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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取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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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和探知欲就这样摆在我面前,想要了解他更多,这样的想法一旦冒出就压制不住,但首先我需要一个能够安抚自己内心的解释,究竟是时间不到,还是与我本人的隔断。
我故作深沉地低头翻包,掏出那张放在夹层里的通行证。
“之前的签售会朔间桑交给我的这个,多亏了它当时才能在后台畅通无阻,后来每次见面都错过开口归还的机会,今天……”
我说到一半停下,要将通行证递给他。
这是我带着一点小心思的试探,按理来说在那场活动结束后通行证就已经失效,留在我这里当纪念也未尝不可,对方也没有要我交还的意思,否则当时大神晃牙就不会拒绝收下了,现在对方也没有什么再收回的必要,既然要让我拿着,就一定会说点什么。
“虽然接下来这个问题与汝所说的无关,但是吾辈想问,小姑娘,汝有读过这张通行证上面的内容吗?”
朔间零郁闷地摇头,带着有点好笑又好气的目光注视着我,我不理解,一张活动后台工作人员的通行证,只是一张关系者的身份象征而已,有什么文字需要仔细研读吗?
但是我也确实没有在意过上面写了什么,被对方这样提起,才带着疑惑的眼神扫去:
「ES大楼内部员工通行证」
「持证人:UNDEAD 朔间零」
“……啊?”
盯着那行行云流水的汉字签名,我无异于在西瓜地里一脚踩死蚂蚱的感觉,呆张着嘴,朔间零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像是被我的反应所取悦,发出了熟悉的笑声:
“呼嗯,虽然吾辈仅仅只是猜测,在看到汝归还通行证的态度时,该说汝聪明还是糊涂呢,居然是把这当成一张普通的舞台后台通行证了么。”
“对不起,我……实在没有想到。”
“确实是意料之外啊。嘛,不过也是吾辈失算了,毕竟汝可是个跟着人走都能出神的迷糊的孩子啊~注意到了吧,这里,这件休息室,是ES大楼内部,汝既然是算是粉丝的话就仔细想想,在这种安保水平先进,甚至不需要工作人员来把守后台的地方,吾辈是偶像暂且不论,汝又是如何多次在这里畅通无阻地来往呢?”
我如醍醐灌顶,下手摸索着那张通行证内部,在两张卡纸中间摸到了硬币大小一样手感明显的东西,应该就是能让我如他所说,这几次在这里无人阻拦地通行的,应是安检感应芯片一类存在。
我居然想用这样的东西来试探他的想法,一瞬间原本薄薄的纸片和塑料在我手中如有千金重,压得我喘不过气,一切多余的想法在他面前都像是无所遁形,我气馁地低下头,开口毫无气势:
“我确实没有仔细看过它,浪费了朔间桑的一番心意,如此一来我更没有资格拿着它了,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拜托请务必收回它。”
“要怎么说喏,其实吾等偶像在大楼里来往并不需要这些东西来识别身份,毕竟脸才是偶像的门面,识别起来速度很快呢,这张通行证也是属于另一道保险,是怕万一有什么万不得已的情况吧,但基本上不会用到的,汝安心拿着就好了。”
“可是……”
“这是吾辈随着那张专辑赠出去的哦,汝若是在想自己没有资格拿着它,那把它交给汝的吾辈又算是什么,还是说,汝不愿成为吾辈预料外的「保险」吗,那还真是让人伤心喏……吾辈都快要哭出来了——”
眼看对方真的有要落几滴泪的想法,我看不得他这样的表情,心下一紧,理智嗡嗡作响又被「啪」一声被拍死在桌上,蹲下身与他拉近距离,开口急忙否定道:
“不,不是!我愿意!或者说我很荣幸,但比起来我更希望朔间桑没有这种意外,拜托你不要露出难过的表情……”
“……”
朔间零低着头没有反应,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原本坐在旁边的后辈二人也早就不见了踪影,羽风薰也没有回来,我不知如何处理,急得在一旁团团转,在这间温度不算高的房间里,汗水又有了向外冒出的趋势。
“朔间桑?”
“……嗤。”
“……??”
“意料之外的好用呢,「苦肉计」什么的,是见不得吾辈伤心的好孩子呢,不错,来让吾辈摸摸头吧~?”
“……哈。”
我发出一声尬笑,不禁汗颜,自己刚刚紧张的举动真是蠢到家了,明明知道这个人是假装的,但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被牵着鼻子耍得团团转。
对方说我是「糊涂的孩子」,我不想反驳,心里盘算一下也只有在这个人身上才载倒过这么多次,于是我心安理得接受了被他捉弄后的安慰,手里捏着通行证的力道重了起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才是朔间零送我的第一份礼物,专辑是我自己买的,今天的门票则在这之后了。
首次赠礼就如此的……大份量,反而显得我如此试探更加动机不纯,被囫囵回答问题受到质疑的自己因为这件事而消散。头顶传来恰到好处的温度,又一件外套被盖在我头上,我抬眼看了看,和身上披着的这件对比一下款式相差不大,风格比较简洁宽松,应是他们的训练服。
视线被外套遮挡,我不知道对方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明明汗水已经褪去,身上披着外套也不会感到寒冷,反而是他还穿着舞台装,没有换掉也没有加衣服,只是拿毛巾简单擦了擦,这样下去会感冒的就不是我而是他了。我伸手要把头上的衣服掀开,张嘴要提醒他:
“朔间s……”
“不,不要取下来,这样就好,就这样稍微待一会……”
一双手在看不到的地方将我扯向他,我惊呼一声,天灵盖炸起,原本我就是临时蹲在旁边,重心不稳,心思刚刚也不在这里,突然被人用力引导反应不过来,一个踉跄载倒在了前面,脸整个陷进沙发里,体感告诉我身前一半是沙发,一半是朔间零的身体,隔着舞台装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不是很高,对比之下我反而像火炉一样散发着热量,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猝不及防的半个怀抱。
在我受惯性扑过去的时候听到了对方「唔」了一声,随即下巴隔着衣服轻压在我的脑袋上,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喟叹,像是冬天时进到暖呼呼的空调房里一样,热意以此为中心向下扩散到全身,就算隔着一层衣服,我也能感觉到他上半身相对其他人较为纤细骨感的体型,但因为作为偶像的长期练习让肌肉在这具身体上的存在感不容忽视,为此整个人更加僵硬无措。
我明白自己被当做热源取暖了,这比那天在他睡觉时靠近更加刺激,内心在疯狂咆哮,脑内呼呼啦一下子掀起惊涛骇浪,之前能够横下心突破那条界限是因为事后不会被揭发处刑,但此刻他在我头顶平稳地呼吸,他醒着,那他会不会感受到我在外套下面烧开水一样上升的体温,更何况这次是对方主动,即便我们的目的不一样。
热量在几个呼吸里传递到脑内,思考的保险丝被高温融化,我就这样呆呆地任凭对方虚揽着自己,平稳的心跳律动在耳边,我咬咬牙,用力闭上眼睛封闭自己的感官,不想再让这样的响声牵动自己的心神,但不论再怎么暗示大脑,自己的心脏总是按耐不住的,它当然毫无羞耻感,就随自己最原始的情感冲动肆意跳动,节奏比他的快了一倍、两倍还要不止!
我恨不得伸手进去阻止它这样擅自暴露我的内心,对比之下我像是个狼狈的小丑,被众人揭露自己丑陋的思虑,哪怕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朔间前……对不起。”
本是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门口传来阿多尼斯的声音,对方显然是看到了房间内的场面,像是要逃离一样「咚」一声把房门关得非常响亮。
被灼烧的理智反过身给了自己当头一棒,我浑身收紧了一下炸毛惊起,囫囵逃开朔间零虚环着的双臂,眼前被遮蔽视线,但头顶的触感很明显撞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模糊听到对方吃痛地闷哼一声,此时我已经连滚带爬坐到了沙发另一边,头顶的衣服恰到好处掩盖了我的无措。
朔间零显然是没想到我这样激烈又突然的反应,只觉得一片阴影带着压迫感靠近过来,伸手拿下了我头上的衣服。
视线突然亮了起来,我眯着眼不敢抬头看他,听他喃喃道:
“小姑娘,汝……”
我惊异于对方含糊的吐字,对上头顶不远处的视线,此时朔间零正弯腰在我面前,手还保持拿着外套的姿势虚悬在半空,另一只手却捂着嘴唇,面色显然不太自然。
联想刚刚挣脱时对方发出的声音,应是被我的脑袋顶到后咬住舌头了,我心生愧疚,焦急站起来拉住他半空中那只手放在胸前,鞠躬郑重道:
“朔间桑说过不要频繁道歉,但是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一定很痛吧,明明是偶像……发出声音的部位一定要小心对待,但是因为我没有细想的行为受到伤害,这我知道种时候奢求别人的原谅非常无理,怎样都可以!拜托不要为此疏远我……”
拜托不要为此讨厌我。
我默默将这句话吞进心里,鼻尖有些发酸,之前在和朔间零的交谈中经常被说做是「聪明的孩子」,不过我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大部分行动轨迹都被他看在眼里预料得一清二楚,少数几次预料之外偏偏都是一些让人难堪的问题,这次甚至让人受到了实质性的伤害,好不容易嫁接起来的桥梁,如果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消失,我一定会悔恨一辈子。
我忍住心里突突跳动的悔意,拉着他的双手下意识地用力,手心有些冒汗,而对方的手指在我掌心轻轻挠了一下,我看到他眨着眼对我摇摇头,放下手露出了让人安心的微笑:
“唔,没关系,吾辈不是也擅自做了让汝惊讶的事情吗?而且造成刚刚的局面并不是汝的问题,小姑娘真是胆小喏,吾辈怎会因此而疏远重要的朋友呢?”
面对在意的人说出这种话,一些耻于开口的小心思让我选择性的忽视了「朋友」二字,只是被他说「重要的」,就足够让我开心一整天了,我不禁咧开嘴角抬头看他,能得到这样的回答对我来说自然皆大欢喜,从普通的朋友到重要的朋友,自然是比之前更进一步了,我傻笑出声,朔间零见状放下手摸了摸我的脑袋道:
“手很暖和,谢谢汝哦。”
说完自然是扬长而去,不等我反应,打开门与等在门外的阿多尼斯交谈,我看着他对自己逗趣后离去的背影,像是看到了很久之前季节尚未冷却时张扬笑着与我摆手道别的「朔间零」,刚刚缓和下来的情绪又咕嘟咕嘟冒起泡。
时至今日我依然不敢确定那是不是一场梦,直到现在才对自己有了实感终于从大梦一场中醒来:
原来那个炎热的季节里要被融化的地砖,被冷气穿透的汗水,无法被理解的语言,等待翻译途中焦急摩擦在地板上吱呀作响的鞋底,他从来没有变成另一个人,也从来没有离去,就在我可以触及的地方,切实的存在着。
我着了魔一样顺着他离开的方向向门口踱步而去,每迈出去一步都是在质问自己的心意,他是会哭会笑,会受伤生病的人类,接触陌生环境也需要适应,寒冷失意时也渴求别人的拥抱和安慰,我究竟是否有追求到底的决心,是否愿意承担风险和责任,我这样问自己,手摸到冰凉的门把手,仿佛刚刚抓住的微凉柔软的触感还在手心。
“朔间桑。”
开门对上眼神的是正虚扶着门把手作开门状的朔间零,对方对此先愣了一下,像是没能理解这种巧合,随即释然对我笑道:
“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