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集NG

43、其四十三

　　“咬我的脖子，不要咬我的手。”在吸血开始前，妹妹提了一个奇怪的要求，我没有多想答应下来。

　　一片黑暗中，我在床上双膝跪着将妹妹环抱进怀里，她坐在我的大腿上双手像两条白蛇缠绕着我的腰在我的脊背上游走，腿也夹紧了我的下肢，两个人的前胸紧贴着，近到就算没有吸血鬼的听觉也互相能听到对方心跳的程度。我的臂弯扣在安雅的肋骨和肩胛骨上，她顺从地将头向一边歪倒靠在我的肩膀，长发自然地滑落露出白皙透亮的脖颈，仿佛舞台上的帷幕拉开展现精妙绝伦的表演。她交织凸现的血管透过轻薄如蝉翼，细腻如蚕丝，白皙如苍骨，晶莹到几乎能反光的皮肤显现出来，随着心跳规律地脉动，好似竖琴的琴弦拨动着幻之乐章。那便是生命，最纯粹的生命，是经由吸血鬼吸取人类的血液后提纯的生命。正如炼金术中的“黑化”和“白化”，将生物杀死就是使之腐烂的“黑化”，提纯出生命供自己利用便是使之纯净的“白化”，这两个过程构成了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是吸血鬼长生不老和其他超自然力量来源的循环。

　　月光滴落在窗棂，盯着妹妹脖子上那如同钟摆般规律浮动的脉搏，我逐渐入迷了，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催眠了。等到我再度恢复意识，还没完全退化掉的尖利牙齿已经深深地嵌入妹妹的脖子，嘴唇在她的皮肤上不停地嘬着，口腔贪婪地吸食妹妹的血液，发出近似两个恋人疯狂接吻一般的又像是婴儿吮吸母亲□□那般的声音，耳膜因为二人已然同步的心跳声冲击而发痛，就像是有两个巨人穿过树丛或者是一整个行军阵列在我脑中一边踏步一边敲鼓，温暖的热流涌入我的咽喉掉进我的胃里，但我感觉似乎无论如何都吃不饱，肚子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此刻安雅正闭着苍白的眼皮在我怀里就像是最脆弱的小婴儿那样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生命流失的恐惧而痉挛颤抖，她的手指如同鹰爪一般刺进我的脊背摸索我的骨头。

　　我再一次害怕了，倒不是因为吃痛，而是那痛感让我恢复了一些神智，终于清醒过来的我害怕自己这样下去会杀了妹妹。于是强迫自己离开安雅，强迫自己向后跳去重重砸在墙上。

　　强烈的痛感让我突然间开窍，明白了妹妹为什么要提那个奇怪的要求，让我咬她的脖子。因为不同于手腕是两人的博弈——她可以将手腕压在我嘴唇上强迫我吸血也可以随时将手抽开中断这个过程——脖子是一个被动和主动的关系，就像是无限制格斗中的十字固之类的关节技。安雅主动将自己放在被动一方向我示弱，这是一种求和，但又不仅于此，她迫使我站在主动的地位上，去支配，去控制，去选择，做出我过去因为逃避而危能完成的选择。在慕容明和安雅之间做出选择，在是否成为吸血鬼之间做出选择。

　　我将背抵靠在墙壁上磨得脊椎骨生疼，双臂用力向前伸抓住床沿，手指弯曲成鹰爪几乎要将木皮撕扯下来般在上面摁出十个深深的坑洞，全身肌肉紧绷出块状轮廓忍耐被迫离开血液的戒断反应。而妹妹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轻轻用指尖在我牙齿的咬痕上轻轻抹了一下，伤口就消失了，残留的血液也慢慢被皮肤吸收消失殆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这很奇怪，因为按照我刚刚喝下去的血量，她现在应该很虚弱才对。

　　“啊呀，被你发现了。”她轻描淡写地回应着我的举动，就好像这一切只不过是愚人节的一个小小的玩笑。

　　“你骗了我……”我咬紧牙关从齿缝挤出不连续的字符。

　　“不，我是在帮哥哥你。”她轻巧地踏在床上柔软洁白的枕头和被褥上一步步向我走来，“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没有回答。

　　她此时已经走到了床檐，低头戏谑地俯看着不能动弹的我，似乎是因为我的沉默而感到一丝恼怒。她闹脾气地坐下来伸出一只脚，强硬地塞进我的嘴里：“你为什么不继续喝了呢？明明还没有喝够吧，还没有满足吧。噬咬啊，吞咽啊，背弃智慧之果的光辉饮用生命之果的甘露！”

　　安雅粗暴地将脚尖在我口腔里搅动，点缀着花边的丝制白袜浸满唾液和血浆划过我的齿尖，挑动我的反射神经，她的趾头如同活了过来一样不安分地跳动着按摩我的舌头，甚至向喉咙伸进去让我干呕不止。我只能强迫自己不要顺从欲望咬下去，尽力张大着嘴不让尖牙有一丝一毫可能性戳破她细嫩的皮肤。

　　半晌，她终于玩腻了，抽回脚掌无精打采地耷拉在床边。

　　“既然你没有能力做出选择，那我就不得不替你选择了。”安雅没有看着我，只是低着头欣赏袜尖垂落的粘腻的淡红色混合液体在月光的照耀下诡异的美感。

　　她的这句话似乎有什么魔力，在话语落地的瞬间我感觉到一股热力撞击着我的脑仁，我刚刚清醒的意识瞬间又被冲散，晕晕乎乎地放松了全身瘫倒在地上。我终于想起来刚刚在安雅身上闻到的是什么味道了，是酒精，这也是她从见面到回家一直躲在暗影里的原因，她不想让我看见她饮酒后绯红的面容。

　　“是酒精，我喝了苦艾酒，其中还加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什么的，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让哥哥死去的。但至于吸血鬼的血液是会保护你不死去还是在你死去后复活你，那就要看你的命运了。”

　　此时我已经虚弱地说不出一句话，浑身发热，呼吸困难，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就像一条砧板上面对屠刀的鱼。

　　“我爱你，哥哥。”她俯下身，贴紧我的耳朵，在我的脸颊上送上一个香吻，“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