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黎》一轮满月

6、第六章

　　高二的日子还是枯燥机械的，江黎在新的学校适应得前所未有地快，周围的同学都很好，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时间飞逝。

　　天气渐渐暖了起来，教学楼外面的黄桷树绿芽新抽，江黎经过几轮座位调换，右手边终于不是某个妈粉了，他现在靠窗，享受着碚都难得一见的暖阳和清风。

　　教室里面吵吵嚷嚷，下周要开秋季运动会，一米八几的大块头体育委员廖孙乐到处逮人。
　　无他，整个三班都没几个自愿的。

　　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洛某人正趴在桌上补觉，他昨晚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今早上起床顶着俩硕大的黑眼圈，跟第一次午休那天中午一样，是被江黎一巴掌拍起来的。

　　问他他也不说，只说梦到从前的事，再问什么事，又说没事，既然洛泽不愿说，江黎便也不问了。

　　满教室跑的廖孙乐不负众望的停在了洛泽面前。
　　然后站着，等他醒。

　　这好像是三班最近发现的事情，洛泽和上一学期不太一样了，高二猴子们都不太敢和他说话了，总觉得怪怪的，说不出来话还容易支支吾吾的，倒是心大的周与邹和冷淡的秦齐和洛泽相处依旧，哦，还有对洛泽爱答不理的江黎。

　　江黎看大块头站在外面过道挺局促的，一肘子把洛泽支醒了。

　　廖孙乐：！
　　洛泽抬头，皱着眉看人，看清楚是江黎后，捏了捏山根，问：“怎么了？”
　　嗓音沙哑，一点不凶。
　　廖孙乐：嚯！两副嘴脸！

　　江黎指了指廖孙乐，道：“站这儿半天了。”
　　洛泽：“那我赶他走？”

　　廖孙乐一惊：“使不得，使不得，那个，洛哥，我找你有事。”
　　洛泽揉了揉眉心：“说。”

　　廖孙乐：“就是，运动会，洛哥你看你去哪个项目？”
　　这个洛泽倒是熟，他问：“我能报几项？”

　　廖孙乐：“个人项目两项，集体项目两项，洛哥，男生还差一个跳远，两个1500。”
　　洛泽皱眉：“今年怎么差两个1500？”
　　“秦齐又摔了？”
　　“什么叫又？”廖孙乐挠挠头：“他高中第一次摔啊。”

　　江黎还不知道这事儿，便问：“怎么摔的？严重吗？”
　　洛泽：“是被周与邹那傻子拖去网吧被追的时候摔了吧？”
　　廖孙乐：“对，洛哥消息真灵通。”
　　洛泽：“啧，都叫他不要老惯着那傻子了。”
　　廖孙乐：“所以洛哥你还是个人项目两个，集体继续接力拔河对吧？”
　　洛泽：“成。”
　　廖孙乐：“剩下那个1500呢？”

　　廖孙乐殷切地看着江黎。

　　江黎：……

　　洛泽：“别看他，他那天有事，你自己上。”
　　江黎：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事？

　　但是他确实不太想跑，毕竟多少算个少爷，没吃过什么苦，加上他不离头的帽子，跑起来确实算是个阻碍，况且，流汗什么的，敬谢不敏。

　　廖孙乐为难：“可是我已经报满了。”
　　“这样吧，把我的跳远拿给江黎，我去跑1500。”

　　洛泽说谎连草稿都不打：“不行，那天他请假，找别人。”

　　廖孙乐心说：亲哥诶，我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人了我敢把主意打他身上吗？那群女生都能把我撕了，也不懂这些女生天天围着柏生希是在干什么，叽叽喳喳的阿伟死了。

　　江黎看着廖孙乐为难的样子，刚想开口，左手袖口被拽了一下。

　　洛泽：“这样，我把周与邹叫回来，让他去跑1500，他把人摔了，合该替人跑。”
　　廖孙乐：“那好吧，我去逮女壮丁了，拜拜。”

　　至此，江黎成功在人均懒蛋的三班里赢得清闲。

　　不过，“我请假？”
　　“没事，他知道是托词。”
　　“行，谢了。”

　　洛泽眨眨眼：“既然想谢我，运动会那天来给我送瓶水，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江黎点头应好。

　　运动会是个晴天。

　　开幕式的时候江黎还是没能做成闲人，被拉去走了方阵。

　　不知道奇奇怪怪的开幕式是不是高中生的一种执念，一班是贫困补助班，学校称其为珍珠班，曾经因为高一军训时带领全年级跑错道而被戏称为真猪班。

　　虽然大家没有恶意只是调笑，但他们两年来的方阵总会有猪的元素在，算是一种自嘲，甚至已经发展成了班级文化，还挺自豪，这一次，每个人都脑袋上都戴着猪耳发箍，领队的一男一女男生扮猪八戒，女生扮猪八戒的媳妇……

　　江黎臭着脸站在队伍里，张灿灿站他旁边：“给你讲，那两个人真的是一对，全校都知道，噢噢噢你看你看，看那边那个挺着巨大肚子的谢顶老头。”

　　描述准确，江黎抬眼就看到主席台上站着的人。
　　“他就是咱们德育处主任王成，抓仪表抓早恋抓手机，简直无恶不作。”

　　江黎突然回想起来洛泽说的，拿着剪刀追着人跑的七月孕妇老头。
　　确认过肚子，是他准没错。

　　张灿灿：“卧槽卧槽，你看他眼神，他绝对想把那俩人抓起来国旗下演讲，卧槽卧槽，他看过来了。”
　　江黎默默拢紧了头上的帽子。

　　二班倒是正常一点，但也不多，他们集体穿着定制的中二连帽衫，上书四个巨大的“二班不二！”。
　　江黎：挺二的。

　　他们三班体育委员是个没啥审美的直男，认为女生黑丝短裙最乖，然后被一众女生全票否决，最后女生们选择了可可爱爱的毛绒连体睡衣，小恐龙，电耗子，哆啦A梦，小浣熊……

　　花里胡哨，鲜艳夺目，果然可爱对于小学生来说太幼稚，对于高中生大学生来说刚刚好。

　　至于男生，本来廖孙乐想要骚包一把穿个西装，但是女生穿得这么可爱男生穿个西装活像爹带孩子，虽然男生愿意，但是女生肯定不让，于是男生们思考了一下，干脆买了一堆气球彩灯，穿亮丽的衣服彩灯绕着人挂，一手一个氢气球。

　　考虑到江黎黑色帽子一定会很出戏，他又不太想把自己的发色展示给全校看，于是乎洛泽亲手给江黎编了个气球帽，粉红加草绿，江黎很抗拒，心道这不是比黑帽子更引人注目，但是临走前洛泽顺走了他的黑帽子，临时又找不到其他帽子，于是一脸便秘地戴上了气球帽。

　　他肤色冷白，穿着来自周与邹的鹅黄色短袖，来自洛泽的浅蓝牛仔裤，五彩闪光的霓虹小灯串从脖颈间绕过松松缠到腰间，衣服别着好几个女生送来的立体玩偶胸针，头上还带着粉红带绿的气球帽，右手手腕上绑着一个心形的氢气球，将平日总冷着的脸衬得柔和不少，看起来鲜活又可爱。

　　江黎心道：这造型，蠢透了。
　　他打小没这么花哨过。

　　彼时穿着HelloKitty睡衣的柏生希拿着摄像头路过：儿子成真了！活生生的儿子！
　　狂拍，360°无死角旋转狂拍。

　　江黎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别拍了。”

　　柏生希：“马上，马上。”
　　继续拍。

　　洛泽和文艺委员章纹作为男生女生中最高的存在，正带着头套穿着玩偶服在前面领队。

　　也不知道他耳朵怎么长的，隔那么远都听到了柏生希和江黎的对话，于是第一排那个布朗熊转过身来：“去前面，拍集体照。”

　　说完也不转身，就这么盯着，虽然头套让人不清楚他的视线，但是柏生希还是怂怂地走了。

　　人走了，他还是没转身，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最后还是章纹看快到三班了吱了一声才把人叫回去。

　　三班一队放佛幼稚园出来的小朋友在运动进行曲中走过主席台，放飞了那些手中的氢气球，几十颗红心飞向天空，现场响起尖叫。

　　江黎听着一片喧嚣，看着湛蓝天幕下飘荡升空的点点鲜红，心道，也不是很蠢。

　　走过半个操场，江黎忙着拆身上的彩灯和胸针，一只布朗熊突然走过来摘下了他的帽子。

　　又在他眉头皱起来前给他戴上了布朗熊的头套，反着戴的。

　　江黎被捂在一片黑暗里，呼吸间都是洛泽的味道，淡淡的松木味萦绕，江黎下意识屏住呼吸。

　　洛泽看着眼前被戴了头套就仿佛被定身的人，将手搭在江黎肩上，轻笑出声。

　　江黎：……笑屁
　　他抬起手想要把头套取下来，又被洛泽握住了手腕：“等一下，我帮你取。”
　　江黎：“我没手？”
　　洛泽：“你帽子在我手里。”

　　行，劳资不戴帽子了，谁爱看谁看。

　　江黎抽出手腕，在头套被取下的那一瞬间，洛泽将黑色帽子扣在了他头上，一些白色的发丝散落出来，洛泽顺手塞回帽子里，碰到了江黎的耳垂。

　　江黎几乎瞬间僵硬，他拂开洛泽的手，转身走了。

　　洛泽皱眉：生气了？