一声。”

　　“哦，你有什么事儿？”

　　“有个要命的病症，想请方大夫去瞧一眼。”

　　“少爷，少爷，有人来请你看病了！”白果风一样跑回了屋里，那妇人站在门口愣了下，便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青梧将她迎进门，倒了茶，“请问夫人是？”

　　妇人饮了一口茶，镇定心绪，才轻声开言，“实不相瞒，我是如意布庄的掌柜李锦娘，来拜访方大夫，为的是我爹爹的病症。”

　　“你爹爹可是锦绣布庄的李掌柜？”朱颜闻言眼睛一亮。

　　“正是。”

　　“哦，那太好了。我们这就走吧！”朱颜心里乐开了花，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是啊。

　　“姑娘莫急，我有些难处，没法带几位光明正大进去看诊。”李锦娘脸上有些窘态。

　　“你不是他女儿，怎么还不能回自己家了？”

　　朱颜不解，怎么又遇到一个让人费解的爹爹？

　　“这……我爹爹并不喜我，早将我从家中赶了出去，我如今做的生意也是跟他在打擂台，他对我越发不悦，有我那大哥守着，我决计进不了家门的……”

　　“赶了出去？多大仇怨呀？”朱颜心里惊异，刷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险些被她带翻。

　　她见大伙儿都看她，才讪讪笑了笑，“没事，没事，你继续说。那你有什么办法混进去么？”

　　李锦娘摇头。

　　“那你还找方大夫看病，他连李掌柜都见不着，怎么看呀？”

　　“我这不是还在想呢……”

　　朱颜一拍桌子，“好吧，还是得我出马才行。”

　　几个人都将视线投在她身上，“我早就想好了，被你们打岔才没能说出来。棺材铺的小顺说了，你们家给你爹爹定了寿衣，今天下午赵师傅要带他去量尺寸呢，好像说他如今瘦得厉害，从前做好的寿衣不合身了……”

　　白果奇道，“朱娘子想怎样？”

　　“你傻呀，让你家少爷扮成个小伙计，跟着赵师傅去李家给李掌柜量尺寸，到时候偷偷诊个脉，若是有救，便敞敞亮亮说清楚，得了他家里人同意，再给他医治不就行了。”

　　“有道理，朱娘子你真聪明。”

　　朱颜得意洋洋看向青梧，见他轻轻点了点头，才彻底放下心来。

　　李锦娘见事情这样容易就解决了，犹豫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几次欲言又止，还是作罢了，且等等再看吧。

　　“还请方大夫千万尽力，我定会付上丰厚诊费，不让您白白辛苦。”

　　“好说。”

　　“李夫人，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为何不去找王大夫，却偏偏来找方大夫？”

　　“这……实不相瞒，我听府里的丫头说了，王大夫已给看过了，并没有办法……方大夫虽说脾气差了些，可本事绝对是一等一的。上回的事儿，我想大约只是个意外。我相信方大夫。”

　　李锦娘面上虽有为难之色，一番话倒说得真诚。

　　“你相信方大夫啊？那为什么那么多人不信呢？”朱颜解决了怎么进李府宅院的问题，这会儿又有了闲心。

　　“约莫是听了旁人说的便信了吧。姑娘莫要担心，总有心明眼亮的，遇了难处，照样会来找方大夫瞧病的。”

　　“那才有几个人……算了，不跟你说了。”

　　送走了李锦娘，朱颜才跟青梧和白果说起李家的事儿，做父亲的为何要把亲女儿赶出去？

　　青梧并不十分清楚，白果却在早食摊子上听人说过那家的事，当时也只当个故事，没想到有天竟和里头的人有了关联。

　　这李家老爷是云水城里顶能干的一个生意人，布庄开了好几个，城里有头有脸的太太小姐们都是他家的常客。

　　他虽生意做得好，却也有个毛病，出了名的好色。

　　年轻时候，家里长辈做主，给他娶了门当户对的商户女赵氏，赵氏管家理事是一把好手，进门不久生了一儿两女，又自知自己容色一般，便有意买了些好看丫头，灌了绝子的汤药，再陆续地开了脸，送给自家丈夫。

　　赵氏自觉治家有道，家里头养着一群好看丫头，传出去不过是难听了点，可总好过妾室一堆，搅得家宅不宁，再生下许多庶子女来分家产。

　　对李掌柜而言，有这般贤能妻子，又有众美环绕，他再时不时光顾一些勾栏瓦舍，打打野食，日子倒也过得平顺祥和。

　　事情从赵氏的一个手帕交柳环儿丧夫后回了云水城起，便变得不大对劲起来。

　　柳环儿原就生得香娇玉嫩，袅袅婷婷，嫁人后越发多了些妩媚风流。

　　回了云水城后，她想要再嫁，逡巡一圈将目光转向了赵氏的丈夫李掌柜。于是，便打着闺中密友的旗号，多次来探访赵氏，不住地夸她命好，儿女双全，丈夫又事业兴盛，往后好日子还多着呢。

　　赵氏为人虽机敏，却也不禁被柳环儿的话哄得飘飘然，又怜惜她丈夫早逝，膝下空空，如今仍是孤身一人，便提出要找自家老爷帮忙看看可有合适的人选，好让柳环儿再嫁。

　　怎么也没想到，这人选选到了李掌柜头上。

　　趁着她外出，柳环儿向李掌柜自荐枕席，两人便勾搭在了一起。

　　等她知道时，柳环儿腹中已经怀了李锦娘，李掌柜便顺理成章将她迎回了家中做了个贵妾。

　　这般被闺中密友抢了丈夫的戏码发生在自己身上，赵氏一贯自认聪明，被此事一气便病了一场，柳环儿顺势做出温良恭顺的样子，挺着孕肚照顾她，李掌柜以为自家妻妾和睦，心中洋洋自得。

　　赵氏病好后，也并不闹，只暗中和柳环儿斗法，两个人各出奇招，互不相让。

　　初时，还只是小打小闹，或是赵氏暗中苛待李锦娘，柳环儿再给李掌柜吹吹枕头风诉苦；或是你彰显你的贤德，我便打扮我的容貌；或是千方百计教两边的小孩儿来讨好他。

　　李掌柜自己非但不厌烦，反倒享受着两个女子为了他争风吃醋，看着她们想方设法使些无伤大雅的邀宠小手段，越发觉得自己魅力无边。

　　直到有一回出了个大乱子，庶女李锦娘竟然在柳环儿挑唆下，推倒了有孕的嫡母赵氏，害得赵氏流了产，自己也血崩不止一尸两命。

　　这事之后，李掌柜才醒觉赵氏从前不给他纳妾是多明智的安排，如今酿成大祸，看着儿子对他露出又失望又痛心的神情，当下便硬起心肠，将往日里如珠似宝疼着的爱妾和娇女赶了出去。

　　柳环儿却不是吃素的，早早就在外头偷偷置了产业，出了李府以后，便先开了个小铺子，等李锦娘再长大一些便全权交到了女儿手里，又给她招了个赘婿。

　　李锦娘把小铺子开成了大铺子，又把大铺子开成了布庄，和亲爹李掌柜的锦绣布庄打起了擂台。

　　李掌柜看这女儿便越发愤恨，念在父女一场又不忍心对她下重手，便也只当她是个陌生人，一心带着儿子李志远经营自己手头的生意。

　　可儿子在他亲自指点之下，仍然屡屡犯错，女儿孤身奋战却已闯出了一番天地，二者天资孰优孰劣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何况他自己。

　　李掌柜免不了感慨一番老天爷和他作对，聪明能干的，偏是冤家仇敌，自家心爱的，却是个蠢笨之才。

　　朱颜听得饶有兴味，问白果，“李锦娘当真那样恶毒，小小年纪就害死了嫡母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白果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也都是听人家说得。”

　　她又问青梧，青梧仍是摇头不语。

　　唉，跟两个大男人实在是聊不起来，太没劲了。

　　朱颜回了自家店里，便又去了隔壁棺材铺，跟赵师傅说了一车轱辘的好话，又许了给他买一个月早食的承诺，才说动他同意带青梧进李府。

　　下午，朱颜带着找小顺借的一身衣裳去了方氏医馆，青梧依照之前所说乖乖去换了衣裳。

　　出来的时候，朱颜奇道，“唉，穿了伙计的衣裳，也还是不像啊。罢了，你进门的时候委屈下自己尽量低着头。”

　　青梧暗笑，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