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诚所至》五湖明月

91、小乞丐

　　予虚岛行宫大殿内，一抹瘦弱矮小的身影缩在角落里。

　　他的脸上都是油污，显然不是一天两天能造成的样子，衣衫褴褛，明明只是个看起来不足五岁的孩子，那双手却皲裂得如同老树皮。

　　小乞儿抱着双膝，一对清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确定没抓错？”

　　“你在质疑谁？”

　　斓鸢仙君朝着小乞儿走近了两步，提了提裙摆蹲了下来。

　　“小藤妖，为什么要害人？”

　　这小藤妖看起来妖龄不会超过百年，按道理说灵智都未必全开，怎么就知道害人了。

　　听了斓鸢仙君的审问，小乞儿非但没有回答，反而瑟瑟发抖了起来。

　　斓鸢仙君十分郁闷，这小妖看起来也太寒碜了点。

　　闵岳神君不知从哪儿端出来一盘水果，仙界的果子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下界小妖梦寐以求的东西。

　　果然，小藤妖见了果子眼睛都亮了，不停地吞口水，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倒真跟凡人小娃娃没什么区别。

　　“想吃？”

　　闵岳神君随手拿了一个果子在手里掂来掂去。

　　小乞儿使劲儿地点了点头。大眼睛盯着果子一瞬不瞬。

　　闵岳神君将果子掂在手里，朝着小乞儿递了递。

　　“自己过来拿。”

　　小乞儿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抵不过仙果带来的诱惑，畏手畏脚得走了过来，脏兮兮的小手颤抖着从闵岳神君的手中迅速得拿走了仙果，一溜烟儿又跑回了角落，靠着墙角儿蹲在那里三口两口就把果子啃光了。

　　大概是仙果不只美味，效力更是惊人，小藤妖一辈子怕是也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一枚仙果下肚，反倒叫他抓心挠肝了起来。

　　“没吃饱？”闵岳神君温和的嗓音让人莫名生出一种亲切之感。

　　小藤妖激动万分得点着头。许是刚刚得了甜头，小藤妖面对闵岳神君似乎不那么害怕了。

　　“将你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这些都可以给你吃。若你表现的好，本君或许可以留你一命。可若是你还想负隅顽抗，那本君即刻法灭了你。”

　　小藤妖略有些迟疑不定……岂料闵岳神君突然祭出了盘龙戟，对准了小藤妖二话不说就要将他法灭。

　　“我说！”小藤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叩头。

　　“那些会噬心的黑气可是你放进那些女孩的心里去的？”斓鸢仙君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口审问道。

　　小藤妖双肩缩了缩，怯怯地点点头。

　　“为什么要这么做？”

　　“肚子饿了……”小藤妖声音很好听，如同真正的稚童般奶糯，让人不禁就产生了三分怜爱。

　　“这黑气有什么作用？”

　　小藤妖皱着眉低下头想了好半晌，似乎在组织语言。

　　“会送来好吃的。”

　　“好吃的？”

　　斓鸢仙君更疑惑了，那黑气似乎在啃噬的并非是真正的东西，而黑气离开之后，那些中了黑气的女孩就都不药自愈了。

　　“嗯！”小藤妖认认真真地点点头。

　　斓鸢仙君看着小藤妖，发现这小藤妖实在仙龄太浅，话都说不太利索，要说他有本事能弄出这诡异的黑气，她是不相信的。

　　“这黑气是从哪儿来的？还是你自己弄出来的？”斓鸢仙君似乎不知道要怎么问才好。

　　“阿娘给的，填饱肚子。”

　　小藤妖说的很凌乱，但斓鸢仙君大概明白了，这黑气是小藤妖的娘亲给他的，应该是黑气能给小藤妖带来些什么养分。

　　“那，你阿娘她在哪儿？”

　　斓鸢仙君觉得这小藤妖最多算个从犯，还是审出来源头更为重要。

　　“阿娘埋土……”

　　“你阿娘埋进土里了？她是死了还是？”

　　“不见了。”

　　跟小藤妖说话磕磕绊绊，沟通起来实在费劲。

　　“那黑气是什么东西？”

　　“食情蛊。”

　　这一次小藤妖倒是说了一句有用的信息。

　　“食情蛊？食的是什么情？”听到食情，闵岳神君也开始感兴趣了起来。

　　“七情。”

　　“那为什么专门要那些年纪小的女孩的？”斓鸢仙君不禁皱眉，如果说这黑气是个蛊，蚕食得是人的七情，那么那老妇人的孙女已经被啃噬了许久，却也没发现心智不全啊！

　　“她们的心虔诚。”

　　虔诚？七情六欲每个有情众生都有，只是程度不同，牲畜的和人的有很大的不同，就连人跟人之间也有很大差别，但这些差别只与灵魂的层次有关，与虔诚根本没关系。但是小藤妖说道虔诚，这大概就能解释为什么小女孩们都去过庙里。因为小藤妖就专挑有信仰的女孩下手。

　　闵岳神君有些不耐烦了，跟这小藤妖说话全靠猜的。

　　“还是法灭了省心。”说着就要提起盘龙戟……

　　“哇哇……”小藤妖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活像个受了委屈撒泼的小孩，倒显得他们两个像抢小孩糖吃的恶棍。

　　斓鸢仙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除了你，还有没有谁会这邪术？”

　　“没有了。”小藤妖抽抽搭搭的回答道。

　　“将你手里所有的食情蛊都交出来。”

　　小藤妖不情不愿地从破破烂烂的衣兜里拿出一只锦囊。

　　斓鸢仙君接过锦囊仔细端详，锦囊虽然脏污不堪，但还是能看出原本的料子是非常好的。

　　“你阿娘什么时候不见的？”

　　斓鸢仙君觉得这小藤妖的娘恐怕才是那个祸害的源头，祸害遗千年，斓鸢仙君不太相信小藤妖的娘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死了。

　　谁知小藤妖听了斓鸢仙君的问话摇了摇头，然后又说道：“阿娘给……”然后指了指斓鸢仙君手里的锦囊。

　　大概意思这个就是他阿娘给的。

　　“那她现在在哪儿？”

　　“土里，不见了。”

　　“死了？”

　　“不见了。”

　　斓鸢仙君想或许小藤妖不太懂又或者不太能接受死这个字眼。

　　“那她不见多久了？”

　　“两个月。”

　　这一次，小藤妖回答得很肯定。

　　斓鸢仙君沉思了片刻，算算时间，这心悸之症出现大约是在一年前，最开始半年她没当回事儿，头两个月闹得最凶，两个月之前确实开始减少，只是最近两个月又开始陆续出现。

　　或许最开始作乱的就是这小藤妖的阿娘，可能真如小藤妖所说他的阿娘死了，小藤妖消停了两个月也开始学着他娘的样子为祸作乱。

　　这样似乎能说通，但好像又总觉得过于巧合就成了牵强。

　　天色不早了，她该启程回三十三天布夜了，正好回去把之前那些祈福的字条整理一下，看看能不能从中再找出一些破绽。

　　“闵岳。”斓鸢仙君开口唤道。

　　“嗯？”

　　“今晚我不过来了，我想回去再看看那些祈福的字条。这小藤妖你先暂且留着他的性命。”

　　闵岳神君抬头看着她没说话，他觉得她吩咐起他来会不会太顺手了点。

　　见他虎着一张脸不说话，斓鸢仙君大概也明白他又在闹脾气。颇为无奈得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闵岳神君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直到她走到身前，伸出双手整了整他的衣领，柔声哄劝道：“明天布完夜我就回来，到时候我们还去那处人间界。”

　　斓鸢仙君轻声低语，边说还边整理着他根本不乱的领口。

　　她哄人的技术实在拙劣，但他偏偏觉得很受用。伸出长臂揽过她的纤腰，将她抱坐在自己膝上，闷声说道：“别耽搁太久，过时不侯。”

　　斓鸢仙君温顺得点点头，他说的过时不候，她可不会天真得以为是过了时辰他就不等了的意思……

　　小藤妖缩在墙角儿，看着两位神仙旁若无人的亲亲我我，怯怯地转过了身，头抵着墙角，身躯缩得更小了……

　　小藤妖或许还不知道啥叫尴尬，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他应该看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