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集NG

36、其三十六

　　“身高……胸围……腰围……臀围……”我拿着卷尺并不熟练地在妹妹的身上比划。

　　房间里的窗子全都盖着厚厚的布帘阻挡伤害性的阳光的进入，屋子里几乎是一片漆黑。和普遍的认知不同，吸血鬼的视力并没有高于常人，只是嗅觉听觉触觉很敏锐。我本来是想要开灯的，但安雅说她会害羞不让，所以现在只好摸索着测量她的身体，就连读数也只能通过指尖去触摸皮尺上凸起的漆面来判断。说实在的安雅这个要求我感觉挺莫名其妙，明明我曾经无数次看到过她的裸体都没有什么反应，这次却突然害羞起来。但我也能理解或许是因为她“长大了”，步入青春期后懂得男女有别了。不过如果按照这样解释来说，她这样的做法倒是适得其反了，正因为看不见，所以我们的身体不得不更加靠近。黑暗中，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像是一阵闪电惊起心灵的火花，难以预料的时不时的刺激要比正大光明的裸露更具有诱惑力。好在当我也拥有了吸血鬼的体质之后，前面说过的那种吸血鬼对人类独有的魅惑力就消失不见了，我也就此推断那种魅惑是源于距离感，是人类活着的生命与死亡之间的距离感，因此现在对于安雅并没有除了亲情之外的过多情感，至少我把那些情感都归为亲情之中。我确实有感觉到安雅柔软的胸脯和肚子，她上一次吸血是在两三个星期以前，但她凝如玉脂的皮肤深处却仍然能感受一丝温暖的余热，我能听见她血脉在跳动，发出仿佛是丛林里小鹿充满活力踏在枯木上的“咚咚”声，还有她的呼吸，不仅仅从鼻孔里更是从全身上下每个毛孔中释放出来，比平时稍微加重，好像夏季的暖风带着一缕花香。在我的触碰下，妹妹的肌肉不自然的时而紧绷时而松弛时而一阵触电般的抽搐，感觉我不是在检测身体而是在河里捕捉一条全身湿滑的大鱼，在好一段时间后，才终于完成了对她身体的测量。

　　不得不说，从数据来看安雅真的非常瘦小，甚至要比我平时看到的还要再弱不禁风一点，这也足以看出十几年来的病痛对她的折磨。明明是十四岁的年纪，身体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水平，孱弱的身体难以看出是来自一个富贵之家的小女儿倒像是逃荒的难民。

　　“接下来让我来帮哥哥吧。”安雅平静了下来后提议。

　　“你够得着吗？”我比她不仅仅是高了一个头。

　　“那你站到地板上去，我在床上就行了。”她对于我调侃她的身高不高兴地向我发出了指令，然后拿过皮尺开始往我身上绑。

　　这下我总算能理解妹妹刚才怪异的举止了，被他人触碰身体和自己触摸身体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感受，混杂着身体防线被入侵的紧张感和理智上认可对面是亲近的人的安全放松感。何况现在我只穿着一条内裤，就算是面对安雅，我也不能很自然地进入完全放松，只能扭曲着身体。

　　“不要乱动可以吗？”看来安雅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自己也是在这样摆动着肢体的。

　　我只好紧绷着肌肉，就像一尊雕像，在测量完身体各项数据后终于解脱时，即便是吸血鬼的身体，也感到了筋疲力尽，这并非是体力的疲倦，而是精神的耗尽。我从未想过仅仅是测量也能耗费半个上午加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提交了数据后，在慕容明的催促下，校服在三月中旬就寄到了我们家，然后，我找到一位擅长写实的画家替我和妹妹画了等身彩色头像，并以此为本体拍照得到胶片，之后利用吸血鬼的速度替换了学校里的胶片后这件事就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我们成为了市立第一中学的学生，从档案角度来说正式成为了福庆市的一员，总算是在这座城市扎下了根。

　　这一个半月，慕容明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多次拜访我家，虽然惹得安雅不是很高兴但确实帮了不少的忙。

　　说起来，慕容明算是我来到福庆市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更是我目前为止这辈子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性友人，加上他市长儿子的身份或许能够并且已经给我和妹妹的生活提供某些便利，所以我还是相当珍惜这段友情的。反过来说，慕容明虽然无法从我身上捞到什么好处，却仍然将我当做知己一般的好友，对我解囊相助。然而我对于这种没来由的好意往往是警戒且充满疑虑的，毕竟上一个这么做的还是陈景，而我轻信他的结果是父亲和阿姨死亡，我和妹妹被赶出海蜃市。因此我旁敲侧击地询问慕容明这么帮助我的理由，对此他的回答是：“我对你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亲密感，就像是一个阔别已久的老朋友，不，不对，应该说更像是，我自己。”他皱紧眉头斟酌着用词，希望在准确表达的同时又不伤害到我的心情，“我感觉你就像是镜子里的我，就像是一个来自过去的投影。这让我想要去引导你，去走上正确的道路，就像是父母对孩子那样，不过不要误会，这可不是我在占你便宜。”

　　“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像是父母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对我。”

　　“这只不过是比喻，而且也很正常。”他说，“我也曾感受过，我也曾和你一样对这种情感感到困惑，直到我自己也成为这种感情的给予者。它不一定建立在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只是自爱的外化，你应该能够理解的，你对你妹妹不就是这样吗？”

　　“安雅？”当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听见楼上的房间里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大概是妹妹在偷听我们的对话。

　　“没错。就我的观察来说，你也是在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引导你的妹妹。”

　　“可是她本来就是我妹妹，这不是很正常吗？”

　　“人都是自私的，即便对于家人也是如此。”

　　“我越来越糊涂了，你又说人类是自私的，又说自爱的外部化是无私的奉献。”

　　“这并不矛盾，不过你实在理解不了的话，也没有关系，如果你无法接受没有来由的好意，就当我是有偿帮助你的吧。”

　　“可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有什么呢？”

　　“等我想好再说吧，总之现在你就和你妹妹安心地好好生活在福庆市吧。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我帮忙。”他开朗地笑着说，“不过也请不要过于依赖我，毕竟按照你的要求，这算是有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