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集NG

13、其十三

　　“家里闹老鼠了，我推开厨房门就看到一个那~么~大的一个黑影钻到墙角里去了。“早上，我在餐厅将桌上的肉粥送进嘴中时听到了厨房里两个女佣在说话。

　　距离安雅的假葬礼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星期，眼看就要十二月份了，由于体内还有一些吸血鬼血液的残留不能长时间呆在外面，我向学校请了假呆在公馆里，一方面是担心阳光另一方面是身体的异状会被发现。即便是葬礼的时候，我也是趁着阴天和化妆蒙混过关。同时，因为吸血鬼的血液，我的身体也出现了一些改变，我的身体变得运动能力更好更有力量以至于翻书时经常控制不好力气而将书页撕下来或者在吃饭时将银制餐具弯折；但也带来了一些问题，比如不能接触金制或者镀金的物体，甚至父亲告诉我也不能触碰铁和锡。还有，每当我闭上眼，我的其他感官会变得相当的敏锐，这不一定称得上是好事，比如睡觉时候，街上汽车的轰鸣和行人的脚步，人们的交谈和物品的碰撞，甚至是心跳和呼吸声都让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但自从拥有这种能力后，像现在这样偷听别人的谈话也就成为了我关在家里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最近，我已经能够感觉到吸血鬼的力量在我身上消退，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我听说，如果在明处看见了老鼠，就表示暗处的老鼠已经多到挤不下哩！”

　　“这样啊，那也太恐怖了吧。”被另一位女佣的危言耸听吓到，最先提出话题的这位声音都抬高了八度。

　　“可不是嘛。”另一位女仆示意她声音轻一点不要被主人听到，“不过，这宅子都不知道存在多久了，墙里面大概早就被蛀空了吧，到现在才看见老鼠不如说才是意料之外。”

　　简单的闲聊后便是忙碌，随着我吃完饭，佣人们短暂的休憩时间也就结束了。

　　父亲和陈海钏阿姨整个早上都没有露面，他们一如既往废寝忘食地窝在那个三层红砖小楼里，似乎在密谋着什么计划。原来用作研究的那个吸血鬼样本没了，我不禁怀疑他们会不会把妹妹变成吸血鬼来代替。没错，安雅还没有完全变成吸血鬼，要变成吸血鬼必须经过“死亡—复活—吸血“的流程才行，安雅现在被关在牢房里压根没有接触到血的机会。

　　我端着一些饼干蛋糕，推开公馆正中藏在楼梯背后的那个原本被封住的通向花园的门，轻巧地避开石板路上湿滑的青苔绕道小楼背后，那里被专门开出一扇小门，安装了一个带餐盘的滑轨，以供我送食物给安雅。

　　“多吃一点吧，对你代谢掉吸血鬼的血液恢复成人类有帮助。“昨天送进去的汉堡肉还剩下大半，不过好歹也是吃了一些，我只得把盛食物的银盘抽出来将上面的剩菜打扫干净然后将今天的东西推进去。每天我都会让厨房做变着花样做出一些安雅喜欢吃的东西，不过效果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妹妹是复活的，而且体内吸血鬼血液的数量也比我多，她要代谢掉吸血鬼的血液自然更要比我需要花费的时间多得多。

　　“我……想要……喝血。“妹妹的声音很低，像是饥饿的野兽被逼入绝境时困兽犹斗的咆哮，不，不仅仅是像，现在半吸血鬼半人类的安雅正是一只小兽。透过铁栅栏门，她的身形愈发地瘦削以至于几乎没有了人样，那本就突出的肩胛骨更显出一股侵略性的锋利和尖锐，骨白的皮肤再添了一抹非人的冷色，血红的眼睛正如那天我面前的吸血鬼一般露出掠食的凶光。

　　“不行哦，只有这个不行，你不能变成真正的吸血鬼。“

　　“可是我饿……“她颤抖的声音令我心疼，她眼里噙满的血色泪滴让我不免心生恻隐。

　　“或许只给她一滴血呢？或许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我内心的魔鬼在耳边亲昵，想要钝化我的理智磨软我的意志，”只要在这里同意了妹妹的话就可以了，就没必要两难于她的请求和社会的意志，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怪你的。何况就算真的变成吸血鬼又有什么不好呢？她就可以永远只有这么大，永远是你的井中之蛙了。“

　　“不行！“我摇了摇头否定内心的退缩和妥协，甚至不小心喊了出来。那个晚上的事件给了我一个教训和警戒，人类的内心是如何的善于给自己的行为寻找理由和借口，那出于自身个体弱小的自卑是如何创造出自尊自傲的高墙围起自己的一片虚构的伊甸园，而被驱逐出伊甸园的恐惧又是如何让即便是最坚强的内心也产生退却的逃避。

　　“顾生？”或许是被我的动静惊扰了，父亲从二楼的窗子里探出头来，“正好你在这，上来一下有件事要和你说，一楼的门开着。”

　　“我明天还会来看你的。”和妹妹告别后，经过趴着一些干枯藤蔓的残破楼梯，注意不要踩进那几块空洞里去，我来到了刚才父亲所在的房间。

　　推开门，引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硕大的圆形桌子上面铺着一大张羊皮纸，上面用几何线条勾勒着复杂的图案，我记得在母亲的书里看到过，这是大概是个炼金术的法阵。房间其中一边的中间是一个大壁炉，应该是当初造这栋房子时候就规划好的结果和这房子一起被弃置了，父亲敲掉了将壁炉围起来的砖墙用铁皮简单改造后变成了他用来加热和煅烧的场所，而距离那个壁炉不远是好几张歪七扭八的长桌。有一个教室那么大的房间的桌上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导致实际能够活动的空间很小，在壁炉对面的角落里安置着一个和灰蒙蒙的房间极度不协调的白色象牙雕座机电话，那大概就是父亲在这房间里联系外界的方式。

　　“刚刚陈家打电话来了，说是陈鑫茉的大病初愈，今晚想要摆一场宴会，希望安家派人去参加。我谎称身体抱恙去不了，所以你要替我去，我会让管家开车送你。正好，你不是和陈鑫茉关系很好吗？到那里以后到处逛逛，趁机洒上一点这个瓶子里的粉末，注意，不要被人发现了。“

　　“唉？“就像是在报设定一样，父亲以很快的语速理所当然般地说完一连串的话，完全没有考虑我是否同意，就将一瓶盛着某种液态金属和金属碎屑混合物的玻璃瓶塞进我的手中。

　　“你能做到的吧。“看我迟迟没有反应，他又问道，一如既往的仅仅为了施压而非询问。

　　手下意识地接过瓶子，但我决定开口询问：“这是什么？”

　　“你别管，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他在和我说完话后就转头忙自己的事情去，在回答我的问题时眼睛都没有正瞧我一眼。对他而言我只是一个工具，无论是培养我只是为了接他的班和满足虚荣心还是现在。

　　“不。”犹疑了片刻，我头一次否定了父亲。对父亲对命令的顺从也是一种妥协和逃避，对自我的逃避对真理的逃避，但这一次我决定直面真相。

　　“什……？”父亲也对我的这种改变感到诧异地回过头来盯着我，他脸上没有表情却不怒自威，这种让人毛骨悚然地注视总是让我在提出异议前就收回了反抗的胆子。

　　不过这次不一样，我需要知道理由，这个理由并不是借口而是真正的前进的方向：“我需要知道你为什么要我去做这件事以及我又为什么要做这件事。“顶着来自心底对于父亲的恐惧，我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继续盯着我看了一阵，他板着脸似乎下一秒就要发火，脸颊的肌肉都紧绷着颤抖，但最终父亲还是服软了，或许是因为这个任务非我完成不可：“我不能告诉你里面是什么，那是你从未了解的知识，就算我要和你说你也听不懂。不过你拥有短暂变成半吸血鬼的经历应该已经初步了解到了这个世界并非是你所知道的常识所构成的那样了，我只能告诉你，这里面装着的是引导向复仇之怒火也是希望之曙光的必然之路，这里面的东西或许能够救你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