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集NG

60、【番外】不动的明王 第十四节

　　第二篇章：慕容

　　“少爷早上好！”男孩从市政大楼铺着红色羊毛地毯的走廊里经过，路过的一对女仆见到他连忙立定在原地向他鞠躬。

　　“啊，你们也早上好。”他讨厌这种客套，更厌烦这些无意义的社交，但是为了不让女仆们觉得被轻视甚至无视，他还是礼貌地回应了她们的问好。

　　走下螺旋的楼梯，再次迈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尽头，推开厚重的紫檀木门，里面就是市长的办公室。

　　“父亲。”

　　“嗯。”并没有收到惊吓，但还是由于在认真阅读桌子上的卷宗而忽视了刚才的敲门声因而为来人感到意外的现任市长慕容清扬抬起头来，“阿明，你来了。”

　　男孩正是慕容清扬与于茜楪的儿子，慕容明。

　　“你马上就要读高中了，才十四岁啊，小学跳了一级初中也跳了一级，我很欣慰，不过你的压力应该也挺大的吧，稍微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爸爸我对你没有什么期待，只要能够健康得成长就行了。”慕容清扬看着儿子，他那混合着男性的俊美和女性的秀气的面容，似乎有一丝他早已死去的姑姑慕容明雪的影子。

　　“可是妈妈不会这么认为。”

　　“于茜…你妈妈她已经不在了，你不要……”

　　“父亲，你还记得吗？今天是妈妈的五周年忌日。”慕容明没打算听父亲唠叨，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啊，你瞧我忙的，差点都忘记了。”慕容清扬才想起来似的一拍脑袋站起来，“那等我整理一下，我们去祭奠她。”

　　“你有什么好忙的。”慕容明压不住心里的火气对父亲斥责到。话音未落，慕容明就径直走了出去重重地关上了门，如果今天不是母亲的忌日他压根不会来找父亲，现在看来，简直是多此一举。

　　出了门后一路小跑，慕容明熟练地拐过人偶建立起的高楼间狭窄幽长的巷道，来到了一座寺庙。福庆市没有海蜃市那样的教会和大教堂，但小型的寺庙倒是星罗棋布，哪怕在新城建设中拆掉了许多，但只要还有信仰，这种寺庙就会如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般深深扎根于此。

　　妈妈生前就信仰佛教，哪怕是成为了市长夫人，也经常带着年幼的慕容明屈身来到这周遭高楼围成的小小四方天地里参拜。小庙没什么人气，倒还是有些人断断续续地进出，虽然还算干净利落，也难整体掩破败凋敝之感。每当思念母亲时，慕容明就会过来看看，然而因为前段时间要准备初中跨越到高中的考试，要和那些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姐姐们同台竞争，他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到这来了。

　　站在巷子口久久地凝视着由于缺乏阳光照射而略显昏暗的小庙，慕容明不放过每一个细节要将其全都印刻在脑子里，因为接下来的高中学习生活只会更加艰苦，自己下一次来可能要等到考入大学的时候了。

　　寺庙没有名字，即便有过也早已消逝在历史的风尘中了，它只是用它那歇山式的屋顶默默地向人们述说着它曾经地位的高贵。屋顶的正脊中央立着一座小宝塔，两侧分别有一条张牙舞爪的游龙，垂脊的末端延伸出一朵祥云，戗脊的角上则是艺术化的五彩缤纷的海浪。看形制无疑是妈祖的庙宇，或者至少也是保佑出海平安的。但经过宗教战争、百年前的荣光革命后对封建迷信的大清洗、加上多宗教的再建设乃至福庆市市区的大翻新，这座小庙见证了太多的风风雨雨，里面供奉的也已经不是原来的主人了。

　　踌躇良久，慕容明还是踏步入内，殿的正中摆放着一尊不认识的金身佛像，那金光闪闪的当然只不过是漆面，但也确实是昏暗的室内最耀眼夺目的存在了。慕容明记得过去母亲每次带自己来这里时都要跪在这尊佛面前的莲花坐垫上低头祈祷，她的背躬得很深，整个头埋在弯曲的手臂里抵在光滑的地面上，她会长久的跪着，几乎让人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但奇怪的是表现得这么虔诚的母亲似乎也不知道这佛的名字与来历，每每慕容明问起，她都只是简单以“这并不重要，我的孩子，拜佛就是在拜自己，心中有佛，拜什么都是佛”这样的理由搪塞过去，以至于慕容明即使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她究竟在拜什么，也怀疑她是否真的有表现出来的那样信教。

　　而彼时年幼的慕容明对这种枯燥乏味近乎于苦修的拜佛行为并不感兴趣，他最喜欢的是陈列在庙宇两侧的持明王，也就是所谓佛的“忿化身”。他们狰狞扭曲的如同恶鬼的面容让慕容明既害怕又喜欢，一方面是出于成长期的小孩子对猎奇的东西的偏爱，另一方面的原因是，由于小时候慕容明偏女性化的长相和娇生惯养导致的柔弱的身躯，他常常在学校里被人嘲笑是娘娘腔亦或是阴阳怪气地称呼他为“美男子”，所以他十分期望自己能够如同持明王们一样不怒自威孔武有力来震慑那些看不起他的人。

　　即便是如今通过自己努力锻炼已经拥有强健的体魄加上长大后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的慕容明，也依然最喜欢的是这些持明王，只不过相比于他们的样貌，现在的慕容明更喜欢的是他们象征的含义——如果说佛是最终的悟道，而菩萨是对求道之人的慈悲救济，那么这些持明王们就是悟道路上的驱逐邪念恶鬼的保护神，是培养求道之人坚定意志的使者。对好人就该赏对坏人就要罚，这便是慕容明的理解。

　　“啪”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慕容明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盯着这些忿怒尊许久了。找寻着声音的源头，慕容明看见就在自己身旁，一位看起来比自己年纪大一点的短发女孩正双手合十对着这些持明王拜了又拜，这让慕容明对她产生了兴趣，因为在这座寺庙里站在这些有些恐怖的佛像面前的就只有包括自己两人而已。

　　“你也喜欢明王吗？”没想到，女孩反倒是率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