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黎》一轮满月

9、第九章

　　那张照片后来被洗了出来，照片上的人人手一张。

　　到了1500米比赛的时间，洛泽和周与邹板凳还没坐热就得跑去检录处检录。

　　临走前周与邹拉着秦齐的手，泪眼汪汪：“哥，你腿脚不便，就不要陪我了，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秦齐：那你别抓这么紧……
　　秦齐：“行。”
　　周与邹：“你就这么答应了？”
　　秦齐：“不然？”
　　周与邹：呜呜呜呜……

　　洛泽轻笑一声，揽住江黎：“走，陪我检录去。”
　　江黎心道，其实你自己也可以去。

　　但是他还是被带过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不再排斥洛泽对他的触碰，好像对着洛泽的时候，连底线都变低了。

　　秦齐果然还是没有跟上他们一行人，自己一个人在周与邹不舍的眼光里坐在看台上，无动于衷的模样。

　　等洛泽检录完出来，江黎已经不见人影了。
　　他探头看了一会儿，周围只有絮絮叨叨的周与邹和其他跑来加油的同学。
　　就是没有那一顶黑色的渔夫帽。

　　洛泽心里不可忽略地飘上一阵失落。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直到站在起跑线前，也没有看到江黎的影子。

　　发号枪响，洛泽跟着大部队出发，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奔跑，心里还在想人去哪儿了。
　　眉心始终撇着，整个人气压低沉。

　　正气闷着，突然听到广播中传来校园女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高二三班来信，洛泽，我是江黎，快跑。”

　　女主播的声音听起来生无可恋还很无奈，可能是没见过这么清奇的加油方式，总之她在念出“我是江黎”的时候气息都不太稳。

　　这一则加油的消息惊起看台周围一片哄笑，甚至他们正在跑1500的一众人里也响起了笑声。

　　洛泽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好像连步伐都变得轻快。

　　1500的队伍中不知哪个男生问了一句：“我靠，哪个兄弟叫洛泽，这波直接全校出名。”

　　“哈哈哈哈哈哈哈艹，他女朋友是真的牛，说敷衍吧人家认真得挺诡异，说认真吧人家敷衍得挺新奇。”
　　“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劳资本来就TM只吊着一口气。”

　　“嗤——”洛泽忍不住笑出声：“或许你们有没有想过，江黎是个男生？”

　　“……”
　　“卧槽，真兄弟啊这是。”

　　“其实女朋友也可以。”洛泽轻声嘀咕，哦不对，是男朋友，但是，还早呢，路漫漫啊。

　　洛泽旁边某气喘如牛的男生：“兄弟你刚嘀咕什么？”
　　“艹你不会就是洛泽吧？”
　　洛泽：“你猜。”
　　那男生：“……”我猜屁。

　　很快主席台上传来七七八八的加油信息，不知道是不是被江黎影响了，大家都加油信息都不太正常。
　　主席台上的女主播已经麻木了。

　　“高二一班来信，莫宇杰，我是你爸爸，跑到前三你是我爸爸。”
　　众人：“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二十一班来信，潭松，我是你的瑶瑶，你要是敢跑到最后一名，你就没有瑶瑶了。”
　　众人：“哇哦~女朋友~”
　　1500队伍里垂死挣扎的谭松：“我靠，我靠，我靠啊啊啊啊啊啊冲啊啊啊……”

　　“高二九班来信，木礼，我们是你4212的兄弟，加油跑，咱不当你爹，你好好跑，跑完下来咱去给你找女朋友。”
　　众人：“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德育处主任王成来信，同学们，我还在。”
　　众人：“哦豁！”

　　已经从主席台上下来的江黎听着广播里越来越离谱的稿子，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想，这个学校真的比曾经待过的所有贵族学院都要好，没有人排挤他，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其乐融融，活力四射的人生，虽然很吵，但是，还不赖。

　　等他重新回到操场，洛泽他们已经跑完两圈了，此时只剩最后一圈。

　　洛泽混在最前面一批男生里，步伐还算平稳，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江黎不合时宜地想，如果学校没有强制要求男生们变成青皮鸡蛋，洛泽应该是更恣意的黑发飞扬，汗湿额发，一定很帅。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江黎：……
　　想什么屁，洛泽帅不帅关你什么事。

　　他站在场外，手里拿着刚刚趁洛泽检录跑去小商店买的水，专注地看着一圈人跑过去。

　　洛泽作为唯一一个非体尖生，混在一群黑皮里面，实在是太显眼，他正和那群体尖生们胶着着。

　　而最后一名的男生，也在和谭松胶着着，虽然此时已经被洛泽他们拉开了接近一圈的距离。

　　江黎心想，洛泽运动是真的不错。

　　最后半圈了，一群人开始发力，眼看着一个黑皮超过了洛泽，看台上的三班从比赛一开始就没停的“洛哥加油”顿时大了好几个分贝。

　　操场旁边看着的廖孙乐干脆跟着跑：“洛哥，冲啊冲啊冲——啊啊啊冲——”
　　洛泽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你来试试看冲不冲得动？”

　　看廖孙乐跟着跑去了，周围围着的三班男生干脆都在场外跟着跑。

　　从看台上看，场面格外壮观。
　　一群少年，挥汗如雨，潇洒随心。

　　主席台上的赵国庆：呜呜呜我的好学生们，呜呜呜好团结好友爱。
　　圆润的赵老头欣慰地喝了一口手边的枸杞水。

　　主席台上的王成：“请同学们不要跟跑，不要扰乱运会纪律。”
　　赵老头：嘿，这死胖子，真不懂事。

　　跟着跑的张灿灿左右张望：“江黎呢？江黎？”
　　许安城：“没看到啊。”
　　章纹：“我靠我靠，你们看重点线那边。”

　　女生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洛泽跟着抬头，看到戴着帽子的少年静静地站在终点线后面，阳光在身后映照出他的轮廓，恍惚间像是得道成仙。

　　那个阳光下洁白的谪仙一样的少年，手里拿着水，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喊：“我在这等你。”

　　这一次，他没有叫他快跑，或许是知道他的疲惫，但是洛泽心里满满当当，几乎被这一句话激得想要拼命。

　　周围众人眼看着洛泽像是突然打了鸡血，猛地提速，超过身前的黑皮体育生们，第一个越过了重点线。

　　那一刻，周围看台爆发出剧烈的掌声和尖叫。

　　而洛泽冲过终点线，一点点减速，一把抱住了眼前举着水的少年。
　　洛泽的速度依然很快，江黎被抱着踉跄往后几步，那瞬间，他的帽子掉了。

　　少年一头垂到下巴的白色发丝霎时没了禁锢，争先恐后地在空中随风飘荡，阳光从后照着他们的身影，像是信徒抱着他的神祇。

　　江黎几乎瞬间僵硬，他想弯腰捡起他的帽子。
　　但洛泽埋首在他颈间，粗重地喘着气。

　　他便生生忍住了心里的不适，等着洛泽缓过劲来。
　　洛泽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升温。

　　急匆匆赶过来的柏生希对着拥抱的二人疯狂拍照，天呐，这是江黎除了自我介绍外第一次露出他的头发！儿子，我的小王子，啊啊啊啊！

　　事后柏生希的这张照片不知被谁传到了校园墙上，自此江黎再也没能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但现在，唯一的不安生来自某德育处主任。

　　王成似乎真的是随身携带剪刀，作为一个灵活的胖子，竟然真的挺着肚子拿着剪刀过来了。

　　江黎连忙拍拍趴在他身上半天的洛泽：“王成拿着剪刀冲我来了。”

　　洛泽表情很臭的抬头，甚至凶狠地想要转头去看还没跑近的老头，好不容易能抱一次，都给他搅和没了，能不气吗？

　　江黎在洛泽放开他后，连忙弯腰捡帽子。

　　洛泽手却更快，他一把捞起帽子，拍了拍沾上来的灰，也不给人戴上，刚跑完1500的人拽着江黎又是一顿健步如飞。

　　“站住！洛泽你跟着他跑什么！你们两个都给我站住！”
　　我的天，中气十足。

　　江黎：“要不你歇会儿？”
　　洛泽看着他笑：“啧，我撞掉的，当然得负责到底。”

　　江黎便不再说话，默认了。

　　不愧是在学校生活过那么久的人，洛泽带着江黎七拐八绕地跑，江黎被绕得晕晕乎乎，气喘吁吁，倒是已经跑过1500的洛泽呼吸平稳，刚才的虚弱仿佛只是个幻象。

　　好不容易停下，身后早已没了王成的身影，江黎撑着膝盖喘气，好一会儿，才抬头看清他们身处何方，是宿舍的后门。

　　少年的帽子还被洛泽抓在手里，此刻他白发凌乱，白色的眼睫上沾着一点跑步喘出来的泪水，睫毛一簇一簇的，长而卷翘，棕色的眸子水灵，红润的唇微张，看得洛泽一愣。

　　江黎被看得极其不自然，问：“愣着干嘛？”
　　洛泽回神，掩饰般的以拳抵唇，轻咳：“好了，走吧。”

　　后门一看就是年久失修且没没人经过，上面的铁锈层层叠叠，江黎正思索怎样可以尽量不脏手地打开那门，只听“嘭”的一声，洛泽一脚踹开了那破门。
　　猛，猛还是你猛。

　　“不怕宿管出来骂你？”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宿管正在操场看她的黑皮帅哥。”
　　“……”
　　“门坏了怎么办？”
　　“本来就是坏的，那群泡网吧的人经常走这门。”

　　两人进了门，后门从里面看还是蛮干净，至少江黎敢伸手上去把门关住。
　　而后俩人走回宿舍，江黎换了另外一顶黑帽子，这一顶沾了灰的被洛泽拿去手洗了。

　　江黎坐在床边看手机上的消息。

　　十分钟前。
　　周大二（周与邹）：江哥你们人呢？我要开始跑1500了。
　　周大二：你们不来给我加油吗？
　　周大二：啜泣JPG。

　　八分钟前。
　　周大二：我靠刚刚被王成追着跑的是你和洛哥啊！？
　　周大二：好了你们好好逃命，我上场了，祝我活着回来！
　　jl：我们在宿舍。
　　jl：马上来。
　　火山火山（张灿灿）：王成已经放弃找你门了，他回操场了，你们还来嘛？
　　jl：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