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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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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王桂英找到戚落的时候，戚落刚给一只母羊接生完，双手血淋淋的，正拿着一块破布擦。
王桂英跑得脸红脖子粗，一进生产队的羊圈，就大吼一声:“戚小二，你弟要有媳妇儿了！”
她激动得让戚落在某一瞬间觉得自己要当爹了。
戚落把两条辫子往身后一甩:“啥？！”
“有三个大学生！往你们家去了！”王桂英道，“长得一个比一个俊哪！”
戚落一身长衣长裤，她用手背擦擦脸上的汗，道:“别瞎说！这事八百年都没影儿！”
说是这么说，却还是拍打拍打衣裳，跟着王桂英往家里走。
戚落的爹是月牙村的村支书，听说城里有几个大学生要到月牙村来，她爹头一个多月就开始高兴了，好像那大学生就是什么好的狗皮膏药一样，他们一来，月牙村就能好起来似的。
他们能干啥！戚落心里想着，读书人瘦弱不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能干啥！
走到了自家门口，一伙人趴着墙头围着看，戚落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那个好事儿侄子，一脚上去，把孩子踹下来:“你干啥呢！”
动静一大，围观的人纷纷跑开，谁不知道村支书家的二女儿是个不得了的主儿。
侄子老老实实站在自己跟前，一脸不安:“姨。”
“滚回家帮你娘干活去！”
“诶！诶！诶！”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戚落走进自家大门，一眼就看到大屋里坐着自己的爹娘，一边站的是自己的姑姑，旁边还有三个不认识的姑娘，应该就是城里来的大学生了。
还都穿着深蓝色的布衣布裤，都规规矩矩的梳着头发，一个短发，一个扎着两个辫子，还有一个是扎了一个辫子的。
戚落走进去，也没怎么看那几个姑娘，只是对着自个儿爹用土话问了句:“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儿，您咋不跟闺女说？”
戚正强道:“刚来的，谁也不知道啊。”
戚母刘艳红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也没说话。
戚落转身看了自己姑姑一眼:“我们家有个小子，咋能再来姑娘，不怕闲话？”
戚丽蓉抓着戚落袖子，瞪了她一眼，用土话小声道:“你不想给你弟找个媳妇儿？”
戚落这才正眼扫了那站着的三个姑娘一眼，还真是，一个赛一个好看，灵灵一站跟水葱似的标志。听说是都是上海姑娘，容貌身段真是不错。
但是，戚落回过头:“我弟啥样，我这个当姐姐的，可太清楚了，人家绝对看不上他，他也别去糟蹋人家好人家的闺女。您把这三个丫头带走吧。”
她姑姑哪里肯，自己原本一直操心着这侄子侄女的婚事，如今是男大学生都去了知青点，否则她非得把自己这个侄女的婚事安排好了，戚小二今年都是二十了！
“你这孩子……！”
“娶个弱媳妇儿顶个啥用？！能帮上啥？！每日听着念诗？！这要是大城市，我绝对不管，可这是月牙村！还有猪要喂，地要种！更何况，她们终归要回城里，我那个废物弟弟能跟着人家回去么！”戚落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要我说，就别整这出！国家让人家上咱们这儿帮忙学习，大家就都老老实实，别什么念头都起！人家好端端的大闺女，耽误人家干啥！”
正说着，她弟戚振雄从外面闯进来，用土话道:“我咋耽误人家了！”
戚落一个水杯盖子甩过去:“谁教你的听墙根儿？！”
戚振雄登时软下来，再不敢说话。
戚丽蓉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捅捅戚落:“小二，这仨丫头都跟你在羊圈学习，咱家离生产队的羊圈又近，这不也方便么！”
“啥！”戚落站起身子，看着那三个女学生，“这仨也跟我一块儿？！”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爹，她发现她爹没有摇头。
那边的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女学生似乎感觉出戚落不希望她们住在自己家，出了声，是普通话:“戚姨，戚支书，要不我们还是去知青点儿吧。”
戚丽蓉忙道:“那多远哪！”一边说，一边疯狂戳戚落的肩膀。
戚落的肩膀被戳得生疼，最后用普通话道:“……行了，知青点儿离羊圈太远了！你们就待在这儿吧！”
她说完之后，戚丽蓉十分开怀:“那成！你们三个就住小二隔壁那屋，那屋炕大，能睡四个人哪！”
“这……每个月伙食……”戚丽蓉略显扭捏，“你们也知道，我们农村啊这菜虽说不贵，可也……”
戚落最烦听人念山音，咳嗽一声，道:“每个月伙食带住宿，你们交十块就行，村里菜花不了什么钱，公社粮店也不贵，但是你们三个干活得吃肉，所有我每个月要你们十块不算贵。”言外之意就是，谁嫌贵谁可以离开。
话一说完，戚正强震惊得看了戚落一眼，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向来跟鸟食罐似的二丫头能松嘴。
戚落穿着天青色的盘扣褂子，腿上是碎花裤子，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用红发绳绑了搭在后背上，脸蛋儿带着小姑娘特有的光润，模样瞧着也年轻得不得了，怎么就有一股子少年老成的气儿呢。
既然事情说定，戚丽蓉亲自领着三个姑娘往戚落隔壁屋走。
一面走，一面啧啧称赞。
长得真是好看。
正屋内，戚落站起身，准备往外走，被戚母叫住了。
“你干啥去？”
“我去羊圈看看。”
“你等会儿。”刘艳红道，“那个，你手头还有钱没？”
“没了。”
“小二！你做衣裳还能没钱？”刘艳红走过来，扯住她的胳膊，“到底有没有？！”
“戚振雄又要钱做什么？”
“不是你弟，是我。”
戚落冷笑一声，刘艳红说的话她一个字儿都不信。
“没有！”说得斩钉截铁，“新开的那仨不是要交伙食费了么，您找她们要去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