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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热姜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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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没想到花见的母亲居然在半年前过世了……所以这就是她匆匆出国的原因吗?
沢田纲吉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脑袋里浑浑噩噩,什么念头都有。
他记得自己和小伙伴的初遇是在黑曜乐园。当时他跟家人走散了,想起幼儿园老师说过“小朋友找不到爸爸妈妈要先站在原地”,只能无助地站在那儿,动都不敢动一下。
周围行人来来往往,小小的沢田纲吉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爸爸妈妈找回来,脚又有点累,忍不住蹲下身子抱住了自己。往来游客中大都是成年人,比他高很多,像一堵堵会移动的墙。
他越来越害怕,眼里也开始蓄起泪珠。泪眼蒙眬间感看到有人在自己身前站定,盯着自己瞧了一会儿后,轻轻柔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沢田纲吉擦擦眼泪,看着“小哥哥”像阳光一样灿烂耀眼的金发,小脑瓜直接宕机。
他没见过什么外国人,英语只会说“你好”、“再见”、“笔”和“苹果”,一时间只能傻乎乎地扬起脑袋,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对方。
同为小豆丁的花见纯见他一声不吭,歪歪头,非常可靠地找来了工作人员。
很快,沢田夫妇就根据播报找到了广播站。沢田奈奈将儿子紧紧搂住,带着哭腔、很郑重地向花见纯表示了感谢。小姑娘不适应地扭扭身子,说了句“叔叔阿姨小弟弟再见”就想走,却被沢田家光一个侧身轻轻拦住:“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
“爸爸?爸爸不知道,妈妈在睡觉……嗯,应该,”如洋娃娃一般可爱的小女孩老老实实回答完问题,然后迅速察觉到大人提问的深层原因,连忙补充,“没关系啦,我家很近,也经常自己来玩的,不用担心哦!”
话刚说完,就灵活地绕过沢田家光,溜到室外去了。
因为这段特殊的初识,沢田纲吉一直打心底觉得花见纯成熟又独立。
但是仔细再想想,真的不用担心吗?尽管从小就习惯了看到她一个人在游乐园玩、一个人逛街、一个人跑来自己家……但也不能忽视掉那些一个人面对校园暴力、一个人抗下母亲去世的痛苦、一个人出国生活的艰辛和困难。
作为玩伴也好、作为朋友也罢,他好像错过了很多次陪伴……所以这一回,他想去看看。
【17】
在鼓起勇气去敲门前,沢田纲吉其实在心里做过好几种设想:花见会偷偷哭吗?还是会砸东西发泄?或者……说不定已经从窗户跑了?
但事实上,花见纯看上去非常淡定,甚至连之前表现出来的愤怒都完全消失不见。
面对表情平淡的小伙伴,沢田纲吉有些没由来的紧张:“呃,你要不要解酒药?”
花见纯有点惊讶:“家里还有这种东西?不过不用了,我没有宿醉。”
“那、那要不要喝热姜水?”
少女没回话,歪着脑袋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在他坐立难安到想要跑开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喝,不过你会煮吗?”
沢田纲吉不会。
他像刚刚破壳的小鸭子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花见纯离开房间、下楼、走进厨房,看她熟练起锅烧水、切姜片、撒糖,觉得自己有点傻。
“花见,”他的声音细细小小,“你在国外是自己做饭吗?”
“嗯……大部分时候是吧,吃不太惯那边的菜。”
花见纯靠在冰箱上,目光随着锅里上下沉浮的姜片而轻轻摇曳。午后的阳光穿过百叶窗,打在本就耀眼的金发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沢田纲吉脱口而出:“还要回去吗?”
“诶?”花见纯虽然愣了愣,回答得却相当坦诚,“我不知道,应该要吧?刚刚那家伙不是也说了要读书什么的……我学籍现在可是在意大利喔?”
意大利……意大利离日本很远很远,几乎有半个地球的距离。如果花见她打算长长久久地住在那边,那可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上一面了。
沢田纲吉非常失落;他的性格算不上外向,从小到大的朋友更是屈指可数。
“喂喂,我还没有走呢,不要一副寂寞得要哭出来的样子,”花见纯站直身子,非常不客气地笑了起来,“我也不想英年早婚,所以肯定会想办法不回去的!”
沢田纲吉大惊失色:“早、早婚?!”
花见纯伸手关火,面露茫然:“我没说吗?”
说漏嘴的花见纯拒绝回答后续一切追问,这让沢田纲吉非常煎熬。
他对花见纯的本性一清二楚——当天问不出来的话,这家伙隔天就要跑啦!
果然,哪怕次日他专程起了个大早,还是没有逮住她。
床铺整理得干净又整洁,一丝余温都没有,也不知道人走了多久……喂喂,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不至于这样?!
沢田纲吉屈辱地倒回自己床上,在睡神的号召下再次沉入梦乡。
【18】
早上七点,朝霞的尾巴近乎消失在天际。东京都的初中生沢田纲吉还在呼呼大睡,爱知县的小学生如月和香已经走在晨跑完走回家的路上了。
她今年十岁,虽然正是备战升学考试的年纪,家里却从未放松过对体魄的锻炼——文化、体育、音乐、艺术、仪态样样在行,这才是精英教育下培养出来的优秀年轻人——妈妈往外炫耀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啦。
小姑娘慢慢调整着呼吸。
她有点饿了,希望早餐没有纳豆。
走着走着,如月和香忽然发现自己鞋带掉了,干净的白色鞋带甚至被自己踩了一脚,变得黑乎乎的……完蛋,要被骂了。
她叹了口气,蹲下来系好鞋带,站起身时却发现身前多出了个人。
小姑娘吓得往后踉跄两步,端详几眼,眼睛里冒出光来:“小纯姐姐!”
花见纯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在想什么呀?这么入神。”
“在想早饭,”如月和香老老实实回答,“姐姐,你也来一起吃吧?”
“哈哈,我就算了,干嘛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如月和香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圈。
她是个聪明小孩,早就发现只要小纯姐姐或大姨出现,妈妈就会把数落的功夫全部转移到她们身上——小纯姐姐不爽了会直接翻脸走人,大姨的阴阳怪气也不逞多让,所以妈妈总是很生气。
不过妈妈很容易生气,她都习惯了。
“猜猜我带了什么?”花见纯把手从背后伸出来,“锵锵!”
她把漂亮又精致的礼品袋交给小表妹:“上次你说很好吃的夹心千层糕是期间限定,现在不卖了,我就买了些水果蛋糕和果酱。”
“谢谢姐姐,”如月和香的声音软软的,“不过妈妈说,这个千、千什么屋的东西好贵的。”
“是千疋屋啦,”花见纯给妹妹纠正发音,满脸不在意,“有什么关系,家里又不是没钱,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
“没有可是,快回家洗澡,你现在臭死了。”
如月和香瞪她:“我才不臭呢!”
“就是臭就是臭,和香是臭小孩!”
成熟的小学生把小脸皱成一团:“你好幼稚哇!”
花见纯才不管,一个劲儿催她赶紧回家。
如月和香撅着小嘴,往前猛冲几步,又停下来,犹犹豫豫地回头:“那你下次……嗯,你什么时候再来找我玩呀?”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花见纯摆摆手,“你不走我走啦,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